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老尼之謎
米月第一個要找的,便是原市局刑偵支隊長郭懷明。
78歲的郭懷明,在老家連南縣一個村子裏養甲魚,快過年了,來收購甲魚的魚販子,還有附近村來買甲魚的就多了,郭老忙得不可開交。米月找到他的時候,已是午飯時分,郭老正在陪幾個魚販子喝酒吃甲魚。得知米月和小李的來意,便招呼米月上桌,米月再三推辭,郭老道:“你要是嫌棄呢,那也好辦,我們就另外再重新再給你弄一桌吧,總不能讓你到了我們這地界,餓著肚子辦差吧。”米月見說,隻好上了桌。
郭老見米月上了桌,便道:“接到上麵的通知了,這個事,我不配合也不行。”米月見桌子上的人,三男兩女,都是三四十歲年紀,欲言又止,郭老笑了笑端起酒杯對米月道:“好了,不說這個事了,我們喝酒,喝酒,你得和我多喝兩杯,要不,我這酒喝不夠,怕等下興不起這個話頭。”米月關心道:“郭老身體要緊呀!”郭老哈哈一笑:“你看我這身子,天天王八養著,要不是老婆子不行了,我還想生個二胎呢!”旁邊一婦女掩著嘴笑:“郭老板,我聽來聽去,怎麽覺得你還是在向我們推銷您的王八呢!”
大家吃飽喝足了,郭老送走了客人,便向米月說起了當年的往事。
“說起這個案子,也是我這一輩子的一個遺憾,這麽多年了,這塊心病一直是揮之不去。說起這個凶手,羅小聰我不敢百分百肯定,但是他老婆林月娥,我吃定了,那是百分之百賴不掉的。”
郭老說著,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案發的整個過程,你應該看了案卷了,那天是胡家老大的生日,胡進同兩個兒子在桐木酒店吃飯慶生,吃過了飯倆兄弟就在酒家打麻將,打著打著麻將,這倆兄弟過了半多小時回家一個,先是老大,然後是老二,那桌麻將後來全都換了人,最後是胡進。我們在神仙洞裏,發現的三具屍體,也是按照這個先後順序被殺的,先是胡大群,胡山群,最後是胡進。被害者都是用同一件凶器重擊頭部,造成顱腦碎裂死亡。林月娥已供認,當時她是在桐木酒店當臨時工,做服務員,是她用美人計,哄騙這3人先後來這洞中,在他們企圖對她行奸時,被躲藏在一旁的人用石頭襲擊,砸擊頭部。從林月娥的供述細節看,都與現場的痕跡相吻合,基本上沒有什麽偏差。從路口到山洞的腳印看,有女子的鞋印,與她的鞋印相符。隻是,我們認定的殺人凶手羅小聰的供述,卻與現場的痕跡有不明顯一致的地方,而且,盡管我們現場采集到的腳印與羅小聰的相符,但是,因為當時男性村民大多數穿的都是同一品牌的塑膠涼鞋,隻是號碼不同,而且當天下午是大雨天,采集的鞋印都比較模糊而且不全,所以雖然比對與羅小聰相符,但也有多具不同人的鞋印相符,所以與羅的鞋印不具排他性。從二人以及其他人的供述和證詞看,當天案發時,鎮上的這一天是集市,因為是五天一集,所以上集的人很多,橫水村以及附近村莊的婦女大多數都來趕集了,經過神仙洞的人也很多,由於神仙洞附近山林茂密,經過這個洞的人,都看不到洞子及附近的情況,所以很難找到證人,也很難排除其他人有沒有進這個洞子,羅小聰夫妻當時也去了鎮上趕集,據他們交代是羅小聰倆人經過密謀後,先由羅小聰到洞裏,然後由林月娥先後一個個同他們父子三人約好到洞裏,將其殺害。”
米月問:“據我所知,被胡家奸汙過的女子以及欺負過的人有不少,要報複他們的人也不少,既然沒有相關證據鏈,很難排除其他人參與,如何隻認定是他們夫妻倆?”
郭老道:“你說的沒錯,我們之所以認定這對夫妻,是因為在被胡家奸汙或欺負的這些人中,這羅小聰夫妻是受害最深的一家,林月娥供述,她同羅小聰結婚五年了,才好不容易懷了孕,懷孕才不到四個月,一次在山上打柴,碰見胡家老大和老二,這兩人就先後將她L奸了,導致她當場流產,而且醫生還說,她可能終身不能生育了。林月娥當時向村支書羅大林告狀,當時羅支書不在家,便向支書老婆楊貴蓮說了這事,後來支書到她家來,說他家上麵有人,告他沒有用,讓他們私了算了,賠他們家二百元的損失費,林月娥沒有要這個錢,當時她就說過,既然村幹部、政府不敢辦他,大不了大家都不要活。”
郭老又喝了一口茶,歎息道:“當初我們隻是先抓了林月娥,林月娥很快就交代了,但拒不供出同黨,隻說是她一個人做的,我們也知道,這個事,她一個是絕對辦不了的,她個子嬌小,而胡家父子除了胡進外,這兩個兄弟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五大三粗的漢子,別說一個弱小的女子,就是兩個男子,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後來我們沒有想到,他老公羅小聰主動上門自首,說人是他殺的,是他威逼她妻子做引誘。”
米月道:“雖然羅小聰作案證據不足,但既然可以認定林月娥,為何檢察院還要退回?”
