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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稻草人

  晚飯並沒什麽問題,眾人辛苦一天,吃過之後,各自回屋休息。野店條件不佳,因為客人也不多,隻給路人行個方便。店裏隻有一間客房,留給林嫋嫋和流珠,蘇幕遮和蘇渾脫住在收拾出來的柴房。


  夜深人靜,流珠望著燈火,默默流淚。


  林嫋嫋知道她還在為阿瞞的死難過,小聲安慰:“珠兒,阿瞞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他一直都在,沒有消失。”就像謝安然一樣,她以為他不在了,卻又和他在這個古代的世界相逢,“總有一天,你們還會相逢。”


  流珠淚眼婆娑:“林姐姐,那次咱們曲水河畔琴聲引蝶,後來招了一群野蜂,阿瞞不顧自己被蜂蟄的危險,脫了自己的衣服覆在我的身上。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他了,可是一直都不敢對他說。”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囈語。


  “他也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今天,他臨死之前和我說了那一番話,我才知道,他的心裏有我。”


  林嫋嫋暗暗歎息,阿瞞隻是李從嘉身邊小小的太監,身落殘疾,而且還是一個男人最致命的殘疾,生理上已經完全剝奪他作為一個男人的權利。但在心理上他仍是個男人,他也有愛,可是他已沒有勇氣將愛說出口。而流珠呢,她是一個姑娘,自有女兒家與生俱來的矜持,即便心中愛慕,卻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表達。


  流珠和阿瞞之間,林嫋嫋雖然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他們的情愫如何漸漸升溫,她竟一無所知。或許,她在潛意識裏,就覺得這是一段荒唐的愛,沒有結果,於是也就少了關注。


  現在回想,流珠和阿瞞相處的機會,似乎並不多,除了旁人開開玩笑,他們之間也沒看出什麽關於愛的互動,有些類似神交。其實,隻要彼此都在對方心裏,又何必要在旁人麵前表現呢?能夠秀出來的幸福,應該都是膚淺的,那些粗茶淡飯,柴米油鹽沉澱下來的愛,反倒顯得厚重。


  林嫋嫋安慰流珠一番,和她一起上床睡覺,將她摟在懷裏。這注定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林嫋嫋想來自來這個世界的種種,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她似乎都經曆過了。就像一場夢,一場完整的生。


  次日,兩人起得很早,朋友的性命危在旦夕,她們能夠活得片刻小憩,已是奢侈非常,絕對不敢貪圖安逸。


  蘇幕遮和蘇渾脫已經坐在大堂,蘇渾脫沒心沒肺地在吃早飯,他要吃飽一些,哥哥腿腳不便,說不定今天還要背著他登山。蘇幕遮絲毫沒有胃口,平日他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喜不悲的人,因他心細如發,似乎能將一切看得透徹。可是這一次,他的自信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時不利的提示還沒有到,他就像在等死一般不安。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會死,卻要你在等,就如立即要上絞刑架的囚徒的心情。


  林嫋嫋記得昨晚蘇幕遮就吃得很少,小聲地說:“蘇大哥,你吃點東西吧!”


  “你們吃吧,我不餓。”蘇幕遮淡淡地說。


  林嫋嫋端來一碗清粥,木製勺子舀了一口送到他的嘴邊,像哄孩子一樣:“你不吃,我喂你了噢!”


  蘇幕遮不耐煩地衣袖一甩,整碗清粥打翻在地,林嫋嫋驚在當初,眼眶立即浮起淚花,蘇渾脫和流珠也是跟著一愣。


  蘇幕遮忙將林嫋嫋拉住,柔聲道:“對不起,我……”


  林嫋嫋擠出一絲微笑:“沒關係,蘇大哥,我知道你心裏很難過,也很著急。可是你不能不吃東西,要是壞了身體,你怎麽為雷大哥他們報仇,又怎麽救出周姐姐他們?”


  “林姑娘,你說得對。”蘇幕遮桌上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又衝著林嫋嫋微微一笑。


  林嫋嫋也跟著微微一笑,吩咐店家再拿一碗清粥過來,光吃饅頭,容易口幹。野店簡陋,沒有玉饌珍饈,也隻能先將就將就。


  等到日上三竿,四人仍舊不見時不利派人前來提示,蘇渾脫做不下去,叫道:“哥哥,時不利這狗賊到底怎麽回事?他是故意拖延時間,等到快要日落的時候再送來提示嗎?這麽一來,咱們哪還有時間救人?”


  流珠:“蘇大哥,咱們幹脆別等什麽提示,直接出去救人。”


  蘇幕遮:“上哪兒去救,你知道酒祖和溫酒使被囚禁在何處嗎?”


  流珠登時氣餒:“從四平山下來,我們都是被蒙著眼睛,押往不同的地方,其他人被囚禁在什麽地方,根本無從得知。”


  店家忽然想到什麽,跑過來說:“今天一早,有人送了一個稻草人過來,說是交給蘇大公子。小的一時沒有在意,就給忘了!”


