第53章 齊謁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本就是為了懲治一下金蓮,雖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讓周圍的人聽了過去。
果然金蓮在聽見廖虞這樣一說之後,本還掛著假意的笑容的臉上再也掩飾不住她心裏的厭惡,那雙明眸動人的眼中也摻雜了顯而易見的厭惡。
薛辰的一顆心全都放在廖虞的身上,聽見廖虞相邀,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
“晚上我去找你。”
廖虞沒想到他會當著金蓮的麵前,答應下來,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澄清自己隻是玩笑而已。
這一段風波發生的時候,前往興國寺放生的人群逐漸進入到寺廟中,擁堵的街道也慢慢變回舒暢,長青看了眼早有改善的道路,低聲的跟廖虞詢問。“推官,我們還是先回大理寺吧,公務要緊。”
廖虞本就不想在這裏和金蓮耽擱,見長青這般提議,便直接應允。“我們走吧。”
幾人起身,廖虞轉頭和薛辰打了個招呼,理都沒理金蓮便乘車往大理寺走去。
茶攤前,看著廖虞走遠,薛辰這才沉下了一張臉,他轉身後退了一步,目視著金蓮冷冷的說:“我顧念金家曾經對我的救命之恩,這才對你的無理行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當年我被金家掃地出門的時候,伯父已然說的很清楚,你我之間婚約早已解除。”
說著薛辰掏出袖中的銀袋,將裏麵的幾塊散銀取出,放到了早已經淚流滿麵的金蓮的手中。
“我與你言盡於此,當年的情誼早已經還清,這是一點散碎銀子,你拿著回家去吧。”
薛辰說著也不再看金蓮麵上的表情,直接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後,停下腳步,補了一句。“從此以後,你我行同路人。”
一句話打碎了金蓮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
她站在茶攤前,任淚水肆意的劃過卻沒有一點辦法,腳邊破碎的陶罐碎片上,放生的小魚正努力得掙紮,妄圖多呼吸一口賴以生存的氣息。
許久之後,一輛裝飾精致的馬車停在了金蓮的麵前,車上伸出了一隻纖細柔美的手,將她帶離了紛雜的鬧市。
回到大理寺,廖虞都沒來得及去和允晟回報,片刻不停的朝著李娟兒的牢房跑去。
她知道想要撬開朱旦的嘴,允晟有的是辦法,可是李娟兒這裏,除了智取,沒有其他的方法。
她一路狂奔,終於在用盡了最後一口氣之前,趕到了關押李娟兒的牢房門口。
李娟兒此刻穿著沾滿泥濘的灰白色的囚服,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身上,臉上不著任何粉黛,就算是這般,仍舊楚楚動人。
廖虞弓著身,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等到口中的腥氣漸漸消失之後,她才扶著欄杆站起。
“推官有什麽事嗎?”經過上一次的事情,李娟兒對廖虞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敵意。
廖虞思考了下措辭,這才說:“我有些事情需要問問你,這件事恐怕也會關乎到李白氏之死,希望你能誠實的告訴我。”
李娟兒聽到亡母的名字的瞬間,渾身一震,隨後將頭死死的低下。“你想問什麽。”
廖虞開誠布公。“是誰告訴你,李白氏將家產抵押給了賭坊,還清你哥哥李大寶債務的事情?”
這個疑問曾一直困擾著廖虞,她想了很久都沒有得到答案,這件事畢竟和李白氏之死沒有太大的直接關聯,所以找到凶手之後,廖虞便也沒有深究這件事。
隻不過今日在水飲攤子前,白老漢的話卻驚醒了廖虞,關於李娟兒手中夾竹桃,以及鄧彪和李白氏的死,廖虞心中總有個不好的猜測。
李娟兒有些警惕。“你問這個幹什麽。”
廖虞也不著急,隻是將心中的疑竇一一說出。“當初從大理寺檢查出李白氏所中之毒是夾竹桃開始,我就對這件事抱有懷疑。按理來說昌安城中少見這種植物,生在昌安的你應該不會熟知這種植物,可常年生活在南方的人卻不同,他們路邊常見這種開著粉紅色花朵的植物,也家家戶戶知曉這種美麗的外表下卻是藏滿了劇毒。”
李娟兒聽著廖虞的話,眼中毫無波瀾。
廖虞也不急,她繼續自顧自的說著。“起初我以為這毒藥是當年你被鄧彪作為暗娼留在了家中,留宿過的人看你可憐贈與你的,可今日,我才知道,這位你曾經的客人不僅將毒藥留給了你,而且還在這麽多年中始終流連在你的身邊,他甚至還在不久前跟你透漏了李白氏抵押房產隻為救出李大寶的事情。”
李娟兒緩緩抬頭,含著得體的笑意看著廖虞。“推官這麽說可有證據證明嗎?”
