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尋靈武功極高,能徒手接住尋靈劍鋒的人,豈不是深不可測?


  傅挽挽不禁對李修元側目,原來他沒說謊,他不是大夫,解毒隻是順帶的而已。


  尋靈畢竟訓練有素,初時震驚過後,頃刻之間緩和了麵色,垂眸上前幫助李修元解了定國公的衣裳。


  一場刀光劍影的危機就這麽不動聲色地過去了。


  傅挽挽餘光不經意瞥向驚雲,說來也怪,方才尋靈已經拔劍動手了,他竟然杵在旁邊毫無反應。


  不給尋靈幫忙不說,居然還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情。


  正盯著他,驚雲忽而眸光一動,對上了傅挽挽的眸光,神情很是不善。


  她趕緊把注意力轉回到李修元身上。


  此時李修元收起了先前的溫和神色,眉眼看起來有些冷峻。


  他仔細查看著那些毒斑,並用手指按壓揉捏著,觀察毒斑的變化。


  尋靈緊緊皺眉:“用得著這樣看嗎?”


  李修元頭也不抬,繼續查看著。


  定國公身上的毒斑比臉上要多得多,而且五顏六色,既詭異、又可怕。


  見尋靈還要說話,傅挽挽心驚膽戰地阻止道:“且看李大人怎麽做,別打擾他。”爹爹常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都把李修元請進來了,當然不能對人家做的事指手畫腳了。


  尋靈把要說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東暖閣裏站了這麽多人,悶熱得很,傅挽挽不忍直視定國公身上的毒斑,起身將貴妃榻後麵的窗戶打開,給屋裏透氣。


  外頭吹進來的也是熱風,但好歹不那麽悶了。


  這邊窗戶看出去,綠植不如西暖閣多,傅挽挽想著,明日找花匠過來牽藤引蔓,把院牆弄得熱鬧些。


  李修元檢查得非常仔細,連定國公的腳趾縫都沒有錯過,如此查看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又從藥箱裏頭取了銀針,紮了幾處穴位,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站起身,朝傅挽挽走過來。


  “李大人,怎麽樣?瞧出公爺是中什麽毒了嗎?”


  “瞧出一些眉目,不過還有些地方尚需查證。”


  “是不是說公爺中了不同的毒?”


  李修元點頭,還沒答話,尋靈便道:“這事禦醫早就說過了。”


  “夫人,請幫下官準備筆墨。”


  “現在要開方嗎?”傅挽挽問。


  李修元搖頭。


  驚雲在西暖閣那邊的東西都搬到東暖閣了,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


  李修元在書桌前落座,看了一下手中的檀香木管狼毫筆,讚道:“好筆。”


  傅挽挽麵上隻是笑笑,心裏卻對驚雲不滿起來。


  之前沒有留意,現在想想,這桌上的文房四寶比爹爹書房裏的東西還要考究,連宣紙都是澄心堂的,區區一個侍衛用這麽好的筆墨,未免太鋪張了。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解了定國公的毒,旁的事都放一放。


  李修元鋪開宣紙,提筆蘸墨,竟然開始作畫。


  傅挽挽看不出來他畫的什麽,隻覺得古怪,忍不住詢問:“李大人,這是畫的什麽?”


  李修元正要回答,一直沉默的驚雲開口道:“毒斑。”


  “不錯。”李修元停下筆,眸光在驚雲身上停頓了片刻,重新作畫。


  他的畫技不錯,落筆十分流暢。


  傅挽挽不禁感慨,此人當真是個全才,武功高醫術好會畫畫,而且長得英俊脾氣又好,放眼京城也沒有哪一家的貴公子能有如此風姿。


  她看向李修元的眸光裏不禁帶著欣賞。


  “可是這毒斑跟公爺身上的不一樣啊。”尋靈道。


  “公爺身上的毒斑是重疊在一起的,所以不太容易判斷是什麽毒導致的,所以我把能辨別出的毒斑去掉,把剩餘那些無法辨別的畫下來,回去再詢問查證。”


  傅挽挽點頭,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尋靈道:“這兩年上門的禦醫不少,公爺中的毒他們也辨得七七八八了,總不出馬錢子、七星海棠、□□、紅信石這幾樣。”


  傅挽挽正看著李修元畫的毒斑出神,聞言大驚失色:“這些毒藥不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嗎?”


  緩了緩,傅挽挽又覺得奇怪:“如果公爺中了這麽多種毒,那不是……為何公爺還能保住性命?”


  李修元道:“保住性命的原因有三,一是公爺自幼習武、身體強壯,還有深厚的內功,二是中毒之後身邊的人處置得當,立即將毒藥剝離,公爺胳膊上凹進去了一些,當時應該是剜肉了。”


  驚雲和尋靈沒什麽反應,這些事是他們一直就知道的,傅挽挽數了數李修元說的原因,問:“那第三個原因是什麽?”


  “國公中的並不是致命毒。”


  “什麽?”傅挽挽大吃一驚。


  尋靈聞言,亦是冷笑:“都已經查出馬錢子、□□了,還不是致命毒?”


  李修元麵不改色,望向驚雲:“致命藥草煉製的,未必是致命毒物。”


  “既然不致命,何苦煉藥,直接用□□不是更方便。”尋靈依舊不屑。


  “不錯,”李修元頷首,“若是當初那支毒箭直接抹上□□,即使剜肉,也能輕鬆取了公爺的性命。”


  這樣一說,傅挽挽也好奇了:“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用特意煉毒藥呢?”


