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血訴
米月見了歐陽龍。
在米月的心目中,歐陽龍一個賣肉的,應該是肥頭大耳,滿身橫肉,可坐在她身邊的他,一米六五的個頭,一頭灰白色的發須,一張油黑的臉,一件藍白相間的T恤和一件灰色西裝短褲,裹著一付皮包骨的身子,渾身都找不出一塊像樣些的肉來,雙眼卻炯炯有神,疑惑不解地盯著米月。
米月不禁有些好笑,問:“你還在賣肉嗎?”
歐陽龍愣了一愣,才點有頭答:“賣,賣,不賣肉,我們還能活嗎?”
米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你賣肉,自己不吃肉嗎?”
“唉,就是吃多了,吃成糖尿病了,十多年了,天天打胰島素。”
米月苦笑。
“你同劉秋伶是表姐弟?”
歐陽龍點了點頭。
“劉秋伶被害那天的情形,還記得吧?”
歐陽龍歎息:“這個事,能不記得嗎,人這一生,還能遇到幾起這樣的事!”
“那好,出事那天,你在涼茶鋪見到朱長春時,他的言行舉止與平時有沒有什麽異常?”
歐陽龍搖了搖頭:“什麽異常,我感覺不出來,我當時看他的氣色,就知道又是倆口子吵架了,他經常是這樣,他叫我過來,還是想讓我來勸姐的,他們倆口子,好的時候好的不得了,不好的時候拚命,姐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脾氣不好,性子烈,聽不進去半句不順耳的話,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這個長春呢,平時不吭不響,以前很少有脾氣的,結婚後幾年,脾氣還見長了,也是日子過得窩囊,一方麵,債主逼得他走投無路,一方麵,忍氣吞聲讓自己的女人幹這種事。”
“你到現場時,是個什麽情況?”
“我到門口時,就發覺不正常,原來,他們吵完架,姐夫出來,我進屋勸架,門都是關著的,雖然有姐夫給我的鑰匙,但她有時把門反鎖,我好不容易才叫開門的,而那一次,我一推門,門就開了,一進門就嗅出一股很濃的血腥味,一看姐躺在地上,身邊一大灘血,一看那一大灘血,我就知道,姐不行了,當時嚇得不知所措,我也不敢去碰她,就飛跑出去喊姐夫,說姐出事了,姐夫一聽,忙跟著我往家裏跑,邊跑邊問,出什麽事了,我說,不知道,她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他進門一看,喊了一聲秋伶,就上去抱她,一麵要我叫救護車,一麵就要抱她出門,我說,流了這麽多血,你最好先不要動她,讓醫生過來看吧,他就抱著姐坐在地上,看著姐哭,我後來冷靜了些,就去看了看姐的臉,她的臉已臘黃了,沒有一點血色,脖子上有一個刀口,血就是從刀口裏流出來的,我看她身旁有一把水果刀,泡在血裏,聽姐夫斷斷的續續說,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你走了,我還活著幹嗎,我才明白,姐好像是用水果刀自殺的,我對他說,要不先報警吧,不然我們就說不清楚了,他也沒有表態,隻是痛哭,我這才報了警,警察不到幾分鍾就到了。”
“你們在警察到來之前,碰過那把水果刀沒有?”
“沒有,我們開始都很忙亂,哪裏會去顧水果刀,更別說碰過它了。”
“你說門一推就開了,說明門是虛掩的,當時是什麽樣的門,門鎖有破壞的痕跡沒有?或者說,在你進門之前,有人進來的痕跡沒有?”
“門是雙開的鐵門,有一把暗鎖,平時都是開啟的,沒有鎖,隻有主人外出屋內沒有人時才鎖,在屋內的人還可以反鎖,我沒有細看門鎖壞了沒有,印象中好像沒有被人撬過的痕跡,後來公安來查了,沒有問我門鎖的事,估計門鎖應該沒有被人撬過,要是被人撬過,他們應該會問是不是我撬的,至於有沒有人進來,反正我沒有發現屋內有人,那灘血跡,也沒有人踩踏過。”
“你們當時懷疑是你姐夫殺的嗎,或者說,是你姐自殺嗎?”
