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百溪吟風
叫桑桑的女孩撲到老先生的懷裏,用頭蹭他的肩膀:\"桑桑就是個瘋丫頭啊,爺爺都看了這麽多年了,還沒看習慣麽?\"
\"真是個鬼精靈!\"老先生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向卿莫鳶道:\"這便是我孫女桑桑,小孩子家沒有規矩,讓各位見笑了。\"
卿莫鳶的眼睛在桑桑的身上瞬間失了神,怎麽會這麽像我的小蝶?妹妹,是姐姐對不住你,把你弄丟了。
剛剛看到蔣氏兄弟打鬧的時候,便有種什麽東西在心裏蔓延開去,惹得吼間心頭一陣苦澀。如今見了桑桑,才知那種東西,叫做悲傷。
小蝶小她五歲,失蹤那年不過七歲。如今算來,也該有桑桑這麽大了。
蔣憶不知她為何失神,便在她耳邊輕輕道:\"卿姑娘,該啟程了,天馬上就要黑了。\"
卿莫鳶回過身來,卻走到桑桑跟前,從懷裏掏出一支竹哨子,那是她剛剛無聊時隨手削的。本是小時爹爹用來哄她們姐妹開心的玩意兒,隻是爹爹走後,她看到這個,便隻覺悲涼,卻不想隨手削了出來。
她將這哨子交到桑桑的手裏,輕輕道:\"桑桑,若你有什麽事,便吹這個哨子。隻要姐姐能聽到,就一定會來找桑桑的。\"
桑桑小心地將哨子收起來,嘴角漾起甜甜的笑,道:\"謝謝姐姐,姐姐的眼睛真漂亮,像水晶一樣。\"
卿莫鳶微微一笑,對著蔣氏兄弟道:\"走吧,記得不留痕跡。\"
馬車漸漸遠去,隻留下祖孫倆,望著熊熊的大火,相對無言。
\"大哥,你有沒有覺得,卿姑娘有點怪怪的?\"蔣憶把玩著劍穗,百無聊賴道。
蔣弘看了眼平靜的車廂,壓低了聲音道:\"可能,是想起了什麽吧。哎呀,你小子別瞎想了,認真趕路。你看天都黑了,我們才走到這裏。\"
\"哎呀,我知道了,大哥你別再敲我了,我不傻也被你敲傻了。\"
蔣弘看看自己抬起的手掌,尷尬地收了回去,笑道:\"習慣了,還不是你,臭小子,老不讓我這個大哥省心。\"
\"怎麽又怪到我頭上了?\"
聽著他們在車外嬉鬧,卿莫鳶猛地握緊了手中的劍。睜開眼,瞳孔裏似乎有朦朧的霧氣,但,轉瞬即逝。
小蝶,如過姐姐當初沒有丟了你,那該多好。
可是,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
有誰可以吟誦風的聲音?
如果風有聲,是不是,世間萬物,都不會再感到寂寞。
因為,那從遠方吹來的風中,時時刻刻都有著最新的信息。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有誰,能比風更快地知道?又有誰,能比風更快地傳達?
如果,你聽不到風的聲音,那也無妨。你隻需出門看看,那街邊的垂柳,是不是已經長出了新芽?那河畔的杜鵑,是不是即將開出新花?
如果你從不曾留意這些風帶來的訊息,那麽,你活在這個江湖中,還有什麽意義?
你隻能像風一樣流離失所,卻不能,像風一樣自由自在。
該來的時候便來,該走的時候,也絕不會停留。
五年後的江湖,很少有人不知道吟風樓,就像很少有人不知道沉諳城一樣。
百溪,吟風樓。
春已近,雪將消。
滿園的梨花卻早已不知時節地開了花,撲撲簌簌掛滿枝頭,恍若又下了場百年不遇的大雪。
百溪很少下雪,這個位置偏南的區域,總是四季如春,開滿了純白的梨花。
花下,一身勁裝的紫衣女子淩空而已,七七四十九路蝴蝶雙刀耍出來,她的身姿如蝴蝶一般優美。巴掌大的一張臉上,雙眼如寶石一般發出熠熠的光。額前微有汗出,染濕了一縷秀發。
一套招式耍完,地上早已落花滿徑,還有些許沾染在她的發絲間,越發白的像雪。
收刀而立,微微調了氣息,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一旁敞開的窗子裏。
窗邊立著個青衣少年,修長手指上捧著書卷,卻是杜甫的詩集。一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被指尖輕輕撫摸,已變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