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撈針
晚上,米月要去看望一下恩師,去菜市場買了魚和海鮮,他還要好好犒勞一下翰墨,案子還在懸著,她一絲結婚的念頭都沒有了,她又要在翰墨和恩師麵前失言了。
恩師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下腿還是浮腫,渾身有氣無力,看米月來了,掙紮著要下床,被保姆把她扶在了椅子上坐下,要同米月說話,米月生怕老人提她結婚的事,但老人沒有,問的是米月怎麽會曬得這麽黑,工作順心不順心,吃得好不好,晚上睡得香不香,翰墨對她好不好……
翰墨還沒有回來,米月到廚房燒菜,紅燒青魚,清蒸排骨,水煮對蝦,醋溜白菜,菜剛上桌,翰墨回來了,看到桌子上的菜,忙到廚房抱著米月親了親,道:“又去哪裏了,曬得這麽黑?”米月嗔道:“你是算準了時間回來的吧?”翰墨哼了哼道:“別當我不知道,你這是無利不起早,看來,我們的婚事又要黃了吧?”
米月一時語塞。
米月把恩師也扶到桌邊坐了,讓保姆也上桌,翰墨提了紅酒來,保姆笑道:“家裏今天是什麽日子呀?”米月笑道:“什麽日子也不是,以後,我們就天天這麽過日子。”恩師笑得樂開了花,翰墨卻哼道:“也不知道這日子要等到猴年馬月?”米月忙搶過翰墨的酒瓶倒酒,道:“快了快了。”
吃過飯,已是晚上九點,米月向恩師告辭,翰墨送米月到了樓下,看頭上明月如晝,街道上仍是車水馬龍,翰墨道:“案子還沒有破嗎?”米月歎息地點了點頭。翰墨喃喃道:“這什麽時候是個頭?”米月心裏很亂,又不便向他透露什麽,隻得道:“但願媽身體能好,不讓我擔心。”翰墨道:“你心裏隻有媽,就沒有擔心我?”米月道:“我們的日子長著呢,我有什麽可擔心的?”翰墨也歎息一聲:“你這樣子下去,我擔心呀!”米月道:“你擔心我什麽呀!”
翰墨笑了笑道:“我想起網上一個視頻,是一個醫生說的話,有人問他,醫生的責任是什麽?他猜他怎麽回答?他答,我是一個維護秩序的人,大家都不解,你的責任不是救死扶傷嗎?醫生搖搖頭道:每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都在一個個排隊走向火葬場,醫生的責任,就是防止有人插隊。”
米月知道他又來賣弄了,便笑了笑道:“那這麽說,我們警察的責任又是什麽?”翰墨道:“這還用說,也是在維護秩序,隻不過你們做的,與醫生相反,醫生是防止往前麵插隊想死得快一些的人,而你們刑警就是防止往後麵插隊想死得慢一些的人。”
“你放什麽狗屁!”米月笑著脫口出了句粗口:“我看,你學律師太屈才了,你應該成為一個哲學家。” 翰墨哼了哼道:“我要是個哲學家,那些哲學家豈不都要餓死!”
米月從恩師家回到攻堅組辦公室,覺得輕鬆了許多,至少,恩師現在身體尚沒有大的問題,翰墨也能理解她的又一次失言,她可以暫時不為家事分心,用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攻堅組來。
隻是,關於李滿枝和譚偉的線索讓米月沮喪,米月知道,在李滿枝的保姆暴露後,憑鬼的手段,李滿枝不會再輕易讓米月抓住李滿枝的尾巴,鬼應該明白,一旦李滿技和譚偉暴露,他的死期就到了,所以,他會不惜一切代價,藏好這兩個人。
任滿霞道:“我現在懷疑,這兩個人已逃出本市了,他們有挾持鄒紅豔逃避我們視線的經驗,可以避開高速和國道,走小道出城的。”
米月點了點頭:“我們分析一下,既然李滿枝和譚偉不可能使用身份證登記住宿、租房、購買機票,車船票,也不敢駕駛車輛上高速和國道,那麽,他們要在東州立足,除非有他們自己的窩點,或者在親友家中寄居,現在,他們的幾個窩點已被我們發現,如果要在親友家寄居,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他們倆也沒有多少親友在市內,憑李滿枝的狡詐,她們不應該會冒風險長期住在親友家,這樣既不安全,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她們最終還會逃離本市,完全可以通過個鄉道、縣、省道出市。”
“如果他們出逃,最有可能走哪個方向?”
