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娘親,這裏有酒。”子睿站在那裏,喊著後麵的韓雅然。
韓雅然幾步走過去,一看,那墓碑前,正安安靜靜地放著一壇酒。
“娘親,會是誰放在這裏的。”子睿抬頭問著韓雅然,圓溜溜如葡萄般晶瑩的眼睛裏透著不解。
“娘親也不知道,或許是哪位好心的叔叔阿姨送的呢。”韓雅然蹲了下來,摸著子睿頭,溫柔的說道。
“那我要替爹爹謝謝那位送酒的叔叔或者阿姨。”子睿一臉天真的說著。
“好。”韓雅然又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道,“把酒放在你爹爹的墓碑前吧。”
“嗯,好。”子睿點點頭,向前走了兩步,把手中一直穩穩抱著的那壇女兒紅輕輕的放在了墓碑前。
“爹爹,子睿來看您了。”子睿看著那塊墓碑說道。
“爹爹,您知道嗎,今日學堂的那些學子說我沒有爹爹,我告訴他們,我是有爹爹的,我的爹爹是大英雄,比他們所有人的爹爹都厲害,隻是我的爹爹不能陪我一起玩。”說到這裏,子睿的語氣已經有些哽咽,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子睿一抹眼淚,男子漢般的說道:“但是娘親說了,子睿是男孩子,要堅強,要勇敢。”
“爹爹,而且我和您說。”說到這裏,子睿又湊近了幾分說道,“娘親答應要給子睿找一個新爹爹了,但是爹爹您不要傷心,在子睿心裏您永遠永遠都是子睿最愛最愛的爹爹。”
子睿說著話,韓雅然看著眼前的墓碑,墓碑上寫著“歐陽睿之墓”幾個字。
“好久不見,歐陽。”此時微風吹過,把韓雅然這句輕柔的話吹向了遠方。
“娘親,你說,爹爹會同意我有一個新爹爹嗎。”子睿轉過頭來問道。
“你爹爹會同意的。”韓雅然看著他點點頭,“你爹爹一定會在天上看著子睿,替子睿找一個新爹爹的。”
“嗯。”子睿點點頭,又轉過頭去,看著眼前的墓碑,說道:“那我們拉勾哦。”
子睿伸出了自己小手指,在空中搖一搖,仿佛是和他的爹爹拉著勾一般。
“子睿,去旁邊跪下磕頭。”韓雅然說道。
子睿聽話的站起來,走到了旁邊那個稍小的墓前,端端正正的跪下來,接連磕了三個頭。
“親娘親,子睿也來看您了。”子睿的聲音已經有些哭腔了。
這裏埋著的是他的親生父母。
而韓雅然其實是他的養母,在子睿懂事起,也就是一年前,韓雅然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了。
雖然韓逸風一直挺反對韓雅然這麽早告訴子睿真相,他隻是覺得子睿還小,怕這麽早知道這些會給他心裏造成不好的影響。
但是韓雅然曾經說過 ,雖然子睿現在還小,需要慢慢消化這些事情,但是她還是要告訴子睿,她不希望子睿忘記自己的親生父母,即使天人永隔,她也希望子睿能記著他們。
他們給了子睿生命,這份無法在延續的親情也應該伴隨子睿的一生。
等韓雅然離開,帶著子睿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芸姨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眼睛一直期盼的看著門口。
直到門口響起那熟悉的聲音,芸姨一下子高興了起來,連忙跑過去開門。
“你們怎麽這麽晚啊,這大晚上的多黑啊。”這話聽著像是在責備他們,但是韓雅然知道,芸姨其實在關心他們,怕晚上太黑會出什麽意外。
“芸姨,我和子睿都餓了。”韓雅然說道。
“馬上啊,給你們熱著的呢,就等你們回來吃了。”芸姨立馬一臉笑意的趕緊跑去廚房。
韓雅然和子睿相視一笑。
等吃完晚飯後不久,韓雅然又催促著子睿去洗澡。
韓雅然把子睿最後一縷頭發擦幹,放下毛巾,撣了撣子睿的床,又催促他睡覺。
“娘親。”子睿躺在床上,看著門口正準備出去的韓雅然。
“嗯,怎麽了。”韓雅然轉身,也看著床上的子睿,他這個時候正睜著他那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韓雅然,一臉認真。
“娘親,謝謝你,讓我做你的孩子。”子睿說完,或許是不好意思了,立馬轉過身子,把臉朝向裏麵,隻留給韓雅然一個小小的背影。
韓雅然一愣,隨即噗呲笑了一聲,也很認真的回了子睿一句,“不用謝,子睿。”
隨後便關上了房門。
等韓雅然洗完澡出來,夜已經深了,整個小院早已恢複了安靜。
他們都已經睡了。
韓雅然隨手把毛巾放在椅子的靠背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陣微風拂過,十分清爽,絲毫沒有感受到白日的灼熱。
炎國雖然四季分明,但是夏日卻也不是酷暑難耐。
而因為剛才的微風,院子裏的那棵樹有些沙沙作響。
那是棵杏樹,當年韓雅然本來想租下這個院子,可是芸姨知道後,卻搶先一步買了下來。
