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據理力爭
古歿情,剛剛都把話說的那麽明白了,如今又來護著我做什麽?你若想要幫手,這世間的女人有多少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又有多少可以因你的一句話而置生死於度外?你為何偏偏要來糾纏我?
想著想著竟然笑出聲來,但眼淚也大滴大滴地滑下來。她用另一隻覆蓋上他的手背,掌心裏包裹著冰涼,如一塊千年寒冰。
古歿情,你真的很討人厭。本來我可以離開你的,但當你將我從曲延陵的手裏搶過來,你將我抱上馬背的時候,那一刻我竟對延陵沒有絲毫的負罪感。剛剛我還在恨你,但當看到你奮不顧身擋在我身前的時候,我就開始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好像不想離開你了,怎麽辦?
古歿情,為什麽要讓我遇見你?
五年的生死糾葛,縱使是說書人也編不出來的離奇劇情,為何偏偏都是你施加給我的?從前我一直覺得是你對我虧欠太多,所以我對你的示好嗤之以鼻。但今日我才發現,或許清漪的話是對的,我會是你的阻礙。
清漪看著大笑的卿莫鳶,目光中不禁露出氣惱:“卿莫鳶,你很開心麽?”
卿莫鳶掙開古歿情的手,走到他們中間,看著清漪道:“我當然很開心,能看到清漪教主被人蒙騙,如此難得一見的場景,我自然想想都覺得開心。”
清漪氣得臉色刷白,道:“你說什麽?”
卿莫鳶道:“我說教主被人蒙騙還不自知,向無辜的人施暴,卻不知罪魁禍首此刻正在暗地裏笑得歡快!”
“你!”清漪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道:“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卿莫鳶麵色不變道:“我沒有耍花招,隻是想提醒教主一個事實。教主能力非凡,在沉諳城中幾乎沒有敵手。況且城主本就是要請教主來醫治三城主的,想和教主成為朋友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冒險去驚擾了沐姑娘的安息,還用假的骨灰來騙你?
莫說這樣做沒有一點好處,城主要那沐姑娘的骨灰又能做什麽?我要是想撒氣,大可等你離開了沉諳再慢慢掘沐姑娘的墳,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下手?這樣做無異於自尋死路。我雖說過我的性命不足為貴,但也不會輕易就斷送了去。
況且沐姑娘已死,冤仇有主,我卿莫鳶向來不會牽連旁人。若我真的記恨教主,必定會向教主動手,就算死了也心甘情願。要我去擾人亡靈,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去做!
莫鳶要說的話就是如此,至於教主如何判別,莫鳶無力幹涉。但隻有一點,沉諳城與眾生教向來無冤無仇,城主與教主也該成為互助的盟友,而不是因為奸險小人別有用心的陰謀就結下梁子。
沉諳城與眾生教分別占據東南與西南,團結一致便可使南方諸省盡歸順之,今後滇南也不會因天災而路有餓殍;若是刀劍相向必定兩敗俱傷,到時覬覦雙方權勢的人便會揭竿而起。到時不止是沉諳城,隻怕眾生教都難以自保。
這些道理教主比我要懂,若是教主執意要取我性命,卿莫鳶無怨無悔。”
她閉上眼睛,沒有一絲反抗的跡象。
清漪的手緊了緊,最終鬆開,她忽然跑到兩弟子身邊,提起一個人道:“本座不信,在本座的攝魂大法之下,你還不說真話!”
