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糾結啊糾結
下午滄州的街麵上依舊有不少的行人在走動,隻不過街邊小販的吆喝聲相比於上午卻是有些有氣無力了。
在一笑堂內,李陌在成功勾起了喜來樂的疑惑後,便開始了他的表演。
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來曆,自稱祖籍正是滄州,而其祖上是在康熙年間出走了南洋,並在南洋紮下根,繁衍開來,一直到李陌這一輩已經是第十三代人了。
又因為小時候經常生病的緣故,李陌對中醫起了很大的興趣,便從小開始學習相關知識。
但可惜的是南洋那邊條件有限,名家甚少,即便是李陌想要拜師學醫,也是沒有地方可去,隻得自學中醫。
但在李陌自學數年之後,試著給人瞧病後,效果居然也不差那些開醫館的大夫,贏得了不少人的肯定。
在說到這裏的時候,李陌臉上的表情卻很是愧疚,同時也對喜來樂表示:
自己倒是沒有因為有這點成績就沾沾自喜,而是感到了窘迫。
因為那些大夫看病的效果他是親眼目睹的,治不死人就行,治好了那就值得大吹特吹。
而他自己居然也是這樣的水平,讓他如何不心急。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想著怎麽才能夠提升自己的醫術水平。
後來家裏的生意好了些,便專門給他從福建那邊請來了一位大夫,教了他半年,但就是這半年的時間,讓他的醫術有了不小的進步。
但那名大夫在離開的時候,表明自己也隻不過是一縣水準,算不上什麽杏林聖手,希望他以後能夠到國內去看看,那才是真的藏龍臥虎。
沒有了人指點,李陌的醫術提高的很慢,尤其是南洋那個環境下,連個探討醫術的人都沒有,讓他極為鬱悶。
所以在家待了沒兩年,李陌便提出回祖地滄州看看,順便會在國內遊曆一番。
可惜等李陌回到滄州後卻發現當年的老家已是物是人非了,當年的小山村早已經不複存在了,根本就沒有人還記得他這一家了。
尋根無果後,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京城的,但在偶然之間,卻是從本地人的口中聽到了一笑堂喜來樂的大名。
尤其是那傳說當中的種種在醫療事跡和手段,更是讓他欽佩不已,所以取消了去往京城的行程,特意轉來此地與喜來樂交流一下醫術。
當然上麵的這些都是他精心的編造好的謊言,畢竟在這裏他不可能是實話實說的,索性直接編造一個不容易被人察覺的來曆,縱使有心人去查,短時間內也不會查到什麽問題。
不過呼呼啦啦的說了這麽一大堆,其實就是為了讓喜來樂見到他的態度,是真心實意上門討教的。
其實這種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拜喜來樂為師,可惜這對於李陌來說有些不現實,倒不是他心中對此倒是有什麽芥蒂。
畢竟喜來樂的本事在哪裏擺著呢,而李陌雖然是中醫本科畢業,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醫術水平上是絕對比不了喜來樂的。
但如果是正式拜師學藝的話,這樣一來堵他接下來要展開的計劃十分不利。
且不說在這個年代,門戶之見可是十分的嚴重的,拜師從來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單單就是任何技藝的傳承都是有著一定的考核的,哪怕是師徒之間,也得是在經過了重重考驗之後,也得曆時數載,方才能夠學到些本事。
若是遇到那些心眼壞了的師父,那真的是把徒弟不當人的,而且最後也不會學到什麽真本事。
而李陌一來是隻能在這個世界待上五年的時間,沒時間在這上麵幹耗。
二來則是李陌現在已經二十多歲了,人家拜師都是十幾歲或者更小的時候,李陌這年齡已經不合適了。
況且為了日後的一些計劃著想,拜喜來樂為師,會產生很大的阻力。
所以李陌不得不先聲奪人,打出了交流醫術的旗號。
一笑堂內,喜來樂在聽完了李陌的這一大段自述之後,並沒有立刻就回答,而是眉頭微微皺起,沉吟了起來。
片刻之後,喜來樂耷著眼睛,朝著李陌抱拳,開口說道:
“在下就是個鄉野土郎中,當不得李先生如此看重。”
喜來樂的這婉言拒絕,也在李陌的預料當中,畢竟突然來一個人說要跟你交流醫術,這第一感覺絕對是懷疑這人肯定藏有什麽圖謀而來的。
當然李陌也不是那麽容易輕易放棄的,當即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放到桌案上,朝著喜來樂推了過去:
“喜大夫太過謙虛了,在下卻是真心實意而來,您且看這件東西。”
那邊的喜來樂原本隻是好奇的朝這兒瞅了一眼,但就這一眼便再也轉不開頭了,直接就是從桌上拿起,嘴裏驚叫道:
“這是毛上溥的《無底編》?!”
“可惜是殘卷,缺了一部分。”
麵對喜來樂的驚訝,旁邊的李陌卻是澆了澆涼水,但喜來樂對此毫不在意,反而一邊翻看著書籍,一邊說道:
“哪怕是殘卷,能一睹此書也是莫大的榮幸。”
“那您再看看這個。”
“這是?”
