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請君入甕
晚上10時,劉然與夏曉明相約在“欣然餐館”。
餐飲的小包廂,是在地下室,雖然布置得十分精致,卻是連個窗戶都沒有,好在空調的冷氣還行,環境十分清靜。
夏曉明取出了一瓶茅台酒來:“這是家藏,有十多年了。”
劉然冷笑:“看來,你今天來擺的是鴻門宴吧。”
夏曉明歎息了一聲:“我現在隻有見到你,心裏才踏實。”
“我現在隻要一見到你,心裏就發虛。”
夏曉明搖了搖頭,便把米月找他談話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
劉然淡淡地道:“那筆錢,阿彪同我說了,是我要他轉移的,他說家裏還有一些珠玉寶石,要去取來,被我製止了,說是你要是不怕被警察抓,你就回去取好了,他才沒敢回家。”
“現在是米月在追查這筆錢的去向。”
劉然一時沉默。
劉然在勸阿彪如何處理這筆錢時,向阿彪提出了一個建議,要不,把這錢當作遺產,幹脆送給親屬,也就是他唯一的妹妹,要不,如果相信劉然和老夏的話,就先放在劉然或老夏這裏,先代為保存,待他新的身份確定後,再轉給他,畢竟知道你來曆的人,也隻有劉然和老夏。
阿彪最終選擇,把這筆錢放在劉然這裏。
這件事,夏曉明不知道。
劉然一臉與已無關的表情,道:“管它呢,人都死了,讓她去閻王那裏查吧。”
“我是擔心,要是追查出收他錢的這個人來,他自殺的事就暴露了!還有,米月也在查家裏那批珠寶,我也在想,正常自殺的人,應該在遺書中會有個交代,至少會給她妹妹有個交代。”
劉然笑了笑:“你糊塗了麽?他是正常人麽?他是犯人,殺人犯!他顧得上嗎!說不定他人還沒有死,那筆錢和那批珠寶就已就被公安封了,他還交什麽代!”
夏曉明想了想,點了點頭:“也是,也是。”
劉然便故裝糊塗:“阿彪是不是把那錢送到林詩詩那裏了?”
“哼!”夏曉明不屑一顧:“你還不知道林詩詩,那是個吃人後連骨頭渣子都舍不得吐的人,阿彪又不是不知道她,會把錢放她那裏!”
“那就好,隻要你,我,詩詩那裏沒有拿到錢,我們還擔心什麽!”
“我是擔心米月一旦找到那拿錢的人,會追問到真相。”
劉然搖了搖頭:“至於其他人,我們就不要去管他!阿彪也不會這麽蠢,輕易透自己的底,說不定他有什麽相好的,私下有什麽經濟糾纏呢,這事,你操心也沒用。”
“米月那人,不好對付。”
劉然不知道夏曉明這話的用意,是不是他懷疑自己吞了這筆錢?劉然不想與糾纏這事了,他要轉移話題。
“那個羅義,我你推薦給你了。”
“羅義?這是個吝嗇鬼,不信佛又不信邪的,你能讓他吐了錢來?”
“我讓他進你的場子。”
夏曉明一臉疑惑:“你不是不勸人弄這事嗎?”
“那也要看人,這種人,我就是要讓他出出血的。”
“他會聽你的嗎?”
