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迷場
米月一聲歎息。她知道,對這種無牌無證的電摩,一旦進入茫茫人海,就很難查尋了,也許,他們已逃離了本城。從案犯作案手段看,能夠在作案前取走監視器硬盤,通過事先布置的手機接聽發聲迷惑警察,為逃離現場爭取時間,以及殺人的方式手段、不留證據及殘忍的力度看,這絕對不是一般人所為,米月心裏感到了一種巨大的挑戰。
“你們確認這個唐凱是被劫持了?”
東城分局的羅局道:“我們判斷,唐凱被劫持的可能性很大,唐凱的手機包括唐鴻淦的手機都已關機,我們現在已無法定位,而當時唐凱已證實在家,所以我們分折,案犯來到唐家,應該是為劫財來的,由於在唐家沒有得到案犯所需的現金,又不敢通過銀行轉帳,又不能在唐家待太長時間,更不能帶走唐家這麽多人,而且我們判斷,唐家人應該認識這些案犯,所以隻好先殺了一家人來滅口,隻帶了唐凱,以便向他索錢,我們估計,到了天亮後,案犯會以唐凱為人質,讓公司的人取錢贖命。”
“即便如此,他們不會不知道我們公安在全力抓捕,還敢冒這麽大的風險?”
“他們眼裏如果還有警察,就不敢這麽做了,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以救人要緊,他們既然膽敢這麽做,我相信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絕招,現在,我們隻能是一麵加緊排查其去向,一麵等待他們的勒索電話。”
“公司主管財務的人員聯係了沒有?”
“已聯係了,兩個人,一個賬務總監,就是這個報案人崔延麗,一個會計經理,現在正在來市局的路上。”
米月要求查豔湖路晚上7時55分發現6人蹤跡的監控錄像,是有四輛電摩托在監控頭前飛馳而過,畫麵一輛輛鎖定,看到的隻是4個模糊不清的車影及人影的輪廓,隻能判斷6個人是身著灰色衣服的裝修人員,每個人身上斜跨著工具袋,因為都戴著全麵罩頭盔,看不清麵部,四輛電摩均是黑灰色,根本看不清是什麽品牌。
“原來那批裝修的人員聯係了沒有?”
“聯係了,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
天快亮了,一向不抽煙的孫局向一名民警討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就被嗆得咳了幾聲,向眾人揮了揮手:“大家都不要在這裏耗著了,都回去眯一會。”眾人便一個個嗬氣連天地起身,米月也起了身,看大家都走了,在孫局身邊坐了下來,把孫局手裏的煙奪了過來,掐滅在煙灰缸裏。
米月衝孫局慘笑:
“給你醒醒腦吧,你看看網上的帖子,都知道明光集團老板被劫了,好在他們還不知道家裏人被殺的消息,你聽聽他們說的什麽?”米月對著手機念:“披露一下案情:案犯對唐鴻淦說,我要一個億!唐鴻淦說,好,你把銀行帳號告訴我,我打到你的帳上。案犯說,你當老子是白癡呢,這銀行帳號,公安一查,老子有錢收,有命花嗎?唐鴻淦說,要不打到外國的帳上?案犯更是怒道,你腦子進水了麽!老子要是在國外有帳號,還要到你這裏要錢!唐鴻淦說,那我提現金吧。最後現金提來了,一個億,兩千多斤,堆滿了一大間房子,案犯對著錢哭了,說:媽的老子騎的電摩……”
孫局沒有笑,一臉嚴峻:“你還有心思笑!”
米月沒有放棄,又指著手機道:“還有呢,你看,有人看守門的保安是個老頭子,說,他們小區也是請的保安也是老頭子,都是70多了,三個保安,總共6顆牙齒,他每次進大門,都不敢按喇叭,怕這一按喇叭,就把人給按走了……”
孫局聽的時候,正喝了一口水,一聽,一口水都噴到了米月身上。忍著笑,對米月道:“你留下來,不是來尋我開心的吧?”
米月誒了一聲:“都說我們江東的老板生活低調,可是按這唐鴻淦的身價,起碼的安全常識也要有呀。”
孫局也歎息了一聲:“也不能說雇老大爺保安就是圖省錢,其實你們不明白,老大爺有老大爺的好處,他們這一代的老人,對主人忠心,工作安心,沒有其他想法,會讓你絕對放心,你用一個年青力壯的試試,他們能安心嗎?拿著那一點點工資,守著這家資億萬的主,到時候,說不定請的是保安,還請的是狼。何況,麵對像這樣的凶手,別說身強力壯的,你就是世界散打冠軍,又能怎樣?”
米月點了點頭。
孫局繼續道:“老板沒有安全常識,也正好證明,對我們的社會治安放心嘛,你看看,這樣的案子,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吧,記得14年有過一次,人還沒有出大門,就全被我們逮了,真還想不到,都什麽年代了,還會出這種事。”
米月若有所思:“我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為了劫財,幾乎全家被殺,而且殺人的手段又這麽殘忍,不是一般的人能下得手的;還有,公然挑釁警察,他們有多大的膽子?我想,如果真是劫財,這些人必定有高人指點和精心策劃的計劃,令我們很難抓住他們的把柄全身而退,要不,就是放出劫財的煙幕彈,報複或有目的地殺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一家人,會跟誰有這麽大的冤仇?”
