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驗屍

  廖虞雖在這個世界不過短短幾日,可潘樓的大名還是略有耳聞的。


  幾日前允祀曾帶廖虞在哪裏吃過一次,沒想到簡單的幾個菜配上一壺佳釀黃酒,就已經吃光了廖虞幾個月的俸祿。


  她看了看張拐子屋內極為破舊的陳設,又看了看手裏的黃酒,心中不由的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沒過一會兒,張仵作便站起了身。


  “廖大人,初步查驗,可以確定,張拐子並不是自縊而死,而是被人謀殺致死,根據屍僵的程度推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今夜的戌時。”


  一句話頓時讓廖虞心涼了半截。最怕的事情看來還是發生了。


  從她拿起酒瓶的那一瞬間,一個不好的預感便已經占據了她大部分的猜測,這件事怕是與允晟一定有著說不清的關係。


  “既然是他殺,那我們有必要將屍體帶回皇城司,以備複查。”


  “張拐子可有親屬在昌安?”廖虞轉身詢問身後的衙差。


  “根據記檔,張拐子有一個姐姐,現住在昌安不遠的周邊縣城內。”


  廖虞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那就趕緊派人去將親屬帶來,簽署複檢的證明。”


  衙役領命,便趕忙安排通知張拐子臨鄉的姐姐。


  這時候廖虞才得空,走到院子裏。


  “王爺。”她小聲的問了句。


  “人不是我殺的。”這是允晟與廖虞說的第一句話。


  廖虞看著陰影中的身影,心中雖猶豫不決,卻安慰道:“既然如此,我一定會替王爺洗刷冤屈,找出真凶。”


  話一出口,廖虞便有些後悔。


  沒想到自己還是將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聽過廖虞的話,允晟慢慢的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那張俊朗的臉此刻再月光的映照下,尤為光彩奪目。


  可廖虞去從那雙極美的鳳眼中,看出了濃濃的疲意。


  “王爺,屋內的酒瓶,可與你的到來有關?”廖虞問了句。


  允晟點頭。“是我讓人送來的。”說完他頓了頓。“你與我吃過晚飯後,張拐子便托人遞了個口信進來,說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作為回報,他想要一壺醉仙樓的佳釀黃酒,還有五十萬貫。”


  五十萬!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廖虞問:“他可說重要的事情有關什麽了嗎?”


  允晟搖了搖頭:“我到之前,他就死了。”


  “王爺進門前,可覺得有什麽蹊蹺的嗎?”


  允晟想了想。“當時門是虛掩著的,我叫了幾聲見沒人應答本不打算進屋,可誰想到那時候眼前/突然閃過一個身影,我下意識的去追,卻沒想到碰到了不遠處的桌角,桌上的黃酒灑在身上,我低頭擦拭,抬起頭,卻正好碰見了張拐子的腳尖。”


  廖虞按照允晟的說法回顧了一下當時的場景,想了想剛剛自己站在張拐子的身下的高度,又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允晟。


  如果允晟站在張拐子的身下,抬起頭的確會碰見他的腳尖。看來在這一點上允晟並沒有撒謊。


  看了看高懸的殘月,又看了看不大的小院。


  廖虞囑咐在場的官差幾句,便轉身回到允晟身邊。


  “王爺,不論如何,今夜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雖正值酷暑,可此刻廖虞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溫熱的氣氛。


  直到幾人上了馬車,廖虞這才看清允晟臉上的神色,隻見那張本就雪白的臉上此刻竟多了幾分蒼白,淺薄的紅唇此刻竟失去了血色。


  允晟雙手交疊,靜靜的放在雙膝上。他低著頭,任誰也看不清那雙眼中的情緒。


  廖虞不忍,躬身上前,跪在允晟的膝邊,仰頭朝他看了過去。


  “王爺。”她覆上他的手,一絲寒意毫不客氣的直接傳到自己的身體上。


  “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的,相信我。”她無力的安慰著。


  允晟緩緩的抬起頭,一雙眼睛迷離又夢幻。


  “我沒殺人。”他又說了這句話。


  廖虞看著允晟一改往日的冷肅,完全變成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便打從心底裏有些替他委屈。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廖虞認識允晟後,他的身邊總是環繞著一波又一波的危險。


  好不容易將允晟哄睡之後,廖虞疲憊的從他的房間走到院內。


  長青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多謝小娘子。”


  廖虞笑了笑。“沒什麽,我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長青跟在廖虞身後,“王爺還從未如此信任過一個人。”她邊走邊說。


  廖虞停下腳步,問了句:“那這麽多年,他遇見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硬扛著?”