米月打開了衛星地圖,道:“南麵靠海,就不用說了,乘船出海也要身份證,而且隻有開往海島的幾個方向,這個可能性很少;西麵一帶是幾個繁華市區,所有出市通道都有公安檢查站和公路出入卡口,同時,這一帶資訊發達,所有住宿、租房都要嚴格實行登記,如果她們往這個地帶走,他們的處境與東州市沒有多大差別;東麵也是沿海地帶,這一帶是不同語言民族居住區,居地居民基本上是以本地語言溝通,外地人進入本地,如果不會講本地話,很容易引人注目,再就是,我們搗毀的這個團夥全部也是這一帶的人,她們不太可能進入這個地區。所以我推斷,她們外逃的方向,應該是往內地的北方,而且,李滿枝和譚偉都是北方人,雖然他們不太可能冒險回自己的老家,但從習慣上看,他們往北方的可能性比較大。”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三件事,一是在本市展開大排查,將這兩個人的照片發給各派出所及治安聯防隊,請他們對本轄區的外來人員逐一進行搜排,重點是上門排查寄居的親友、出租房及空閑房;二是對出市道路進行布控;三是對出市的省級以下道路進行排查。”
老黃道:“既然已對所有出市道路采取了布控措施,為何還要對省級以下道路進行排查?”
米月道:“現在公安機關能布控的道路,隻能在高速公路及國道及小部分省道出口,大部分省級以下道路四通八達,是沒有辦法進行封控的,上次鄒紅豔在清源縣石塘鎮被謝小樂挾持案,就是鑽了這個空子,一直走的省縣鄉道到達的東州。”
關亮道:“這出市的省級以下道路,都在離市區四五十公裏以外,我看了一下,現在能通行的,也不下五六十條,這每天車流量這麽大,我們怎麽排查?”
米月道:“你想想看,現在跑長途的,有誰還走省道縣道鄉道?走省縣鄉道的,都是就近的鄉村人員車輛,這些車不會很多,我們可以測算一下,從市中心出發,到達什麽距離,是吃飯的點或加油的點,在吃飯點的時候,或燃油耗盡的時候,我們就在附近找吃飯的地方,或加油站的這些點排查,一般說來,這些鄉鎮村的飯店,外來路過的車輛司機吃飯的人不多,隻要我們有提供的照片,那些員工服務人員一定會有印象。”
“現在,市區的大排查,我們就不參與了,讓派出所以及治安聯防隊來執行就是了,我相信,即使他們排查不出來,這個聲勢也會把他們逼出來,出逃到外地,所以,在出市省縣鄉道的排查,才是我們的工作重點,這需要我們親自來做。”
“要不要多抽些人來?”
米月搖了搖頭:“最好不用,一抽人,就難免走漏消息,他們一旦掌握風聲,不出來,或者出來時就有應對我們的辦法,我們才不好辦呢。這樣,滿霞負責市裏排查這一塊和我們以及杜峰那一組的溝通聯係。剩下的人分兩組,以正北308縣道為中心,我與老黃一組,向東排查;於斌同關亮一組,向西排查,每條線從市區開始,一直排查到200公裏範圍,省縣鄉道路路況比較差,車行速度慢,200公裏大概要行駛5、6個小時,重點在途經鄉鎮村飯店,加油站進行詢查,一方麵,看是否發現兩人的蹤跡,另一方麵,就是把我們的通訊電話留給他們,以後如果他們發現了,就能及時向我們報告;還有,當地的派出所,也要進行溝通聯係,以備應急。”
眾人聽了,一個個不吱聲。
“怎麽樣,有困難?”