劉然冷笑:“放心,我會讓他乖乖地進來。”
劉然回到家,已是晚上零點了,劉然一時難以入睡,看來,米月並沒有放棄對阿彪案的追查,這讓他心裏有一絲不安,這個米月,真的沒有他想像的這麽好對付,他要重新清查一下防線,以免讓米月突破。
按照劉然的精心安排,阿彪取了錢,把錢包放在他車上的後備箱中,晚飯時把車開到周圍無監控設備的市東郊白雲山下潤泉山莊門口停車坪,阿彪到飯館吃晚飯,劉然是從山上的林蔭小道步行來到山莊的,見四下無人,便開了阿彪的車後門把錢包取了,而後依然從山莊後麵的山道步行出來。
如果米月要追查,就應該會追查這輛車的去向,劉然深信,光靠監控追查,米月是無論如何追查不出來的,無論從當時他取錢的行動以及他車輛來去的路線。然而,他在取錢時,雖然周圍無監控,他也觀察過四周無人,但當時停在山莊門口停車坪的車,也有十來輛,他無法判斷在這十來輛車中否有人,如果當時有人在車中,一定會看到他取包的行動,如果米月來山莊走訪,不排除找到目擊者。
當然,劉然還有一絲僥幸,他知道,他當時與阿彪是一樣的裝束,即使是有目擊者,憑當時現場的光線及距離,也不可能能看清一個人的麵孔的,目擊者所看到的也許讓米月判斷取錢的人就是阿彪,但劉然做事,不能抱著任何僥幸心裏,他現在唯一能補救的,就是要精心安排一下,排除他在這一階段的作案時間。
周耘來電話告訴劉然,羅義到塗石嶺水庫釣魚了。
這天正好是周末,劉然當即備好釣魚工具,同周耘駕車來到塗石嶺水庫。
劉然這次到了水庫才知道,這個水庫是不允許釣魚的,羅義能來釣魚,是水庫管理員原是他公司的搭檔,姓何。劉然這才明白為何這水庫除了羅義,沒有其他人來釣魚。周耘隻好向何管理員解釋,他們是羅義的朋友,是羅約他們來的,何管理員要打羅義的電話,劉然看他抽煙,忙到車上取了兩條煙遞給他,才放了進來。
這是上午9時,太陽雖然很大,卻已是入秋,庫水中有絲絲風一陣陣吹來,風已有些涼意,水麵掃過一層層漣漪,劉然就在羅義不遠處的地方擺了架子,劉然同周耘的動作都很是陌生,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拋了釣,看羅義的魚杆上釣了,倆人驚喜地圍了上來。
羅義的魚出來了,卻是一條約二兩的小白條。
羅義一邊取魚,一邊問劉然:“小夥子,新手吧?”
劉然笑了笑:“您是高手,一看就準,不瞞您說,這是第一次。”
羅義冷冷地問:“誰讓你來這裏的?”
“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們倆逛風景逛到這裏,看到有人在這裏釣魚,所以也就來了,沒想到這裏還不讓人釣魚,我們好不容易才說服管理員同意的。”
羅義不吭聲了。
劉然還想問話,看羅義一個食指指向另一隻張開的巴掌中間,向他示意,劉然明白,這是停止的手勢,讓他不要說話。
劉然隻好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看周耘默默地盯著魚釣,心裏想著如何對付這個人,過了十多分鍾,聽周耘驚叫:“動釣了!動釣了!”
劉然忙拉起了釣杆,把杆都拉成了大周圓,沒有想到這魚有這麽大的勁,差點把他都拉下水了。
“小夥子,不能這樣操杆!”一旁的羅義終於看不下去了,忙走了過來,接過了劉然手中的杆。
“我操!這魚還不小!”羅義一邊拉杆,一邊示範道:“你不用著急,不能這樣強拉,一邊拉一邊放杆,這一拉一放,等他累了動不了了,自然就乖乖就範”。
魚終於露出水麵了,卻是一條大青魚。
羅義道:“怕有三十多斤吧,沒有想到呀,它倒喜歡你這新手,我在這裏釣了兩年了,還很少碰到。”
“哪裏哪裏,這是歪打正著而已。”劉然謙遜道。
周耘喜孜孜地抱了抱魚,讓劉然用手機拍了個夠,然後對劉然道:“我們放生了吧。”
劉然點了點頭:“放了吧。”
“慢慢慢!”羅義一聽,忙道:“這麽好的魚,水庫野生的,放了多可惜呀,要不,多少錢,我要了。”
“可是,管理員說,釣了大魚,要按價收費的,二十多元一斤,這條魚,怕要六七百元吧?”