“我猜得不錯的話,即使是Z裸的劫財,我們也輕易抓不到他們,而且不管我們送不送錢,他們拿不拿到錢,也不會留下唐凱的命的,否則,他們就不會殺他一家人了。看來,準備成立專案組吧,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天剛亮,明光集團財務總監和會計經理到了,財務總監崔延麗,一位三十七八歲的女士,會計經理洪小樂,一個三十來歲的小夥子。
“情況你們都知道了吧?”孫局問。
崔延麗雙眼都紅了,含著淚點了點頭,洪小樂欲言又止,看了看崔總監,也點了點頭。
“知道我們找你們來幹什麽嗎?”
崔延麗道:“知道,隻要能保唐凱的命,他們要多少錢,我們都給。”
米月聽出來了,崔延麗並沒有稱唐凱叫唐總,而是直呼其名。
孫局道:“這樣,你們準備錢,要現金,先準備一千萬吧,再多了,量他們也不方便搬,再找一輛你們公司的車,停在公司門前。我們派幾名民警配合。”
兩人點了點頭。
米月看了看崔延麗,對孫局道:“送錢的事,讓我去吧。”
孫局忙打手勢製止:“不行,我們還不能確定案犯是不是集團內部人員,這個事,可能還得你們兩人親自送才行,當然,你們的安全,我們會全力保護。”
崔延麗道:“好,我早就想好了,隻要能救了唐凱的命,我這條命算什麽!”
米月卻仍然堅持:“我還是同她一道去吧,也許,這是我能接觸他們的唯一機會。”
孫局:“你要知道,你的目標太大,你不怕他們會認出來?”
米月苦笑:“孫局,此次不同以往,這是他們公開與我們叫陣,他們不會不知道我們警察已參與進來了,就是認出是我,他們也不會感到意外。”
孫局沉默一陣,歎息了一聲:“我不會讓你這樣去冒險。”
“我覺得這個險值得冒,何況,我們能不能見到他們,還難說呢,我判斷得不錯的話,我們是見不到這夥人的,他們不會這麽笨。”
凶手的電話是次日中午12時10分打到崔總監手機上的,崔延麗一接聽,正是唐凱驚恐的聲音。
“下午5點前,準備好一千萬,裝到四個麻袋裏,放到一輛麵包車上,準備好了後,你親自送,車子往城北上G4高速。”
“喂唐總——”
崔延麗的聲音顫抖不已,對方已掛了電話。
崔延麗顫抖的手回拔過去,對方已關機。
“是唐凱本人的電話,時間太短,來不及定位。”
“這幫家夥還真敢公開與我們叫陣!”孫局恨得咬牙切齒。
米月對崔延麗道:“還是向他們發個信息吧,要先保唐凱的命,否則,別想看到錢。”
電子屏幕前,很快呈現G4高速公路沿線地圖。
米月哼了哼:“沒用的,這麽早就定路線,他們不會這麽蠢,到時候,他們還會改變路線的。”
“有備無患嘛!”孫局還是指點了G4高速沿線的幾個出口收費站和公安檢查站,向該站點所在的派出所部署警力。同時,向特警支隊下達了緊急待命的指令。
下午5時,一切準備就緒,一輛半新的白色麵包車,米月穿上了新買的白色羽絨長外套,坐上了駕駛室,車後的四麻袋錢,早已把車後座塞得滿滿的,錢是每十萬元一捆,米月在每個麻袋的一捆錢中安放了一個微型GPS定位器,米月戴上了口罩,看崔延麗穿的是一件豔麗的紅色羽絨服,提了一個白色的V包,上了車。
“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不去,把手機給我,我一人可以應對的。”
崔延麗沒有回答米月的話,神情堅毅地上了車。
“你不戴口罩嗎?”
“不,我就是讓他看出是我。”
米月發動了車。
米月感覺出來了,這個女人同唐凱的感情不一般。
“你家裏還有些什麽人?”米月似乎漫不經心地問。
“一個老人,在農村老家。”
“你現在還單身?”
崔延麗歎息了一聲:“年青的時候,挑花眼了唄,現在老了,沒人要了。”
米月心裏明白,崔延麗雖說自己老了,但用白領麗人來形容現在的她,一點也不誇張,這是一位保養得十分精致充滿自信和一言一行都懂得風度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還會有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你知不知道,這唐家有過什麽仇人沒有?”
“絕對不可能!我可以擔保!”
“你到集團多久了?”
“我在唐總身邊,二十多年了,公司也好,集團也好,這麽多年來,這上上下下的員工,唐總,包括他們父子,一直以來都沒有得罪過什麽人,你是南方人嗎,你知道的,江東生意人的祖訓,和氣生財,這也是唐家一直奉行的規則。”
“唐總就沒有想到請個保鏢什麽的?他平時生活節儉嗎?”
崔延麗點了點頭:“我也勸過他們父子找個保鏢,可是老唐總不願意,說什麽保鏢,那是舊中國,是外國人幹的事,在我們中國,還要請保鏢嗎?也許,唐老總這一直以來,沒有遇到過什麽惡人,經曆過什麽危險吧,或者,他信命的,相信善有善報。要說節儉,倒是的,平時從來不亂花錢,吃的,穿的,都很簡單,這次房子裝修,還是唐凱背著他爸花的錢。”
崔延麗說著說著,便哽咽了起來,米月便不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