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許逃離
溫如顏卻愈發用力,一張原本俊秀溫和的臉不因那傷疤而猙獰,卻因現在氣急敗壞的表情而醜陋。他恨不能把眼前這雙清冷的眼睛挖掉,因為從她的眼睛裏,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卿莫鳶已開始喘不上氣來。
易水榭無奈,狠狠在溫如顏的頸後砍了一下。溫如顏手一鬆,昏了過去。
卿莫鳶呆呆地癱倒在地上,雙手都在顫抖。古歿情,你怎麽能那麽狠?一刀沒能要了如顏的命,還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顏麵盡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如顏是多麽在乎自己的容貌,他連自己都不讓看,如今卻要受著這樣的侮辱。
古歿情,你連最後的一點自尊都不給他!
曲延陵奔上來,抱住她顫抖的身子道:\"鳶兒,跟我回家罷,不會再有這些事情了。我跟哥哥說好了,他會打點好一切的。\"
卿莫鳶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古歿情。她雖沒有看清,但也能感覺到,那枚石子發來的方向。
這時,曲延賦翻身下馬,抱拳道:\"這位便是卿姑娘了麽?家父多年來一直惋惜,說卿姑娘紅顏早逝。所幸傳言非真,看到卿姑娘安然無恙,家父必然欣慰。況且舍弟念念不忘與姑娘的婚事,若姑娘不介意,就隨舍弟回去,待延賦稟明家中父母後,自當對姑娘有個交待。\"
古歿情的眸子已滿是寒意。
曲延賦這時才轉過身來道:\"這位便是找在下來的古城主了麽?\"
古歿情冷冷道:\"古歿情向來不喜歡客套。當初我隻對你承諾你可以帶走你弟弟,但沒說過,你可以帶走我的屬下。\"
曲延賦微笑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若卿姑娘與舍弟情投意合,相信古城主也願成人之美。\"
古歿情道:\"那你不妨問問阿鳶,看她願不願意。\"
曲延陵急忙道:\"鳶兒,答應我罷,跟我回家,我會……\"
\"我不走。\"卿莫鳶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我一走,他會殺了所有人。\"
\"誰?古歿情麽?\"曲延陵道,\"我隻怕他還沒這麽大的本事!\"
\"他有!\"卿莫鳶慢慢站起來,走到古歿情身邊,對曲延陵道:\"他有把握殺了所有人,所以我不跟你回去。\"
\"鳶兒,難道護劍山莊的這麽多人還比不上一個古歿情麽?\"曲延陵著急道。
卿莫鳶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古歿情道:\"如果我跟你回去,你會放了他們麽?\"
古歿情似是笑了笑,道:\"誰?溫如顏?易水榭?他們不是我的仇人,你該去問秋墨。\"
\"那延陵呢?\"
\"護劍山莊麽?\"漆黑的眸子也有了笑意,\"我本就沒打算動他們。\"
\"那……\"卿莫鳶似是茫然了。
古歿情握住她的手,冰冷的像塊石頭一樣。他道:\"你該擔心的,隻不過是桑桑一人而已。若你真的要離開我,就該走的徹徹底底的,而不是留下這麽一個軟肋給我。不過,你也知道你帶不走她。阿鳶,不要白費力氣了,你知道你逃不掉的。古歿情不願放手的東西,即便是將它毀了,它的殘骸,也隻能留在沉諳城。\"
卿莫鳶的目光終於徹底失了焦點。
古歿情將她抱在懷裏,對南辰道:\"除了易水榭和溫如顏,還有護劍山莊的人,其餘的人,格殺勿論!\"他有轉過身來對羽道:“可看清了剛剛跑出去的人馬是誰麽?”
