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兩指一掐,用老年人特有的滄桑韻味,朝著高遠天空道了一句“是時候了”。林惜若越發詫異,緊握的拳頭在半空中震顫著,久久不歇。而此時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靜待老人的開口。
終於,麵前之人轉過頭,望向她,仿佛能看進她的眼眸深處:“自古以來,就有不少習法術之人,不論仙術妖術乃至其他邪術,每一套法術的修習,都會在修習之人的體內形成一套獨特的運作係統。”
“即便是師出同門,修習時也會有所差異,此係統自然就會因人而異。而每當修習之人催發內力之時,迸發能量的同時,也會有不同的光色和氣味伴隨而生。越是高手,光色越弱氣味越強,一招斃命,便不易讓人察覺。”
話至此,老嫗頓了片刻,似是在留足林惜若思考的時間。的確,在看同門弟子迎戰冶墨魂之時,便能看見五彩的光色,而冶墨魂之類的,根本看不到什麽光色,隻覺劍氣逼近,對方便已倒下。
這光色還說得過去,可氣味呢?按照麵前老人所說,氣味愈強,那豈不是會讓對手有所防範嗎?這樣根本不便動手哇!還有,若是這氣味獨一無二,那他人不是很容易辨清誰是誰了麽?僅憑氣味即可,這可說不通啊!
“你一定是在想氣味愈強,即便是高手也會少了幾分勝算,對嗎?”老嫗早已料到,藹然一笑,道,“若是大家都能聞到,自然如此。”
林惜若微微一愣,大腦靈光一閃,兩眼放光,卻是掩不住的訝然。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光色尚有不少人能看到,而此等特殊氣味卻非常人所能察覺,即便是那些法術極強之人也無法聞到。古往今來,能為極少數人所知的,除你以外,也就一人耳。”
“傳說幾百年前,就曾有過這樣一個受過詛咒之人,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聞到別人聞不見的氣味,包括催發內力而致的特殊光色與氣味。然而,他後來因誤入歧途,利用此能,惹得六界一時混沌。”
話畢,林惜若呆呆的立在那兒,已覺不到腿上的傷痛,隻覺心裏空空的,像被抽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又覺著心裏滿滿的,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喘不上氣。
她,也像那人一樣受過詛咒麽?
她愣怔的望著麵前的神秘老人,希望她能告訴自己真相,即便真是這樣,她也願意接受!
可良久,卻隻聽老人淡淡一語:“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顯然還有半句,她卻不再繼續,仿佛要留下給林惜若自行補充。
忽然,老嫗周身的彩雀撲騰著翅膀,撒著點點金光,離開老嫗身邊,朝她飛來。半晌,便覺身子一輕,再低頭一看,自己竟已在彩雀的扶托之下,騰空而起。
身子直往上去,在三米的高處,懸崖峭壁之間竟有個小型的山洞。彩雀這才停了下來,將她穩穩放下。
林惜若往彩雀飛回的方向望去,本想向那老人表示感謝,卻忽聽她最後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啊。還請林姑娘珍重。”
說著,便見那老婦人手拄藤拐,一步一步,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不知何時攏起的白霧裏。林惜若坐在山洞裏,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終於消失不見,隻餘那兩句話在耳旁久久不散……
夜幕降臨,靜謐如常。寒意如漲起的浪潮般一層接一層的朝她湧來,林惜若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蜷成一團,卻仍忍不住的打顫。這個小山洞一端封口,一端與外界相連,多虧如此,山風吹進洞裏之時,已變得舒緩許多。
可即便如此,失血過多的她,無篝火在旁,僅靠一件單衣縮在地上,也實在抵不過夜間的驟冷。掙紮了許久,終於無眠,凍醒。
醒來,眼皮卻還不願睜開,仿佛隻是睜眼也得費上好大氣力。靈魂離開肉體,在她周身盤旋,似乎在等她永遠沉寂之時,好離開這具空殼,遊蕩於廣闊山間。
這幾日,她一直在往高處走,雖知海拔越高氣溫會越低,但如果非要讓她選擇死的方式,她倒寧願死在無人的荒郊,也不想再看見那些不平等的虐待,去向不公的命運低頭妥協,或死在那些罪惡之人的折磨之下。
手指微微一動,腕上羽鈴輕輕響應。她緩緩睜開眼,瞥向手腕,模糊的視線裏,是依舊雪白潔淨的羽鈴。她一直將它保護的很好,未染半點塵埃。她還記得冷青空說過的話,記得與他的約定,可惜啊,白白折了他的寶物,要陪她一起葬身在此。
或許,她隻需搖響羽鈴,冷青空便真的會趕來救她,可她不會,永遠也不會。她欠他的實在太多,萬萬不能再欠下什麽,不然,她就真的還不起了。
薄唇微搐,竟聽得洞外忽的傳來一聲狼嘯。
林惜若緊緊了身子,雙手扶地,往山洞深處挪去。又一聲狼嘯,果然不是幻聽,且越發近了。她立即捂住左腿,費力扯下布條,綁住傷口,血滴卻仍然止不住的往外冒,沒多久便已浸透整塊白布條。
驀然一聲低吼,竟已至洞口下方,聽聲音好似停了下來。再聽,洞前的山石竟有鬆動滾落的聲響傳出。難道說那狼已然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林惜若猛地一驚,乍然覺醒,若是她繼續待在這山洞裏,後麵又沒有出路,她早晚得成為甕中之鱉,任狼宰割。除非野狼進不來,那她留在山洞裏反而安全。
她立馬打量了一番洞口大小,再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戰戰兢兢的瞅了一眼正在不斷往上跳躍的狼,如此目測下來,恐怕是擋不住的。
林惜若一屁股坐下來,費力的大喘氣,剛剛觸上那狼饑餓凶狠的目光,著實令人心驚膽戰,心有餘悸。
但不論如何,她都要拚上一拚,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於是,她雙手撐地,站起身來,便往洞外走去。垂頭看了一眼就快躍上來的野狼,心霎時一震,她隨即捏緊拳頭,轉身抬腳,便沿著洞前的小徑使勁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