劉然白了周耘一眼,道:“說什麽話,大哥若是要,拿去就是。”劉然說著,向周耘使了使眼色,周耘就把魚抱了過去。
“這不行,不功不受祿,我怎能白要你的,這管理員,我認識,他不會收我錢的,這樣吧,我占個便宜,給半價,300元吧。”說著便要掏錢。
劉然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怎麽稱呼大哥,我怎麽能收您的錢?這樣吧,這魚,我們也不要拿回家了,您看,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既然我們這麽有緣,要不,我們就到這對麵的魚餐館,把這魚讓餐館的師傅做了,我請大叔喝兩杯酒,來個魚餐宴,剩下吃不完的魚,再送您,您看行不?”
羅義一聽,滿心歡喜:“行,不過我有言在先,這酒錢和其他的錢,我來付。”
三人來到村子裏的一家活水魚鮮館,劉然把魚抱到後廚,廚師見了魚,問:“你們幾人吃?”劉然道:“3人。”“3人吃不了這麽多。”劉然道:“能吃多少弄多少吧,剩下的我們拿回去。”
羅義從車裏取了酒來,卻是一瓶古井貢,3 人上桌,魚也端了上來,一盆魚骨豆腐湯,一碟紅燒魚脯,一碟酸菜魚片,一碟火爆魚腩,一碟魚腸蛋餅,外配一碟青菜。劉然感歎這鄉裏廚師的手藝,一條大魚,竟然弄出個五菜一湯。
三人這才一邊吃喝一邊互相介紹,羅義一聽劉然是中南附醫的醫生,忙道:“劉醫生,我正要請教呢,你看我這身體,才五十出頭,上幾步樓梯就幹喘氣,幹一點活就全身累,醫生說是三高,血糖高,血脂高,尿酸高,勸我多運動,多健身,可我這人就是不想動,我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就是堅持不下去,說要跑步,跑兩部就喘氣,怎麽跑?說是去健身房,練了兩天,差點暈倒,就再也不敢去了。”
劉然看了看羅義的身體臉色,這是位虛胖的人,不到一米七的個子,少說怕也有二百四五十斤,光這肚子,就像一位快臨盆的孕婦,便問:“不知羅大哥在從事什麽工作?”
羅義歎息道:“前些年就是帶些人弄礦,這些年沒有弄了,就在家閑著。”
“羅大哥有其他什麽運動愛好嗎?”
羅義搖了搖頭:“你看,除了釣釣魚,別的也沒有了,這釣魚,還是這水庫裏的小何勸我來的,不瞞你說,我剛來這裏第一次釣魚,釣的一條青魚比這個還要大呢,一條魚,我一家吃了好些天,不想這就上癮了,沒想到之後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周耘笑道:“這魚與人一樣,喜歡嚐鮮的,羅大哥要是換一種魚餌,準保它也會上釣。”
羅義拍了拍大腿:“對呀!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劉然卻關愛地對羅義道:“你這體子,不運動是不行的,每天不管從事什麽樣的運動,總要出些汗,釋放出一些能量才行。”
“我就是懶得動,也不敢動。”
“吃了些什麽藥了?”
“吃呀,不吃能行麽,什麽降血壓的,降血糖的,中藥西藥,一大堆,醫生還勸我打什麽胰島素,我沒敢打。”
“光吃藥哪行,身體懶得動,動動腦子也行嘛,腦子的思維活動,也能釋放能量的,比如,看一場精彩的體育項目比賽,或看一場能讓人情緒大增的影視劇,還有就是玩一些比較刺激的遊戲等等。”
羅義連連擺手:“你說的,沒有一樣能引起的我興趣。”
劉然笑了笑:“不見得吧?”
“就是我這人笨嘛,事事提不起勁。”
“羅大哥不想玩玩錢麽?”
“什麽玩錢?”