隻見她湛藍的眼睛裏光芒璀璨,那弟子的目光漸漸渙散開來,張嘴幾欲說出真相。
不過,古歿情似乎並不在乎他會說什麽,他隻是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擦幹了卿莫鳶臉上的血跡。漆黑的瞳孔裏什麽都看不出來,隻是嘴角微微揚起,似在微笑:“阿鳶,做的很好。”
卿莫鳶一口氣還沒鬆過來,看見他這副表情幾乎又要把自己憋死。這是什麽道理?剛剛生氣發怒弄得自己像是他的仇人一般,現在又帶上這副柔情脈脈幾乎要擠出水來的表情,真懷疑他是健忘還是太能演戲。
古歿情哪裏不知道她的想法,或許自己之前的那番話說的確實重了些,不過沒想到她會因此跑來這個地方,還落下這麽個圈套。若她不懂得自救,隻怕自己與那清漪還有的賬算。
起初聽聖秋墨說她口齒伶俐非常人所能比,自己還不信,看起來總是衝動莽撞沒有腦子的女孩,怎麽能將聖秋墨也說的服服帖帖,今日總算親眼所見,也落了個口實。
或許,她真的長大了。隻是當別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畏畏懼懼的時候,在自己看來,她仍舊是五年前那個滿心熱情,愛助人為樂的小風箏。
古歿情對南辰道:“你將她帶回去休息,傷口要好好處理一下,不準留疤。”
卿莫鳶剛想回他一句:“這張臉毀了不是正合你意麽?”,但想了想,終究是把話咽了下去。
眼看著那名弟子的話就要脫口而出,風夜煌的笑容僵在臉上,卻無計可施。他雖以暗器見長,但如若出手,勢必會被古歿情看出。到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查出,那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心血就白費了。
古歿情背負雙手,表情平靜而悠然。但就是這份淡然,卻比任何武器都叫人害怕。
風夜煌攏在袖中的手掌已經握緊,若是此時背水一戰,根本就是自尋死路,但束手待斃更不足取。他沒有把握能取古歿情的性命,但隻能冒險。
就在他剛剛下了決心動手的時候,一刀劍光亮起,兩名弟子的頭顱瞬間飛起。
清漪被這變故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但血還是濺在了雪白的衣袍上。她的臉瞬間失色,什麽也不再管地就消失無蹤了。
古歿情笑了笑,原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眾生教教主,有潔癖的毛病,而且還不輕。
風夜煌的眼中隻閃過片刻的擔憂,隨即釋然,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晏雪。
古歿情看著眼前這個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女孩,淡淡道:“劍法不錯,隻是功力尚且不夠。夜煌,留下活口,我知她不是你的對手,也沒有能力在你的手裏自盡。”
他很少將話說的如此明白,風夜煌隻能明白他的意思。
晏雪隻能活著。若是她死了,自己也脫不了幹係。但是一想到晏雪可能會受到的刑罰,他於心不忍,但終究隻能狠心。若有機會,自己一定會盡快殺了她,讓她少受痛苦。
古歿情依舊坐在那鋪了軟墊的紅木椅上,動作隨意而優雅。但風夜煌卻能看出來,他坐姿裏的玄機。隻要自己動了殺機,他立馬就能將自己斃在龍淵刀下。
三十招,晏雪倒地。但看向自己的眸子,卻如幹淨的水晶。
風夜煌的心微微一動,不忍再看。
古歿情站起來道:“將她關進地牢,我會親自審她。”
風夜煌點了點頭,一身褻衣早已濕透。
晏雪被拖走之前還向他笑了笑。
待到四下無人,風夜煌看著地上的亂土和屍首,忽然一拳砸在墓碑上,將墓碑砸得粉碎。長發掩映下的雙眼赤紅,他嘶聲道:“古歿情,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會!”
※※※
回去的路上,先去看了看卿莫鳶,見她的傷已被包紮好,便帶南辰回去。待回到凝淵閣的時候,發現影衛羽早已等候多時,還帶來一具無頭的屍體和一顆頭顱。
南辰自覺退下。
古歿情看著那屍首道:“這就是白岩?”
羽道:“回公子,這確是白岩無疑。當日屬下一路追蹤過去,卻看到了三條岔路,正不知往何處追去的時候,是二城主為屬下指了路。屬下趕到的時候,白岩已經身首異處。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公子責罰。”
古歿情沉吟道:“二城主?他為何出現在那裏?”
羽道:“屬下鬥膽問了一句,他說是為找眾生教的教主而來。”
古歿情點了點頭,時間能對上,或許風夜煌正是看到了清漪的身影。他俯下身子看了看傷口,心裏猛然明白了什麽。
凶手依舊是今日那個女孩,那就說明,吟風樓的埋伏和今日的陷害,都是一人所為。若能查出那女孩背後的黑手,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隱藏在沉諳城中的內鬼,或許是時候該浮出水麵了。
他站在窗前沉思了片刻,而後道:“羽,從現在起你隻需做一件事,便是你將功折罪了。”
羽沉聲道:“還請公子吩咐。”
古歿情道:“無論等下會發生什麽事情,見我命令,都要先確保卿莫鳶的安全。”
“這……”羽有些為難,影衛向來都是隻保護自己的主子的,哪有先保護他人性命的道理?
古歿情挑眉道:“怎麽,你還怕誰會威脅我麽?”
羽急忙道:“屬下不敢,一切謹聽公子安排。”
古歿情道:“那你就去罷,將南辰叫進來。”
羽無聲無息地退下,順便處理了那屍首。片刻南辰進來後看到的卻是大敞著窗戶,正在窗邊飲酒的古歿情。他眉頭一皺,上去就按住了他舉起酒杯的手,道:“公子的劍傷未愈,不宜飲酒。況且公子素來不愛飲酒的,這幾日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