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蹊蹺
說完,廖虞腳步一刻不停,直接朝大理寺的馬房走去。耿迪跟在身後,揉著空空如也的胃口,雖極不情願,可還是追了上去。
剛出大理寺的大門,不知是誰家的馬匹,直接朝著廖虞就衝了過來。
眼見馬上要撞倒廖虞的瞬間,馬匹上的人突然勒住韁繩,在廖虞眼前不足三寸的距離停了下來。
廖虞此刻清楚的感覺到馬匹那棕黑色的鼻孔噴出的水汽撲到她的臉上。
馬背上的人翻身下馬。
耿迪見到那人的樣貌的瞬間,趕忙上前叉手行禮。
“葛內侍。”
隻見此人看上去三十歲上下,臉色慘白,頭發呈現出異樣的黃白色,一雙狹小的眼睛此刻正陰晴不定的打量著廖虞。
白化病人?!
這是廖虞看見葛內侍後第一個反應,可下一秒她卻完全掩飾好自己眼中的驚訝,躬身行禮。
“葛內侍。”
“你就是廖虞。”葛內侍陰陽怪氣的說了句。
“正是下官。”廖虞說著對上來者的目光。
葛內侍繃著臉,在她身邊轉了幾圈,最後大聲的罵了句。“狐媚子!”
廖虞愣了片刻,她雖不算聰明絕頂,可自認為還是很有眼力見的。這葛內侍從第一眼見麵就擎著十足的勁頭,顯然並不是個善茬。
開口之前,廖虞早已經想到他能罵出口的一百種說法,可卻萬萬沒想到他最後竟然選了狐媚子這個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詞語。
一句話,頓時惹惱了身後的薛辰:“你說誰?”
葛吉一字一句:“說誰誰心裏有數!”
廖虞冤枉,我有什麽數了!
“誰是狐媚子。”
不遠處的馬車上突然傳來一聲短促卻不見喜怒的男聲。
葛吉一愣,心一瞬間涼了半截。
“我問你,你說誰是狐媚子。”
允晟一邊繼續說著,一邊從馬車上仙氣飄飄的走了下來。
葛吉臉上掛上了個僵硬的假笑。“八王爺,奴才隻是今日當值,聽說手下來了個聰穎的押班,想來見識見識。”
“見識見識?聽葛內侍這話,本王的人好像哪裏惹到了內侍大人。”
葛吉趕忙賠笑。“八王爺,玩笑了。”
“玩笑,你覺得本王現在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嘛!”允晟聲音徒然變冷。
連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耿迪都感覺到背後冷涔涔的。
看來傳言果然沒有錯,這位新任的廖推官的確和八王爺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耿迪站在幾人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出好戲。
允晟上前一步,直接伸手將廖虞拖拽到他的背後。“葛內侍和哪家親近我管不著,可若是動了本王的人.……”
他沒有說完後麵的話,可卻絲毫不影響這句話的威懾力。
這句話像是最後通牒一般直擊葛吉心裏最膽怯的地方。
“請王爺恕罪。”
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禁宮內侍,竟然大庭廣眾的直接跪在允晟的腳下。
廖虞此刻算是真的看明白了,雖然允晟的地位早已經岌岌可危,可卻仍舊不能動搖他是皇室血脈的事實。
“你回去替本王跟高家人傳個話,若是他們能安分守己,本王不在乎給他們一個名聲,可若是他們不能守住自己的底線,本王不介意再擔一次克妻的名聲。”
允晟這是公開威脅上了?竟還是為了自己。
這一出好戲實在讓廖虞看得有些意外。
就在廖虞津津有味的體驗著狐假虎威的快/感的時候,允晟卻意外的轉過身。“你這是準備去哪?”
廖虞一愣,隨即說:“想去張拐子的家裏查看證據。”
“我送你去。”
廖虞繼續發愣,這一次她並不是神遊其他地方,而是因為允晟是這件案子的嫌疑人,所以下意識裏廖虞並不想讓他參與到案情之中。
不是不信任,而是心裏潛藏著的一種屬於偵探的擔憂。
允晟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隻在外麵等著,不進屋。”
這次廖虞沒有了任何的拒絕理由,隻得乖乖點頭。
馬車一路行駛,不到半柱香就已經停在了饅頭巷口。
不遠處的槐樹下,紫紅色的花瓣隨風飄揚,最後或多或少的落在樹下擺攤的男人的身上。
廖虞看了看巷子口,又看了看攤位,確定從攤子的位置,可以將來往饅頭巷的所有人盡收眼底之後,這才走了過去。
攤主眼見有客到來,趕忙殷勤的抬起頭。“小娘子要寫書信?”
