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陌上公子
這樣的理想,什麽時候才能實現?是不是,永遠都隻能是個理想?
帶著青銅麵具的麵容看起來毫無溫暖可言,冷冰冰的如一塊寒石,與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儒雅書生氣質一點也不相符。
他已在窗邊站了多久?日日麵對著這院中不變的景色,為何他還是要站在這裏?他究竟在看什麽?他是不是,在眺望著自己的故鄉?
可即便隻是這樣站著,也沒有人不敢不承認,他美的就像是一幅畫。黑發青衫,與這亂飛的梨花相襯,即便是臉上帶著醜陋的麵具,也依舊如此和諧。
就像,世間萬物,隻是為了襯托他而存在。
拿著雙刀的易水榭也不禁癡了。
每次他站在窗邊的時候,她就站在下麵,透過滿樹的花影,仰望他的身姿。
他從來沒有向她看上一眼。他的眼神那麽幹淨,應該隻裝得下雨後的雲朵,不應該有泥土的顏色。所以,小榭從來都不會在意他的無視。
如果不是他,自己到現在還都隻是四年前在沉諳城鐵蹄下幸存的遺孤,是戰火焚城後苟延殘喘的血肉,遲早都是要死的。
如果沒有他,所有的事情,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殺自己想殺的人。
所以,小榭一直都很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後,她還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小榭。
\"報,樓主,有客人來見。\"
易水榭收了溫柔,帶上冰冷的麵具,道:\"誰?\"
手下畢恭畢敬道:\"說是樓主的老主顧,姓浮,單字亮。\"
\"浮亮?浮,有這個姓麽?\"易水榭不禁皺了皺眉,\"帶他來議事堂。\"
再抬頭看時,窗邊那人已然不在。她不由一陣火大,似是想怨那人打擾了她和他,想了想,卻又覺得沒道理,便將刀給了手下,自己進了議事堂。
沒想到那青衫男子早已坐在了議事堂裏,青衣上一束寒梅行雲流水般開著花,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梅花香味。
剛想迎過去,便見一道淡青色光芒襲來,在眼前生生頓住,卻是一柄打磨得極為輕薄的刀。
刀光如水,入目盈盈,如愛人的雙瞳一般叫人沉淪。
易水榭脫口而出:\"薄而有韌,好刀!\"
青衫男子收了刀,用修長手指輕輕撫摸:\"這不是刀,是劍。它的名字叫做,鳶。\"
\"鳶?\"易水榭還沒來得及問這是什麽意思,便覺背後一道寒氣逼人,回過頭來便看見一個黑袍人。
袍子做的又寬又大,如水桶一般,直直將那少女套在裏麵。那少女沒有帶麵具,但臉上卻比帶了麵具還要不自然。因為,她根本就沒有一絲表情,就像是,一個傀儡。
其實,隔了這麽近的距離,小榭也在糾結她究竟是帶了更為高級的麵具,還是真的是個麵癱。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了少女的背上。
她的背上也沒什麽特別的,隻不過是背了把劍。漆黑的劍鞘,古樸的劍身。這樣的劍,很笨重,很少會有姑娘會用。但背在這樣一個長相標誌的小姑娘身上,卻也沒有特別奇怪。
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因為,這把劍就像是為她而生的。
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本該在家裏纏著父母要桂花糖,在被窩裏思念著情郎的小姑娘,如今卻隻身一人,來到了這危機四伏的吟風樓。
她的麵上沒有一絲恐懼,她也不需要恐懼。
七歲就開始練劍,十歲雖然改練了刀。但刀劍對她而言沒有什麽區別,都是殺人的工具。
她十三歲殺了同齡的四個殺手,都是和她一樣大的孩子。十四歲殺了閻仇雙煞,十五歲殺了華北一劍。到了如今,她殺過的人,連她自己也數不清。
現在她看人,不再是人,隻不過是一群群屍體。再厲害的人,屍體也比旁人好看不了多少。
她走到堂中,灰色的瞳孔盯著小榭,道:\"你就是吟風樓樓主易水榭?\"
小榭此時才鬆了口氣。還好這聲音,還是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嫩嫩的,亮亮的,很好聽。
小榭笑了笑,道:\"我就是易水榭。你就是那個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