  長青點了點頭。“王爺不管遇見什麽事,都一個人藏在心裏。其實自從貴妃慘死在王爺麵前,他就極怕看見有人死在他的麵前,可別人卻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將王爺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廖虞雖跟允晟認識不久,可卻也明白長青所說的意思。


  從第一天來到這裏,兩人身邊的風波便從未停息過,黑暗中好似總有一雙無形的手,推著他們不停的朝危險一步步逼近。


  當夜允晟竟意外的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廖虞天剛亮便起床,躲在廚房裏鼓搗著什麽。


  等到允晟睡醒,廖虞早已經將做好的早飯交給長青,出門去調查張拐子的案件去了。


  今日一早皇城司為表尊重,還是將張拐子的案子交到了大理寺的手裏。


  隻不過廖虞這次卻要與大理寺少卿耿迪合作,而允晟為了避嫌,自然不能插手這樁案件。


  在薛辰的仵房院內,廖虞站在屍體旁,跟隨著薛辰一同初步驗屍。


  “死者麵色呈青紫狀,頸部受壓,缺血,小腿兩側未見血蔭狀。”


  薛辰一邊說,另一邊的霍香便熟練地將初步的檢驗接過記錄在冊。


  “死者兩眼閉合,嘴唇微張,雖脖頸上的索痕交至左右耳後,卻痕跡浮淺色淡。”


  一旁靜觀的耿迪聽到這裏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薛仵作所說,常見於自縊之人的屍格上麵,可昨夜其他仵作初檢卻說張拐子並不是自縊而死,而是被人先害死隨後吊在房梁上。你們二人屍檢相差如此之大,可是有什麽特殊之處?”


  廖虞聽耿迪如此一說,便知道他應該是剛參與刑案不久,所以對屍檢的不常見的信息並不十分了解。


  廖虞指著張拐子的耳後的勒痕說:“正常情況下,自縊而死的人,脖頸上的索痕常常交至兩側耳後,死者雖脖頸上的痕跡也是這樣,卻並不是自縊而死。”


  被廖虞這樣一繞,耿迪瞬間更有些摸不著頭腦。


  廖虞指著痕跡說:“真正的自縊者因為繩索壓迫頸部導致血脈不暢,所以其痕跡常見紫黑色,而張拐子的頸痕卻浮淺色淡呈黃白色,而且雙腿未見血蔭,這兩點都說明他是死後被人勒住了脖子,吊在梁上所致。”


  耿迪聽過廖虞這番解釋,瞬間理清了思路。


  “原來如此,還多謝廖大人指點。”


  說完他一副崇拜的樣子,炯炯有神的看著廖虞。


  廖虞扭過頭,暗地裏慶幸自己多學了幾年醫學常識,否則麵對這一樁樁的極力掩飾的案情,她還真的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勝任這項工作。


  隨後廖虞親眼看著薛辰一步一步繼續檢查下去,除張拐子頭頂的頸痕以外,兩人再也找不見任何其他能證明他的死因的地方。


  廖虞有些為難。“屍身不見其他地方異常,也並未見中毒或是內傷的情況。”


  也就是說張拐子的死因極其不同尋常。


  說著薛辰扒開屍身的雙眼。“死者雙目成青白色,未見渾濁……”說完他看了看廖虞。


  “也就是說,張拐子並沒有肝症,不是死於醉酒。”


  一時之間,所有可能的死因,到此為止都被排除在外。


  廖虞脫下罩衣,走出仵房。


  “看來一切隻有等到張拐子的家人到後,才能知曉。”


  “那我們接下來難道就這樣幹等著?”耿迪湊到廖虞跟前問著。


  廖虞看了眼他,隨後說:“既然屍體這裏我們找不到其他線索,那就隻有從其他地方入手,繼續調查這樁案子了。”


  耿迪想了想:“廖大人是說……”


  廖虞點了點頭。“昨日,我初到現場的時候就覺得那個房間很是詭異,今日趁著光線正好,得再去看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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