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是時候了
像這樣暈倒,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每一次都有著不一樣的起因,而每一次又總覺得自己不會再醒來。就像出車禍的那日一樣,伶仃一人的她,即便死了,怕也不會有人憐惜,不會有人為她而哭。
她不奢求什麽,隻想倔強的活下去,倔強的向世人證明,她,即便無人疼愛,即便孤苦無依,也能頑強生存。更何況,如今的她,心裏有了牽掛,就更不能輕易死去了。
淒風冷雨,血水長流。良久,眼角似有微光透過,耳旁的雨聲漸息。忽然間,一股子特別的氣味慢慢飄至鼻端,不同於慕紫瑛,不同於冶墨魂,亦不同於範公子。
她已然許久沒有留意過這種氣味了,仿佛習以為常,權當是他們沐浴時所用香料不同罷了。隻是現在,這獨特氣味,於她而言,卻好似身處險境之際看到了援軍一般。這說明,有人來了。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未見任何蹤影,耳畔竟也不曾聽聞任何聲響,連腳步聲都沒有絲毫。她一手撐地,一手扶牆,艱難的站起身,剛起來,還未站穩,卻忽的一陣頭暈目眩,又要倒下。
而就在這時,她即將側倒的身子竟一下子被人扶住。她訝然的抬眸,卻見一位拄拐老人,定定的立於身前。
她原以為會是什麽青壯年人,沒想到竟會是位手拄青木藤拐、麵容滄桑的老婦人。這下子,便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了。她總不能奢望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幫她什麽忙吧。
於是,她立馬衝著老婦人勉強笑了笑,而後自己站穩了身子,以微笑表示答謝,然後邁開步子,準備離開,她這麽個傷員,若不是強壯之人,跟她待在一塊便隻有送死的份。
可還沒等她走幾步,濕透了的胳膊竟在刹那間被緊緊纏住,這氣力,絲毫不像一個七旬老人該有的。她想,或許是老人有什麽需要她幫忙的吧,可就她現在這樣子,還能幫的上什麽。
於是乎,她懷著些微詫異與自嘲,轉過身去。而那老婦人隨後說出的話,卻讓她當場愣住,許久都醒不過來。
但見那老嫗拄著拐,滿麵怡然的開了口:“你,叫林惜若吧。”
心猛地一震,她立即望向麵前那人,看著那老嫗極深的淡笑,雙眸微凹,眼角皺紋,猶如青山般綿延萬裏,有盡頭卻又好似無盡頭,讓人看不穿那些隱於紋路間的秘密。
片刻後,林惜若終於愣怔的點了點頭。望著麵前此人,就像在看一幅人生繡圖,意味深長,讓人有種雋永的錯覺。突然,她似是看到了些許別樣的東西,麵色瞬間煞白,揉了揉眼睛,依舊如此。
她不由大驚失色,用手指指著麵前那人,雙腳不禁瘸著往後退去。她要麽就是出現了幻覺,要麽就是白天撞鬼了。麵前老人的周身竟在刹那間無故圍了無數隻彩色雀鳥!
然而,目光微瞥,卻見那老嫗神情未變,隨即繼續笑道:“姑娘你,看到了什麽?”
於是,林惜若又開始了林氏比劃,企圖表明她的身邊突然平添了許多彩雀來。老嫗眉頭微皺,不過很快便又舒開,也不知是明白了沒。想來,也該是不明白的,恐怕正常人都看不懂。
“果然如此,隻是未曾料到,你竟然失了聲。”老嫗用滄桑的聲音說著,明明是對她說的,聽來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果然如此……這是何意?那老人家竟是看懂了她的胡亂比劃?還是說,那人早已看穿了她的一切?林惜若頓了許久,亂舞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落。
又見那老嫗手指聚攏,掐指而算。一股莫名的緊張感騰地湧上心頭。沒有人能在占卜師麵前隱藏什麽,她亦不例外。
她顫抖著身子,腳步微縮。她在害怕,在逃避,怕從麵前這位神秘莫測的占卜師口中探到些什麽,卻又有無數的疑問想要從中探知。
終於,那位手拄藤拐的神秘老人,左手霎時一停,驀然睜開雙眼,望著她卻還是依然的和藹安詳,好似世間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根本無須驚訝。
沒多久,她卻覺得時間過了幾個世紀一般,那眨眼間的等待竟也變得如此漫長。她還絲毫不知占卜之內容,隻是,心中莫名緊張卻揮之不去。
“你可知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為何?”略帶喑啞的嗓音,暗含許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藹然的笑容依舊,淺淺的,柔柔的,仿佛染上了一層無形的光暈。林惜若乍然一驚,隨後細細嗅來,隻覺得奇異非凡,不似花香,不似粉香,不似世間任何一種香味,卻清香飄然,淡雅高潔,嗅來令人神清氣爽。
這會是什麽氣味?她實在說不清道不明。之前所默認的沐浴香料,也不過一時玩笑話罷了。如今想來,一點兒也不像。
麵前老嫗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恐怕就連此疑問已纏繞她許久也是一清二楚。看來,這氣味的奧秘想必老嫗也早已知曉。可她為何會在占卜之後指出這件事?難道是自己剛才所想都被她察覺到了?
她正猜疑著,而待老嫗再開口,她便再沒了丁點猜忌,而隻剩長長的空虛,盤踞在心。
“你雖沒有係統的學過武功法術,但由於底子尚在,冷子卿給你輸了內力,你自然很快便無師自通了。可你想過沒?為何你以前就從未有過這些困擾,而自從遇到慕紫瑛開始,你便能聞到這些特殊氣味了?這一點,你是否想過?”
老嫗慢慢踱著步,地上無聲,空中亦無聲。她的額頭上冒起了冷汗,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頰而下,竟聽不到任何回響。
老嫗淺笑,麵容慈祥,繼續道:“想必你也不曾考慮過這些,又或者你想過了,隻是未曾尋得答案,那便由老婦來告訴你吧。”說著,她微微抬頭,兩指一掐,稍稍點頭,“嗯”了一聲,道,“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