郭老道:“還是證據不足,沒有現場的鐵證。能作為證據的,隻有她的殺人動機、口供和那雙鞋印,而殺人動機及口供,是形成不了證據鏈的,而那鞋印,隻是在去洞子的途中采集到的,並不是在洞子裏采集的,隻能證明她去過洞子,並不能證實她就在洞子裏殺過人。而且後來羅小聰的供述,又與林月娥的供述前後很多的細節都不一致。”
“聽說後來檢察院退回後,羅小聰又反供了。”
“唔,羅小聰也不傻,知道證據不足,他倆人都定不了罪,當然這麽做了,誰不想惜命呢!”
“後來你們就把他們放了?”
“他們夫妻,分開關了幾個月,後來我們就把他們關在一個房間裏,在房間裏裝了視聽錄像,想聽聽他們夫妻會說些什麽,他們見麵後,就緊緊抱在了一起,倆人那個哭呀,林月娥說,你幹嗎呀!你幹嗎要進來呀!你幹嗎要自己找死呀!你為什麽這麽傻!羅小聰說,我說過,我不會看你去死的,要死,也上我先去死。……”
郭老歎息了一聲:“這個案子,之所以後來不了了之,是因為有幾個原因,一是我們後來又接手了另一宗大案,而這個案子本身就是一宗報複殺人案,鎮裏、村裏所有人都覺得這胡家人該殺,都拍手稱快呢;還有就是我們後來補充偵查,難度實在太大,當時的現場勘查,比較馬虎,根本沒有采集到什麽有價值的物證,別說什麽毛發皮屑等微量物證了,連個指紋都沒有采集到,林月娥交代的一些物證,也由於當時沒有采集到,後來要采集,卻因為現場已破壞,已失去采集的價值,再是因為當時案發時間段一直下著大雨,案發周圍附近很少有行人,就是有行人,他們打著傘,戴鬥笠或穿著雨衣冒著大雨趕路,很難找到目擊者,更別說村裏人對胡家被害的稱快和對凶手的同情,基本上都極不配合我們的調查取證,所以我們也很難得到相關證人證詞,所以這個案子,就成了懸案。”
米月聽了,呆了良久。
郭老道:“你現在要查這個案子,我看也好,很多當年被調查訪問過的,也還有不少人在,也許,你真能找到見證人。這些見證人,包括被胡家侮辱欺負過的受害者,當時也許害怕不敢說,不想說,現在過去了這麽多年,也許會說出來,我永遠不會相信,一個這麽大的案子,沒有一個見證人,沒有一點點凶手的蹤跡線索。”
米月點了點頭:“您覺得,除了羅小聰夫妻外,還有哪些人嫌疑最大?”
郭老沉吟良久,道:“女的,隻是這個林月娥,這個我的判斷不會錯,隻是另外一個人,我們排查來排查去,除了羅小聰外,真還找不出這個人,找不出這個人的原因,隻有一條,那就是村子裏的一些人對我們說了謊話,提供了假證詞。”
“那個村支書,是不是有包庇胡家的嫌疑?之後對案件的態度又是怎麽樣?”
郭老搖了搖頭:“當時胡家在村裏氣焰囂張,村幹部哪裏治得了他,村支書是一個老好人,能調解的就調解,調解不了的,也隻能勸胡家收收手,不要再弄事。出了案子後,支書也辭職不幹了,一氣之下,帶著女兒去了城裏,再也沒有回來,他老伴楊貴蓮呢,就出家為尼,現在還在那雲山廟裏呢,而這個支書,去年因肺癌出世了。”
米月心裏一震:“楊貴蓮出家為尼?”
郭老點了點頭:“我們後來也找過她幾次,她連麵都不見,後來好不容易見了麵,她又什麽都不說,其實,我心裏都明白,她知道的,比誰都多,這些被胡家欺負過的女子,都找她哭訴過的。”
米月問:“她當時女兒多大了?”
“十五六歲吧,還在念高中,那年楊貴蓮38歲,隻生得這麽一個女兒。”
米月似乎找到了感覺,她是在農村長大的,農村婦女是信佛,是相信因果報應,但如果不是受到沉重的心理打擊,或者身負巨大的心裏罪孽,她是不會輕易夫離女別,出家為尼的。
看來,也得好好找這個楊貴蓮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