  李修元道:“死並不是最難受的。人彘之刑可以活命,可被做成人彘的人比被斬首的人痛苦百倍。”


  “你是說,刺殺公爺的人並不是想用毒藥殺死公爺,而是想讓他受折磨?”


  到底是什麽人如此憎恨孟星颺,連死都無法讓他解恨,非要用最歹毒的毒藥。


  李修元沒有否認,隻是默然看向榻上的人。


  現在定國公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或許就是下毒的人想看到的情景。


  “到底是誰幹的!”傅挽挽怒道。


  尋靈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她亦是憤怒,唯有驚雲的神色沒有什麽變化,眉峰略微比尋常要緊繃些。


  “不過,也多虧他的惡毒。”傅挽挽道,“如果不是他想折磨公爺,公爺必不能保住性命,等到李大人來解毒。”


  李修元微微挑眉,唇邊的笑意濃了些。


  “夫人說得有理。”


  傅挽挽小心地看向李修元,又問:“李大人,你能幫公爺解毒的,對吧?”


  “下官沒有十分的把握。”


  “沒有十分,那也有九分是不是?”


  對著傅挽挽期期艾艾的眼神,李修元遲疑了一下,“至多五分。”


  “真的?”傅挽挽大喜過望,“多謝李大人,你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說。”


  “夫人稍安勿躁,下官要先回皇極府把其餘毒斑查清楚。”


  “好。”


  李修元將書桌上的畫稿一一收好,放進藥箱,便向傅挽挽告辭。


  傅挽挽送他走出院子,又忍不住問:“李大人,查清毒物需要多長的時間?”


  “下官心中有些猜測,但需要回去翻書查證,若是下官猜得沒錯,三五日便有結果,若是猜錯了,那時間就長了。”


  “如此。”傅挽挽認真地點頭。


  李修元見狀:“夫人似乎並不擔心?”


  “不擔心啊。”傅挽挽道說,“因為李大人看起來也並不擔心。”


  李修元微微一笑,朝傅挽挽拱手:“下官告退。”


  送走李修元,傅挽挽轉過身往院裏走。


  一進小院,就對上尋靈和攬月兩張不理解的表情。


  尋靈道:“夫人,就這麽三言兩語的你就信了他?”


  傅挽挽奇怪道:“信啊。你們都不相信嗎?”


  攬月和尋靈搖頭,傅挽挽看向廊下的坐著的驚雲:“你也不信?”


  驚雲不知在想什麽,皺著眉沒有說話。


  傅挽挽知道他不會答自己的話,於是道:“我爹爹跟我說,越是厲害的人,越喜歡說話留幾分餘地,他剛才說他有五分把握為公爺解毒,他一定有十足把握解毒。”


  “而且,”傅挽挽狡黠道,“他說他心中已有猜測,我猜,他其實已經知道公爺中的是什麽毒,並且已經想好解毒的辦法了。但他就是故意拖延幾日,好叫我們不覺得他太厲害了。”


  “禦醫看了那麽久都看不出什麽毒,他來看一眼就知道了?這都是夫人瞎猜的罷。”尋靈道,“夫人是不是被那個李修元迷暈了頭,他說什麽夫人都相信。”


  平常她這樣說,攬月都會反駁,幫傅挽挽說話,但這回她一說,攬月跟著點頭。


  傅挽挽下意識看向驚雲,果真眸光森然地盯著她。


  “什麽迷暈,”她趕緊為自己分辯,“那……人家李大人是來給公爺解毒的,人都請進來了,我當然說點好話捧著,不然人家怎麽肯盡心為公爺解毒。他武功再高,那也一定沒有公爺高。”


  “是嗎?”驚雲冷冷道。


  “那當然了,誰不知道定國公武功天下第一,我隻不過在客氣一下,等夫君醒過來,一招就能把那什麽李大人打趴下了。”


  攬月哈哈大笑起來:“夫人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有一點不對。”


  “哪點不對?”


  “夫人說越厲害的人,說話越喜歡有所保留。我們爺天下第一厲害,他說話從來不會保留,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


  傅挽挽隻是見過孟星颺,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悵然過後,傅挽挽歎道:“等李大人為公爺解了毒,我就能知道公爺是什麽樣的人了。”


  “夫人,你真的很盼望爺醒過來嗎?”


  “為什麽不?”傅挽挽覺得攬月問得古怪,“我為什麽不想公爺醒過來?我在你心裏那麽壞嗎?”


  攬月支支吾吾,沒有繼續說下去,一旁尋靈道:“公爺容貌盡毀,就算解了毒但還是這幅模樣,夫人真的不害怕嗎?”


  她說了出來,攬月也順勢道:“等公爺醒了,那就跟現在不一樣了。”


  傅挽挽沒想過這個層麵的問題。


  如果定國公醒過來,身子應該很虛弱的,不過她貌美如花,他指不定非要跟她洞房花燭。解了毒,那些可怕的毒斑應該就會消退了,隻有那半張燒毀的臉恢複不了,麵麵相對,應該是有點可怕……


  不過,夜裏熄了燈拉了帳子,長得多可怕都看不清楚,大不了她閉上眼睛。


  傅挽挽蹙眉,悶悶道:“要是他能行的話,我也不是不行。”


  負手站在廊下的驚雲挑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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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挽:隻要夫君行我就行。


  公爺:小姑娘,你的想法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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