韓雅然當時可是驚呆了,她沒想到芸姨如此有錢,有錢到能在帝都買一間院子。
而芸姨回答她的話也讓韓雅然無話可說。
芸姨說她在相國府裏,不愁吃不愁穿,錢也沒用處,就給省著了,這不剛好購買這個小院。
雖然後來芸姨為了幫忙照顧當時還是個小嬰兒的子睿從相國府裏出來,但是這院子畢竟是她買的,以前韓雅然一個人的時候還好說,芸姨讓她白住,她也欣然接受,現在韓雅然卻不能那麽厚臉皮了,房租夥食雖然芸姨都沒提過,但是夥食費韓雅然還是每月照列上交的。
而這棵杏樹也漸漸長大了,但是說來也奇怪,這棵樹每年春天開花,卻從來沒有結過果,雖然芸姨每年都會說上那麽幾句,但是每次最後都放棄了,畢竟這個樹長得枝繁葉茂,夏日遮陰還是蠻不錯的。
韓雅然關上了窗,拿著蠟燭,走到櫃子邊,打開了那個許久沒有打開的抽屜。
一個精致的盒子擺在裏麵。
韓雅然把它拿了出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又放下蠟燭。
這個盒子她有多久沒有打開了,韓雅然想了一下,五年吧,從子睿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一直讓它塵封在這個抽屜裏。
即使從未打開過,但是芸姨也會定時打掃,所以即便過了這麽久,它依然被保護的很好。
韓雅然輕輕的推開鎖扣,打開蓋子,塵封在盒子裏的東西又再一次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思緒也回到了當年。
盒子裏裝的是當年中樞令所有人的令牌,正品早已隨著主人葬在了一起,而這個盒子裏的這些令牌都是韓雅然後來找人按照原版仿製的。
她留著它,隻是不想自己忘了他們。
韓雅然一個一個的把它們拿出來,每個令牌都是銅質的,而且每一個令牌的後麵都有一個主人名字裏的字。
韓雅然拿起一個令牌,翻到背麵,一個“茂”字,這是柴茂的。
而第二個令牌的後麵寫的是“晨”,他的主人是高晨。
第三個是個“陽”字,他叫季聞陽。
第四個則是一個“越”字,這是最喜歡把令牌別在腰間的唐越。
第五個,韓雅然愣了一下,看著令牌上的那個“睿”字,這是歐陽睿的,她記得當年歐陽睿身上的令牌上全是血,已經不見它的本色了。
韓雅然輕輕的把那個令牌,放在桌上,又拿出了第六個,這個也是仿製的,這是衛雲鄰的,一個“鄰”字刻在正中間。
當年即使有疑惑,可是等韓雅然醒來得到的卻是他已經身亡的消息。
逝者已逝,真相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韓雅然拿起了最後一個令牌,這個令牌是原版的,這是她的,一個“雅”字。
韓雅然當時本不願意刻這個字的,她想刻是“然”字,卻被當時還是衛雲鄰的延頡拒絕了,理由不過是當時的她實在不像一個女子了,跟一群大老爺們待久了,把女子的做派都給忘了。
所以刻個“雅”字,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要忘了作為一名女子基本的優雅。
後來中樞令為新來的人刻字,韓雅然又從新刻了一個令牌,即使沒有人阻止她了,可她還是刻了一個“雅”字,而把這個放在了盒子裏。
韓雅然看著桌子上擺放整齊的七個令牌。
當年中樞令的七個人,現在隻剩下她和衛雲鄰了。
而其他人卻再也沒有離開棲山。
韓雅然竟覺得鼻子一酸,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她立馬揉了揉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
許久沒有哭過了,當年聽見他們的噩耗的時候,早已經把眼淚流幹了。
這麽多年,她一直以為當年的中樞令隻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苟延殘喘到了今日。
可是衛雲鄰的出現打破了以往所有的一切,一個已經昭告天下,早已葬入炎國皇陵的人卻好端端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還換了一個名字,換了一種身份。
衛雲鄰是炎國雲帝的第三子,母親乃是早逝的貴妃,他的名字是雲帝當年親自取的,而且他的名字裏還加了雲帝的“雲”字,可見當時的雲帝待他必定不同於其他的皇子。
可是就是這個被冠以雲帝尊號的皇子,卻在母妃死後,被扔進了冷宮,不聞不問,從此在冷宮孤寂的長大。
直到雲帝的一道聖旨才讓他出了冷宮,進入中樞令,成為中樞令的首位中樞史。
下一章,回憶開啟,新人物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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