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殘忍的毀滅
好不容易又從後院翻回了大堂,此時的林惜若已是精疲力盡,由於翻牆的動作難度係數較高,尺度較大,休養許久的四肢倒是因此得到了鍛煉,隻是多重內傷猶在,經過如此繁瑣的折騰,像個醞釀已久的火山口終於要噴發了。
五髒移位,脾胃潰爛,無數個窟窿躲藏在皮膚表層之下,宛如一個個蓄勢待發的水泵,正等候著缺口的出現。那精瘦男人若是真的扒開了她的皮,就定會後悔莫及的。
因為她早已是個廢人,即便還能走還能跑,她也終究抵不過“廢人”二字,徒有光鮮外表,而沒有了身體機能的支撐,如此想來,如今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回光返照罷了,終有一日,她會徹底癱瘓甚至走向死亡的。未知的恐怕也隻是這命運何時到來了。
可她不在乎這些,人生來就注定了結局,而這結局來得早與晚實在與她無關,換句話說,她也實在掌控不了自己最終的走向。她在乎的,僅是她還活著的每一天要如何度過,而現在,她要做的便是救出男嬰,離開這家客棧,至於之後走向哪兒,自是出去後再說了。
如今可知的便是這最後的可能性了。於是,她也就不再猶豫,躡手躡腳的穿過重重黑暗,來到了那間房外。
點點月光悠然的透過大門,照亮了堂內的一塊地。那間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看起來也就比旁邊那對食人夫婦的臥房要小一些,更像是標準的單人間。
為保萬一,她還是先溜到了他們的房外,照著自己看過的武俠,蘸了點唾沫,在門上輕輕的戳出一個小洞來,而後整個人趴在門上,右眼透過小洞,窺看裏麵的情況。極目遠去,卻是黑漆漆的一片,實在看不清什麽,隻能隱約的看見放下的簾幔。
忽然間那簾幔裏頭的黑影似是動了一下,林惜若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了起來,本以為沒多久就會有人起來查看,可沒想到等了許久卻是越發的靜了,根本沒有人出來,自己的心跳聲倒是“撲通撲通”的聽得清楚。
於是,她又重新溜了回去,趴在門上往裏看,那團黑影還在,剛才恐怕隻是裏麵睡著的人翻了個身吧。林惜若不禁舒了口氣,見他們睡得很沉,心中便踏實多了。於是,她又重新走到了那間房外。
她將剛才的方法又使了一遍,目光往裏探去,那繈褓嬰兒果真在裏頭,看來之前的努力絕不會白費。原本還想著要謹慎行事的,怎麽著也得先投石問路的,可如今看到了離別已久的嬰兒,竟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喜悅之情瞬間蓋過了所有理智。
下半夜如流水匆匆走過,朝陽恐怕已從海平麵悄然升了起來。雖未見日,但已有陽光隱隱灑來,黑夜微展。林惜若的雙眼盯著房內的嬰兒,一時之間喜不自勝,熱血澎湃而起。
她終於忍不住推開了門,迫不及待的想要帶他離開。不知從何時起,那嬰兒竟已成了她心頭的一塊肉,難以割舍的一塊肉。
多少個難眠之夜,她總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想象自己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嬰兒,何為幸福,恐怕就是縮在父母的懷裏,聽著搖籃曲,安心的進入甜夢之中吧。
想著想著,她便開始了不住的幻想,幻想她與慕紫瑛結為連理,恩恩愛愛,幻想她為慕紫瑛產下一子,取名為“瑛若”,取二人合字,以示她與慕紫瑛永遠相親相愛、白頭偕老的美好祝願。
即便一切都是幻想,可這幻想對她來說卻是極為重要,如果可以,讓她一直抱著這般美夢,撫養那繈褓男嬰長大成人,倒也不失為一種極好的選擇。
可想而知,那嬰兒對她的意義是有多麽的重要了,可以說是她如今的全部精神支柱。而那美夢之所以能夠延續,便也是因為他的存在了。
可就在她推開門的一刹那,一切便已注定了,美夢終究隻是美夢,那夢美得太過夢幻,卻也因夢幻而美。雖知美夢終會破碎,但是,她終究沒能想到,在那一刹那,她好不容易編織出來的夢卻在彈指間以極其悲劇的性質毀滅得一幹二淨。
伴著“吱呀”一聲,大門開了,卻也在同時,隻聽“啪”的一聲,一股寒意猛然衝上大腦。她低頭一望,腳底的一根細線好似她的心弦一般,應聲而斷。硬著發麻的頭皮,她抬頭望去,一道凜冽寒光從房梁加速下落。
還沒等她來得及邁開僵硬的步子,那把玄鐵大刀便已無情的砍了下去。霎時,血光四濺,血花飛舞。眼瞅著那把刀橫空而下,將那繈褓嬰兒攔腰截斷,眼前血紅一片。
她睜圓了雙眼,渾身戰栗不已,慢慢伸出僵硬的雙手,顫抖著在半空中掙紮,仿佛想要抓住什麽似的。雙唇在寒光與血泊中抽搐不息,她張著嘴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
她終於邁開了步子,跟個僵屍似的走了過去。看著眼前氣息全無的嬰兒,望著這血肉模糊的一幕,耳旁死寂,雙眼發紅,眼角卻依舊無淚。
突然間,無數傷口瞬間迸裂,鮮血如同決堤之水一般,衝垮了薄如蟬翼的外殼,瘋狂的奔湧而出。刹那間,身子像被抽去了什麽似的,腳下一軟,她終是癱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就在這時,身後慢慢逼近的黑影終於停了下來。微光毫無征兆的照射而進,現出那個黑影的輪廓與麵貌來。一抹笑意在那精瘦男人的臉上蕩漾開來,竟是比烈日的光芒還要刺眼。那奸笑好似一支抹了毒的箭,準確無誤的深深紮進她的心房,毒素迅速蔓延。
沒多久,他竟鼓起掌來,而那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愈加狠戾的紮穿了她的胸膛:“好好好,殺得好哇,沒想到你這位羸弱重傷的林姑娘居然也能對這繈褓中的嬰兒下得去手啊!”
“滋滋滋,看來我倒是可以考慮不殺你,而聘用你為我們客棧的廚師了!反正你都已經知曉了,要麽留下來給我打個下手,要麽,便隻有死路一條了。”笑意更濃了。
殺得好……是她,親手殺了他……以那種殘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