“就是賭博。”周耘插嘴道。
羅義嘿嘿笑道:“那種場所,就更不會去了。”
劉然也笑了笑:“其實,像羅大哥這個身子,去去那種場所,也未必不是件壞事。”
“你就別拿我開這種玩笑了。”
“我這不是在跟羅大哥開玩笑,我是心裏醫生,像羅大哥這樣的身體,如果就這樣閑下去,血糖隻會越來越重,身體狀況很不樂觀,我讓羅大哥去這種場所,是因為隻有這種場所,玩的心跳加速,既可以使心髒活力增強,讓周身血液流速及心血管的張力和耐力加強,可有效避免心血管病的發生,還能讓大腦在受到強烈刺激的情況下,有效地消耗身體的能量,而這種能量的消耗,又可有效地增強身體各方麵的免疫力和抵抗力。當然,在這種場所,我也有一個特別的提醒,就是自始至終要把握一個度,也就是說,萬萬不可為了贏錢而以巨資豪賭的陷阱裏去,這樣的話,那就是我害了你了。”
“那種場合,怎麽樣才能把握這個度?”
“一般的這種賭博活動,從數字概率來講,它的輸贏總是在一個合理的概率內,也就是說,當你把握一個度,比如說,你每次不管怎麽賭,把投入的錢控製在一千,或者一萬之內,不管是輸贏,都不要超過這個範圍,這樣的話,哪怕你賭個十年八年,其輸贏也無非在這個數字之內,如果這樣的話,拿出這點錢來,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你說劃算不劃算?”
“可是我聽說,這家夥一旦上癮,想收都收不回。”
劉然擺擺手道:“不是怕上癮,就怕不能把握一個度,隻要能把握一個度,就好了。這就像這喝酒,隻要控製在一定的量上,哪怕你天天喝,也不一定能喝壞身體的,還能起到活血助消化的作用。當然,如果不能控製好自己,縱容過度,那才是件壞事。”
見羅義無言,劉然繼續道:“當然,我隻是一名心理醫生,對心理醫生來說,對像羅大哥這類身體狀況的人,這隻是一種治療方式和手段,我建議利用這種方式強身的人,其實也要擔當一定風險的,在我的病人當中,有不少聽從了我的建議,確實也達到了健身目的,但也有少數人,是我害了他,讓他走上了豪賭的不歸路。所以說,我的這個建議,盡供羅大哥參考,若是羅大哥不能自控,那最好還是不去為好。”
“既然能健身,有什麽不能去的,別的不敢保證,花錢的這個度,我還是能把握的。”羅義道。
周耘實在忍不住了,對羅義道:“羅大哥,不要聽他的,真是的,勸什麽不好,哪有去勸人家賭博的,我聽說,人一旦去了那個場所,不把短褲都輸了是出不來的!”
羅義喝了不少酒了,正是興奮狀態,笑道:“羅醫生說得有道理,我算明白了,賭場的輸贏,那就是個概率,哪有盤盤都輸的,或者場場都贏的,要是這樣,還會有人去麽!這家夥,就看你是衝著什麽目的去的,如果是衝著贏錢去的,那就說不準會陷到裏麵,難以自拔,如果是衝著健身去的,就不會在乎那一點點輸贏了。”
劉然忙拍手叫好,對周耘道:“你看,我說吧,我看人不錯的,羅大哥一看就是個明白人。”
周耘向劉然嘟了嘟嘴。
劉然對羅義道:“不過,我還是要勸羅大哥幾句,到了那個場子,萬不可受一些環境和情緒影響,而誤導你的底線,那個場所,作為參與者,最好的辦法,就是既讓自己融入其中,但在心理上,還要把自己置身度外,每次當你自己輸贏到一個度後,自己就不要再加碼,這個時候,最好就當一個旁觀者,看看人家那些豪賭的人,這樣也會讓你融入到瘋狂的衝動,體會到其中的樂趣,感受到深度的刺激,這種感受,比觀看一場任何強度的體育比賽,或一場感觀刺激的影視劇更真實生動,從而達到健身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