歐陽龍搖了搖頭:“不可能。姐夫怎麽可能殺她,她在給姐夫賺錢幫他還債,要是他殺了姐,他還會在涼茶鋪叫我過來,讓我去勸她嗎,他恐怕早就逃走了,說她自殺,她要自殺,早就自殺了,在這以前,她也多次這樣衝姐夫這樣做的,姐夫也知道她不會真想死的,每次鬧到這個地步,也都是落荒而逃,讓我來勸姐。”
“他或許這樣做,是為自己洗脫罪名,製造她自殺的假象。”
“公安後來也對我說,說已經找到了是姐夫殺人的證據,姐夫後來自己也承認了,公安找沒找到證據我不敢肯定,但是,我還是不相信姐夫會殺她,用刀紮姐的脖子,紮得那麽深,他下不了這個手,我了解他。我有一次要帶他去屠宰場看殺豬,他都不敢去,說不敢看刀子紮進豬脖子裏的樣子,姐夫承認是他殺的人,應該是他自己就不想活了,想自己擔了罪,被判死了算了,因為他當時就不想活了,有死的心了。”
“不敢看殺豬,並不能表明他不敢殺人,也許,長春被你表姐罵得太狠,逼得他氣極,一時激憤不已,在情緒失控狀態下殺人。”
歐陽龍苦笑:“這樣的情況,也隻有姐才做得出來,她容易失控,姐夫是絕對不會的。”
“你相信你表姐會自殺嗎?”
歐陽龍點了點頭:“她這種脾氣,性子這麽烈,有什麽不可能?何況,她向姐夫動刀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公安已排除了她自殺的可能,如果不是自殺,除了你姐夫之外,你們還會懷疑是其他什麽人殺的嗎?”
歐陽龍歎息了一聲:“姐幹這種事,肯定會得罪人,不說有沒有仇人,但結怨的人肯定不少,她這人,脾氣性格不好,動不動就發脾氣,說話很衝,要不是她長得好看,很多男人為她著迷,她也不適合幹這種營生,她同人家好的時候,甚至隻收他幾十元錢,多給的錢,她還退給人家,要是得罪了她,她也六親不認,還給人家幹過架。但是,我們也想不起來,有人會到殺她的地步,所以,當時我們都沒有想到會是其他什麽人會殺她,而且當時姐夫離開姐也沒有多久,期間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找她。”
“你同你表姐一直在一起嗎?她以前的工作生活情況,你都了解嗎?”
歐陽龍一臉的悲傷:“我隻有這一個舅舅,生了五個女兒,最後才生了一個男孩,這個秋伶,她就是最小的第五個女兒,有了男孩子後,一家人更是把所有的寵愛都放到最小的男孩子身上了,秋伶高中沒有念完就輟學了,跟著一幫女孩子出去打工,原來是在深湖,我也不知道她在那裏幹什麽,後來才聽說她也來東雲了,你們也知道,這東雲,企業廠家多,都是東南亞及港澳等全國各地老板匯聚的地方,所以各地美女也都來了這裏,我一聽說她來了,就明白她也應該是來幹這一行的,因為我知道,她長得好,身材也好,我過後一打聽,果然就在天宮,我後來勸過她,不要去那種地方,她哪裏會聽,還讓我不要把她在天宮工作的事告訴家裏人,那時候,正好豬瘟流行,我的生意不行,她知道後,還資助了我一些錢,前前後後也有幾千元,幫我渡過了難關,我結婚的事,也是她給我操辦的,用的都是她的錢。”
“她對你這麽好,你卻容忍她後來幹這種事?”
歐陽龍一聽,兩眼含滿了淚:“她也是姐夫害的,本來開始倆口子過得好好的,那家飯店,自從表姐進來後,生意也好,收入也不錯,我想,很多人來吃飯,是衝著姐來的,晚上客人喝酒,也請姐一起喝,姐也不拒絕,哪裏想到會飛來一個橫禍,來的一個客人被毒死了,我當時想,一定是有周圍的同行看這家店子生意好,故意來害她們的,後來才知道是吃的幹茹子中毒。姐後來也是為了姐夫,逼得走投無路才做這種事的,我當時也想幫她,可是,我一個賣肉的,拿出全部家當,也填不了這個窟窿。”
“她在天宮的時候,聽說過她有什麽仇人嗎?”
歐陽春抹了抹眼淚,搖了搖頭:“她在天宮的時候,隻有她來找我,我就從來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她也從來不給我說天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