羽在黑色麵巾之上的眼睛熠熠生輝,他道:“已記住了模樣。”
古歿情道:“那就去將他捉回來見我。記住,我要活的。”
羽點了點頭,而後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就連曲延賦的眼裏都露出的詫異,世上輕功如此之高的人物,竟然心甘情願受古歿情的驅使。看來南辰的話果然沒錯,古歿情的手裏,還有多少底牌沒亮出來。而自己,又有幾分勝算。
他微微使了個眼色,便有兩人將失魂落魄的曲延陵架上了馬。他衝古歿情抱拳微笑道:“多謝古城主指點,才令在下得以找回舍弟,此番恩情在下沒齒難忘,會和家父說明。三個月內,護劍山莊絕不踏入沉諳城境內半步,也絕不插手古城主的任何事務,還望古城主同樣如此。”
古歿情點了點頭,淡淡道:“我自是相信護劍山莊的信譽,也相信少莊主的為人。隻是令弟重傷才愈,還望少莊主多加看管,以免傷勢加重。”
曲延賦看到自己弟弟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離得了卿莫鳶,立刻便明白了古歿情的意思,笑道:“多謝古城主提醒,舍弟定不會再去打擾古城主。在下告辭。”
“少莊主慢走。”古歿情忽然將卿莫鳶打橫抱起。
卿莫鳶又氣又急,一雙手拚命推拒他的胸膛。卻見他眉頭微蹙,原來自己碰到了他的傷口。血流的更加快速,很快便染紅了一大片衣袍。她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道:“古歿情,你瘋了麽?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剛才那一劍,會刺的這樣深。古歿情,你為何這樣傻?有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麽?竟然還不知道閃躲。
古歿情低下頭看她,漆黑的眸子裏一片森寒:“阿鳶,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再惹我生氣,你在乎的人,我通通不會放過。”
卿莫鳶身子一僵,清冷目光裏縱使有再多的不甘和怨恨,但此刻什麽都不能再說。她索性將頭埋在了他的臂彎裏,不再看他。
古歿情冷淡的眉眼間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曲延陵最後的一瞥讓他的血液都結了冰,他的未婚妻,竟然那麽親昵地靠在一個男子的胸膛前。眼裏閃過憤恨,他揚鞭策馬,狂奔而去。
曲延賦搖了搖頭,一聲輕歎從唇間滑落。
護劍山莊的人馬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本就是和他們無關的廝殺,隻要不涉及到自身利益,就算死的是自己的盟友也無所謂。白道的生存法則,也不過如此。
古歿情將卿莫鳶送上馬,自己則坐在了她身後,駕馬飛馳,遠離了這塊是非之地。
一看到幕後之人都已敗退,在場的武林中人不禁失了氣勢。方才又見沉諳城的殺手各個武功絕頂,非泛泛之輩,心下更是慌張,節節敗退,全然沒有了剛剛淩厲的攻勢。
但是,沉諳城要做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聖秋墨站在旁邊,看著眼前的血腥廝殺,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一刻鍾過後,他才想起了那兩個人。
他們竟沒有趁亂逃走。
易水榭看著向自己緩緩走來的素衣男子,從他眉間的仇憤,便已知他此行的目的。
湛盧出鞘,銀白的光芒瞬間劃過天際,似乎連黑色的烏雲都裂開道口子。聖秋墨持劍,因沾了鮮血而顯的更加白皙的手指堅定有力,他靜靜道:“說吧,誰是主謀。”
易水榭將顏君疏護在身後,沉穩道:“我是吟風樓的樓主,自然我是主謀。”
聖秋墨淡淡道:“你說謊。名義上你是吟風樓的代表,但最終做出決定的,卻是你的軍師,顏君疏。”
易水榭看著他道:“無量宮的事情確實是我一手策劃。聖宮主不妨想想,當時和聖宮主見麵商談的人是我,而君疏,他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而且在你到來之前,他已將權力交割。若不是古歿情的事情,他本是要退隱幕後的人。你知道,他的身子不大好,我不想讓他太過勞累。”
聖秋墨的眼裏仍是懷疑:“我不信。假扮沉諳城的人去毀滅無量宮,以此讓我和古歿情決裂,再趁機拉攏我和你們共事,卻沒有想到我會被卿姑娘說服,意欲重新調查真相。最後不得已鋌而走險,策劃了萬花節上的一係列陷阱。這樣縝密的心思,這樣狠辣的計謀,我覺得易樓主還不是這樣的人。”
易水榭堅定道:“就是我做的!我易水榭雖然不及墨畫公子聰敏,但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
聖秋墨道:“如果真的如易樓主所言,那你能不能給我個解釋。口口聲聲說不會濫殺好人的易水榭,為何會那麽狠心滅了我無量宮滿門?”
易水榭道:“隻要能報仇,多殺幾個人算得了什麽。我易水榭是不喜歡濫殺無辜,但隻要能殺了古歿情為我全家報仇,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
聖秋墨無話可說,即便知道真凶不可能是她,但看她如此決絕地要袒護那個人,自己又能怎麽辦?“易樓主,如果真的是你,那”
“不是她,是我,我才是主謀。”一直昏迷的顏君疏忽然睜開眼,慢慢坐起來,看著聖秋墨道:“你也覺得她那樣的腦袋想不出這麽周密的計劃罷?她從來都是隻聽我的名令行事,所以,主謀是我才對。”
聖秋墨冷笑道:“顏君疏,現在你還算像個男人。”
顏君疏低眉苦笑:“像個男人?對,我從前確實不算個男人。我保護不了鳶兒,我給不了她幸福,她要離開我去投靠更強大的力量也是對的。我不該責怪她,不該那麽對她。我要做的,是讓自己強大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強,然後,她才會回到我身邊。”
聖秋墨用劍指著他的眉心,道:“顏君疏,你還沒清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