“《醫宗金鑒》,而且是全本。”
“居然是這本書!聽說是乾隆年間禦醫編纂的,我是一直聞其名,今天終於見到真麵目了。”
新書的出現,讓喜來樂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無底編》,當即接過了《醫宗金鑒》,樂嗬嗬的翻看起來。
看著喜來樂這般狗熊掰棒子的做派,李陌便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了,當即繼續趁熱打鐵道:
“喜大夫,我這些年來收集到的醫書可不少,其中更是包括了中醫和西醫,您有興趣看看麽?”
“有,當然有了,走,咱們這就去你家看看,額,不對,你家不是在南洋麽。”
說道這裏,喜來樂有些奇怪的看著李陌,畢竟他再怎麽喜歡這些書,也不可能拋家舍業的去什麽南洋。
“哈哈,喜大夫誤會了,我說的那個家就在離一笑堂不遠處,那些書都隨我從南洋一起來了。”
李陌的一番解釋讓喜來樂稍稍的放下心來,也讓他清醒了幾分,當即有些遲疑起來。
“不好了,師父不好了!”
就在喜來樂心中犯嘀咕的時候,隔著老遠便聽到了德福大呼小叫的聲音,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隻見德福從外麵急吼吼的跑了進來,無視了喜來樂那不善的臉色,快速的說著:
“師父出事了,對麵食為天出事了!”
一聽是食為天出事了,喜來樂一下子就急了,哪裏還坐得住,當即就站起身,小跑著就出了鋪子,而李陌也是頗為好奇的跟在他的身後一同出去了。
此時食為天這邊已經有不少人在圍著看熱鬧了,人群當中的賽西施此刻也是急的直跺腳。
“都讓開,都讓開,讓我師父進去。”德福一邊喊著,一邊推開前麵的人群。
“快,快,喜郎中來了,喜郎中來了。”
那圍觀的眾人在聽到這話後,紛紛閃出了一條道來,讓喜來樂進到了人群當中,李陌和德福也趁機跟了進去。
隻見人群最裏麵有一肥胖男子正軟趴在桌上,半邊身子被同伴給扶持著,氣色不正,語意模糊,嘴也歪了,哈喇子從嘴角處流出。
他的同伴在見到喜來樂之後,當即便要起身相迎,但卻直接就被喜來樂一把給按住了,同時嘴裏大聲說道:
“別動,你可千萬不要動,就保持這個姿勢,明白沒!”
看著喜來樂認真的神情,那人有些被嚇住了,呆愣的點了點頭。
隻見喜來樂快速的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包,從裏麵取出了一根粗針,直接就在這肥胖男子的十個手指頭尖部上刺了下去,用手一擠,男子的十個手指尖部都擠出豆粒似的一滴血來了。
在擠完了血後,喜來樂伸手便給男子診起脈來,十幾個呼吸之後,便朝著德福說道:
“德福,你回藥鋪把架子抬過來。”
就在德福剛剛轉身離去,那病重男子臉上的氣色竟是以肉眼可見的變好了。
幾個呼吸過後,男子的兩眼也有神了,這讓眾人看得一陣驚奇,但感覺不美的就是那男子的嘴巴還歪著呢。
隻見喜來樂此時揉搓著男子的耳朵,使之充血變紅,就在左右耳垂之處,各刺兩針,讓那兩耳垂都流出兩滴血來了。
將粗針收起,喜來樂又朝著旁邊那圍觀的食為天的夥計吩咐道:
“去給我端一碗溫水來。”
夥計直接點了點頭,轉身就進後廚端水去了。
等夥計端著水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奇跡的一幕,隻見那男子的嘴居然恢複正常了,而且道謝的話語也是說的清清楚楚的。
喜來樂給男子喝了一碗溫水後,便讓他躺在了德福帶來的架子上,隨後便讓幾個夥計抬著男子回了一笑堂。
而這全程李陌一直默默的跟在身後觀看著,他在看到病人第一眼的時候,便知道這八成是中風了。
而中風從來都是急症重症,稍不注意就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這個病十分考驗醫生的現場決斷能力,但看著喜來樂所表現出那般從容不迫,而且還能夠快速的做出診斷與治療,李陌隻能說聲佩服。
一笑堂內,在看到喜來樂將病人給安頓好後,李陌便給喜來樂遞過去了一張紙條,上麵寫的是李陌所開的方子。
不過上麵用的藥物跟喜來樂不同,倒不是說喜來樂開不出這樣的方子,而是兩者所思考的方向不同罷了。
李陌是按照理法方藥這種最正統的方式來組的,喜來樂在看到後也是陷入了沉思。
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算的上是一通百通了,欣賞的是不同的治療手段當中內裏的道理何在,這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當喜來樂放下那張方子後,也不等他說什麽,李陌倒是先開口了:
“中風這個病,在下也曾鑽研過···”
李陌的話語中,卻是將自己對中風的認識開始講解起來。
喜來樂在聽完李陌的講解後,微微的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引經據典,但說的卻是很全麵,而且用藥十分的對症穩當。
而那邊那些豎著耳朵偷聽的徒弟們,此時看李陌的眼神也是有些好奇起來。
這邊李陌在說完了之後,便朝著喜來樂抱拳告辭道:
“喜大夫您這裏有事先忙,我先告辭了,那兩本書算是先借您了,什麽時候讀完了,歡迎您到我家做客,我那兒的好東西可是搜集了不少。”
說完之後,便直接轉身就走,隻留下站在原地的喜來樂不知說什麽好,抓了抓頭皮。
在這一刻,他感到了十分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