  蘇渾脫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店家的領口:“你個蠢材,為什麽現在才說?”


  店家也知他們是江湖上的人,看到蘇渾脫發火,嚇得腿腳發軟:“公子息怒,小的……小的就覺得隻是一個稻草人,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是以……是以……”


  蘇渾脫:“操你祖宗,你知道現在時間對我們有多寶貴嗎?操你祖宗,耽誤我們救人,老子把你廢了!”


  蘇幕遮:“小餛飩算了。——店家,快把稻草人拿出來。”


  蘇渾脫將店家丟到地上,喝道:“快把稻草人拿出來,晚一步就把你這破店給砸爛!”


  店家灰頭土臉地跑到後院,抱出一個稻草人,就是田野常見的稻草人,用來防止麻雀和田鼠之類的小動物破壞農作物。這種稻草人的做法十分簡單,木棍釘成十字架,再用稻草紮在上麵,隻露出底下的一段木棍,方便紮入土地。


  “哥哥,這破稻草人有什麽特殊意思嗎?”蘇渾脫擺弄一會兒稻草人,也沒看出什麽特別之處。


  流珠:“會不會酒祖和溫酒使就被藏在田野之中?就像這個稻草人一樣。”


  蘇渾脫:“哥哥,咱們快到田野找找吧!”


  蘇幕遮搖了搖頭:“時不利不會這麽膚淺,這稻草人應該另有深意。以他的性格,第一關咱們雖然沒有救出阿瞞,但總算找到他囚禁人的地點,第二關他一定會設置得比第一關難。”


  蘇渾脫拿著稻草人左看右看,又伸手到了稻草裏麵,亂摸一通,也沒任何發現,叫道:“哥哥,這時不利到底搞什麽名堂,又不痛痛快快地打一場,莫名其妙地弄個稻草人,打什麽啞謎?”


  蘇幕遮扭頭去問林嫋嫋:“林姑娘,你有什麽高見?”


  “我……”林嫋嫋搔了搔頭,“蘇大哥,你都猜不透其中關節,我又怎麽可能知道?”


  一旁的店家茫然不已,這群人莫非瘋了嗎?閑得蛋疼,對著一個稻草人研究半天。他可不知,這個稻草人現在關乎兩條人命。


  蘇渾脫一把抓過店家:“除了稻草人,今天你還收過什麽東西?”


  “沒有了。”


  “那個人就給你一個稻草人嗎?”


  “就是一個稻草人。”


  “你確定是這個稻草人嗎?”


  “確定。”


  “那個人就沒有對你說什麽話?”


  店家搖了搖頭:“沒有,隻是吩咐小的將稻草人交給蘇大公子。”


  蘇幕遮拿過稻草人,伸手摸了一下底下木棍沾的泥跡,已經幹涸,也是普通的泥,符合這裏方圓百裏的土壤性質,這樣就是調查這個稻草人來自哪裏,都有一些困難,更別說救人了。


  林嫋嫋:“咱們也不能坐在這裏幹等,出去一邊尋找線索,一邊思考這個稻草人到底有何深意。”


  蘇幕遮:“不錯,林姑娘所言甚是。”


  蘇渾脫:“哥哥,咱們要從哪個方麵入手?”


  蘇幕遮:“北方多種小麥,這稻草分明是南方水稻,咱們先去有水稻的地方。”


  四人出了野店,蘇渾脫推著蘇幕遮的輪椅,不遠處就是一片田地,也有一些水稻。蘇幕遮抱著稻草人,一直愁眉不展,想來也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日至中天,夏日的陽光有些晃眼,林嫋嫋望向田地裏麵,零零落落,也有幾個站崗的稻草人。田間正有幾個農夫正在勞作,揮汗如雨,有的卻已荷鋤而歸。


  蘇幕遮微微抬頭:“小餛飩,把田間的稻草人抱來一個讓我看看。”


  蘇渾脫迅速跑到田間,拔了一個稻草人,一個農夫叫道:“欸,你做什麽呢!”


  蘇渾脫丟給他一錠銀子:“這個稻草人我買了!”


  那個農夫歡天喜地,立即拿著銀子和其他農夫分享,當然,他的銀子又不能分給別人,這種分享反倒讓人紅眼。


  蘇幕遮將兩個稻草人對比一下,也沒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接著,卻見三五個農夫抱著自家的稻草人過來,都說要將稻草人賣給蘇幕遮。


  林嫋嫋對此表示無語,蘇幕遮倒很和善,賞了他們一人一點銀子,又問:“你們誰家的稻草人丟了沒有?”


  眾農夫都在搖頭,一個農夫笑道:“稻草人又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誰會這麽無聊來偷稻草人?”


  “你們都會紮稻草人嗎?”


  “在地裏吃飯的人,誰不會紮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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