看來是個沿街擺攤替人謄寫書信的窮書生。
廖虞坐在攤主對麵的矮凳上。“我們是大理寺的。”
一聽大理寺的名頭,男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快,隨即低下頭。“有什麽事嗎?”
廖虞也不跟他廢話。“昨日,你也在這裏擺攤?”
男人點了點頭。“我就住這巷子裏,常年都在這裏擺攤替人寫點書信糊口。”
“名字?”一旁的耿迪問道。
男人抬起眼,斜睨了一眼,趕忙又低下頭很是怯懦。“侯倫。”
“昨日,你擺攤到什麽時候。”廖虞又問。
這次侯倫好好的想了想。“因過幾天就是乞巧,所以這巷子裏的書信很多,所以我昨夜留的晚了一些。酉時末才回的家。”
通過初步屍檢,已經確定張拐子死於戌時,也就是說當時這名叫侯倫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有人進入巷子。
想到這裏,廖虞站起身,不想多問。
沒想到這時侯倫卻突然出聲。“我昨天好像看見陌生人從這裏進巷子了。”
幾人剛忙回身。“什麽樣?”
侯倫支支吾吾了半天。“是個高瘦身穿墨黑色大麾的少年,我記得他頭頂還帶著一個青白的玉冠,十分顯眼。”
廖虞下意識的看了看馬車,侯倫所敘述的人她根本不用調查,便已經猜出的身份。
滿昌安穿著這般的大麾還能讓人一眼記住的人,怕是不多了。而且昨夜廖虞也記得允晟的裝扮,若說這人不是允晟,廖虞是絕不會相信的。
她仍不死心。“你說你酉時便回家,你怎知之後的事情。”
侯倫麵色一白。“因為我酉時回了家送了東西後,曾折返回來。”
“為什麽。”耿迪厲聲質問。
侯倫右腳在地上來回摩擦了幾下,這才說:“這幾天生意好,所以我就偷偷的藏了點錢在這石頭下麵,昨夜我哄騙渾家說出門辦事,其實是跑到這裏挖出了藏著的錢,在不遠處的食肆買了瓶酒,怕被渾家看見,便躲在這裏的陰暗處喝酒。”
廖虞與薛辰對視一眼。“你可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呆在這裏的。”
侯倫說:“酉時回了家,害怕銀錢被人發現,所以踹了張麵餅便趕忙了回來,來回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而後你一直在這裏?”
侯倫點了點頭。“直到官差來了,我才喝完。”
也就是說,昨夜除了那半柱香的時間內,並沒有其他人進入饅頭巷。
薛辰看出了廖虞的擔憂,柔聲說。“旁邊還有家酒肆,我去問問。”
“嗯,那我和耿少卿,就先去查探張拐子家。”
幾人分頭行動,廖虞和耿迪先到了張拐子家。
因出現了命案,所以從昨夜起,張拐子家四周,早已派遣官兵看守。
官差一見耿迪來了,剛忙上前行禮。
廖虞與耿迪一前一後走進屋內。
推開房門,廖虞仍舊可以嗅到昨夜濃烈的黃酒的氣味。
借著光線,廖虞好好的看了看屋內的擺設。張拐子的房間並不大,一間屋子內,除了靠窗的位置擺了張小床外,隻有門口的一張木桌和幾個破凳。
桌麵上此時仍舊擺放著昨日喝光的酒壺和兩個白瓷杯。
“這屋子還真小。”耿迪因不注意,一進門直接撞在了桌角上,此刻仍舊不爽的便揉腿便隨手翻動著屋裏的東西。
昨日廖虞進屋的時候也差點被這桌子絆倒,好在當時允晟拉了自己一把,這才幸免於難。
她從桌邊繞進屋內,看著桌後堆放著的扁擔,突然想起那日在樹下見到張拐子的場景。那時候他便是挑著這副扁擔蹲坐在樹下賣貨。
廖虞伸手掀開兩端竹籠上蓋著的青藍粗布,隻見用油紙包好的果脯一袋一袋的整齊碼在竹籠之內。
“從這裏我們也可以確定,張拐子絕不是死於自縊。”廖虞邊看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