是啊,廖虞除了能從李娟兒口中得到真相,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自己的推斷。
賭坊內的賬目一向是絕對保密,就連允晟這種人想要拿到賬本,也需要使計謀才能得逞,李娟兒一介婦人如果沒有人告訴她,她是絕對不會有機會知道李白氏跟賭坊抵債這種事。
廖虞不疾不徐。“你不說我也不能逼你,隻不過……”她故意頓了頓,勾起李娟兒的好奇。“隻不過若是下了地府,見到了你的亡母,我很好奇,知道自己被人利用,成了別人的殺人工具之後,你會不會後悔今日沒將心裏的秘密一一告知。”
這番話本就是廖虞想來故弄玄虛的,她不能肯定李娟兒背後指使的人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這個,可卻隻能用這個懷疑炸一炸李娟兒。
果然李娟兒聽見這番推測後,立馬不再如常的淡定下去了。她雙目圓睜,眼中不滿了紅色的血絲,一雙沾滿血汙的手死死的抓緊了牢房的欄杆。
“你說什麽!”她近乎咆哮。
廖虞也不甘示弱。“你隻是毒殺親生母親的工具,真正的凶手其實就是利用你的那個人,你以為他幫你是為了你嗎,他其實一直都在利用你,利用你殺了鄧彪,又利用你殺了對他有威脅的李白氏,此刻你在這裏等死,他卻逍遙法外。”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你父親李田曾有夜盲,這一點,想必你一定知道。張拐子與你父親是同鄉,又和你們李家親近,他有夜盲這件事,李白氏定然是知曉的。他曾當庭作證,說夜晚看見過八王爺綁架挾持恐嚇曾經的八王妃,這一點整個昌安除了他的好友白老漢,就是李白氏知道他在撒謊。”
看著李娟兒手臂上漸漸凸/起的血管,廖虞知道她擊中了李娟兒的靶心。
她繼續補充。“當年你身在鄧彪的家裏,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往事。白老漢至今仍舊活在世上,想來利用的人,並不知道三人曾經的關係,隻不過李白氏死前曾來過大理寺想要報案,卻又在中途離開,真正謀害她性命的人,意外注意到她的秘密,所以這才利用你,成功的毒殺了李白氏,解除了他自己的危機。”
將自己的所有的推測和曾在搜集案卷的時候無意得到的消息結合在一起,廖虞隻等李娟兒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
“我最後問你一次,是誰將夾竹桃給與你,又是誰告訴你李白氏和賭坊的事情。”
李娟兒死死地盯著廖虞那張討喜的臉,雙眼中滿是仇恨的顏色。那張本來可算是傾國傾城的麵容,此刻扭曲在一起,像極了地獄裏重生的惡鬼,讓人心生畏懼。
“齊謁。”她低啞著嗓子艱難的說出兩個字。
廖虞得了信息,叉手行禮,以示感謝。
她靜靜的看著李娟兒說出那幾個字後頹然無措的樣子,心中有些難過。
若是自己不將這些說出來,也許直到她死之前,她的內心不會受到這般的煎熬,可為了查出真相,廖虞別無選擇。
當年種下的惡果,總有一天,要自己一口一口的吞下。
“我會幫你們找出真相。”這是廖虞現在唯一能許諾的一件事了。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到抓到那個名叫“齊謁”的人是李娟兒唯一的希望了,為此,她也會竭盡全力。
李娟兒木訥的坐在枯草之上,口中呢喃著最後的一句話。
“他是齊家的嫡三子,八王妃齊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