關亮歎息道:“米姐,這一條線200多公裏,來回400多公裏,那些縣道,坑坑窪窪的,這一天下來,骨頭都要散架了。”
“你要怕吃這個苦,就不去了,換滿霞去。”
關亮嘿嘿笑:“你不要用這話來激我,我是替你一個女將擔心,怕你吃不消。”
米月冷笑道:“我看你這架勢,不要我來照顧你就謝天謝地了。”
米月很久沒有走過省級以下道路了,這次的省縣鄉村道路之行,讓她看到了,現在這些國家等級公路,是村道比鄉道好,鄉道比縣道好,省道雖然也是年久失修,畢竟路麵還寬些,隻有縣道最差,說是水泥路麵,其實很多路段已成了砂泥路麵。
米月第一天走的正是308縣道,從城鄉結合部橫嶺村一出口,便進入綿綿的大山峽穀,五月的綿綿春雨,使兩旁的青山林蔭一片翠綠如滴,一團團水霧籠罩在山巒之間,美景讓米月這時的心情很也暢快,想到時候有了空閑,她一定要帶上翰墨,來這裏體驗大自然的原始風光。
縣路的麵高低不平,左右全是彎道,車子左衝右突,弄得米月竟暈車了,車子到了龍泉鎮,160公裏,卻走了4個多小時,米月一路吐了好幾次,看路邊一家家全是飯店,有很多飯店其實隻是掛個牌子而已,店裏早就不營業了,米月隻好一手拿著警察證,一手拿著照片,一家家詢問,一家家留下自己的聯係電話,直到問完了所有飯店,才在一家“天天飯店”坐了下來,她覺得真是關亮所說的那樣,渾身骨頭都散了架了。
老黃早已餓得要發昏了,拿了菜單,問:“米支,要吃些什麽?”米月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搖了搖手,道:“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不要管我。”老黃看米月慘白的臉,便向老板娘要了一碗薑湯,讓米月喝了,米月喝了後,果然好了些,老黃也隻好點了兩道清淡些的菜,匆匆吃了,才又去加油站和鎮派出所。
回到東州,天已經黑了,米月下車時,眼前一陣發黑,一時竟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幸好手快,抓住了車門扶手,老黃道:“你這個樣子,明天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我一個人去就行。”米月搖了搖頭:“沒有事,這是頭一天不適應,多走幾天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老黃就開車來接她了,米月精神已好了些,老黃道:“你實在不行,就別去了。”米月笑道:“老黃,我還沒有嬌氣到這個程度吧,坐個車也會把人累得要在家休息。”便對老黃道:“我來開車吧。”老黃道:“這路麵很不好走。”米月笑道:“就是因為路麵不好走,我坐車的才容易暈,現在我開車了,就不會暈了,你倒要小心些才是。”老黃道:“我不會暈車,你隻要不把車子開到溝裏就是了。”
米月同於斌4人連查了七天,查了40多條省縣鄉道,沒有發現李、譚倆人的蹤跡。
就在米月在鄉村道路上尋人當中,妹妹米星來電話了,說是她準備同王誌遠在六一兒童節舉辦婚禮。
米月一陣興奮,連日的疲勞頓時全消失了一般,道:“怎麽,爸同意了?”
“這不全拜托你嘛,爸不是聽你的嘛!從那以後,架不住王誌遠成天纏著爸,他那股勁,爸就是塊石頭,也被他磨化軟了。”
米月心裏湧起一陣甜蜜蜜的幸福,就像她自己當初定了翰墨一樣,她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道:“小夥子不錯,我祝賀你呀!”
“你不要光祝賀呀,你得回來呀!”
米月現在哪還有心思回老家,隻得道:“非得我回去嗎,我以後有空了,再好好給你補救補救好吧。”
“不行,你不回來萬萬不行!你們這都是怎麽了?米陽在部隊,也說他不能回來,我一個送親的都沒有,總不能讓爹媽來送我吧?”米星話裏帶著哭腔了。
米月一聲歎息,道:“好妹妹!你別急,我想辦法,爭取回去!”
“你不要爭取爭取的,這是我一輩子的大事,你要不回來,我就不認你這個姐了!”
米月搖了搖頭,放下了電話,對這個固執任性的妹妹,米月隻得先應付她一下,能不能回去,得看她走不走得開了。
米月的道路排查工作堅持了半個月,一直到了五月底,毫無線索,各地派出所排查的情況也匯總到米月這裏,同樣沒有蹤影;米月同杜峰碰了一次頭,杜峰也是垂頭喪氣,道:“天眼平台,還有其他手段都用了,我們把車站、機場、碼頭、公園、大商場、廣場、高速公路、國道、主幹省道的公安檢查站、收費站、主要街道,影劇院,還有各大小區門衛、等等等等所有監控都用上了,就是沒有發現她們的預警信息,可恨的是,這兩個家夥沒有手機信息,其他跟蹤手段都派不上用場。”
米月道:“為防止他們出城走省縣鄉村小道,我們排查了往北方向的所有省縣鄉村道路,也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看來,這兩人應該還沒有出城,還貓在市裏,沒敢露頭。”
杜峰點了點頭:“對,我們可以基本確定,他們還沒有跑出這個市區。”
米月道:“如果她們還貓在市區,派出所這麽大麵積地排查,包括出租房、空閑房,賓館旅館就更不用說了,派出所不可能查不到,但如果躲藏在某親友家裏,如果這家主人對派出所排查的人故意隱瞞的話,派出所也隻能相信,不會入室搜查的。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躲藏在某親友家裏。”
杜峰點了點頭,道:“這樣,下一步,我們還是聯手,從這倆人的社會關係開始排查,把他們的祖宗十八代和所有的關係人物找出來,一個不漏地排查。”
米月道:“我建議,我們兩個組,分頭行動,我們這個組,去這兩人的老家,查他們的親屬及同鄉關係;你這個組,就在市裏,查他們的同鄉朋友關係,排查完後,我們再匯總線索,對她們居住在城裏的所有親友及社會關係的住戶一個不漏地排查。”
杜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