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陪太後
進了太後的蓬萊殿，獨孤慧芬睜大了眼睛觀察。
首先令她失望的是，太後身邊的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年輕宮女，年齡與自己相仿。
連女官也很年輕，沒見著年老的嬤嬤。
也就是說，十年前在太後身邊幹活的，全部撤換了。
新來的如何能知道過去的事？
若要問過去的事，除非太後開口。
用完晚膳，太後便外出散步。
獨孤慧芬發現，短短兩刻鍾，太後如廁高達五次。
大家都在茅廁外麵等著，寒風凜冽，身體好的都得凍出毛病來。
太子妃已經很不耐煩了，卻為了跟獨孤慧芬比賢惠，百般忍耐著。
可太後卻不怕冷，或許是她體胖肉厚的緣故。
可獨孤慧芬發現太後並非真胖，而是全身浮腫。
手背上的肉摁下去，半天彈不回原處。
而她手指關節粗大，始終彎曲，不能伸展。
再看她不時咳嗽，步履沉重，這明顯是有重病在身。
“皇奶奶，這麽冷的天您別感冒了，要不，孫媳送您回去吧？”太子妃表現得關懷備至，每一個字都是仔細斟酌才說出來。
“無礙，冷是冷，可透氣，再走一會兒。”太後回答。
獨孤慧芬趁著她倆說話，以手指搭太後的脈，探知脈象沉悶短促。
綜合各方麵的表現，太後得的應該是曆節病，亦稱痹病。
所謂痹病，便是今日所說類風濕病。
這種病分好幾種類型。
從太後的症狀看，屬於氣痹。
《中藏經》提出：“氣痹者，愁憂思喜怒過多，則氣結於上，久而不消則傷肺，肺傷則生氣漸衰，則邪愈勝。留於上，則胸腹痹而不能食;注於下，則腰腳重而不能行。”
太後回到寢宮後，宮女把晾得溫度正好的藥端了上來。
“不喝，都喝了多少年了，從不見好。”太後皺起眉頭。
她的貼身女官勸道：“太醫叮囑，不喝，恐怕日後太後沒法走路了。”
太子妃跟著勸：“皇奶奶，良藥苦口利於病，為了您的身體，還是喝吧。孫媳來喂您。”
說著端起碗。
太後不悅，一推，那藥湯撒到太子妃身上。
“哎呀，孫媳，奶奶不是故意的。”太後解釋。
“沒事，沒事。”
周圍的宮女忙掏帕子給太子妃清理藥漬。
獨孤慧芬拿過剩下的殘藥聞了聞，聞出裏麵有烏喙、續斷根、防風、白芷、牛膝等中藥。的確是治療痹病的，然而治療的是通常的那種痹病，並不能根治氣痹。
而是藥三分毒，這些藥喝多了，會增加腎髒的負擔，故而太後才會如此尿頻吧？
“你回去換身衣服吧，今晚就不必回來了。”太後見太子妃很是寶貝她那身衣裳的樣子，便打發她走。
太子妃求之不得，陪在太後身邊，就跟個丫鬟似的時刻得看她的眼色行事，又拘謹又無聊。
她瞥了一眼獨孤慧芬，這人還是跟從前一樣，不會說漂亮話，除了辯理之時，就是悶葫蘆一個，估計太後也不會一晚上就喜歡上她，那就留著她在這裏受罪吧。
等太子妃走後，太後看向獨孤慧芬：“你也想回去吧？”
“沒有，皇奶奶，孫媳想陪著您。”
太後微笑：“陪著一個幹老太婆很無聊的。”
“不無聊，孫媳喜歡聽皇奶奶講故事。”
太子腦子裏忽地就冒出李澤炎小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才八歲，趴在自己的膝頭，眼睛一睜一閉地想睡覺。
自己便說：“跟奶奶在一起是不是很無聊？”
他說：“沒有，孫兒想聽皇奶奶講故事。”
這種記憶讓太後忽然很懷念過去的時光，想起物是人非，感覺特別的孤單和淒涼，牽上獨孤慧芬的手說道：“好，那就跟皇奶奶一起睡，皇奶奶講故事給你聽。”
那些宮女們很是驚訝，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太後提出跟人一起睡，這得對靈王妃有多親昵呀？
那晚太後先講了李澤炎最喜歡聽的後羿射日以及後續的她自己最喜歡的嫦娥奔月的故事。
“你覺得嫦娥到底喜不喜歡後羿？”她問獨孤慧芬。
“喜歡是喜歡，可她有更喜歡的東西。”
“那她喜歡什麽？”太後饒有興趣地問。
“喜歡飛很高啊，這樣可以看得更遠。”
太後問：“這是靈王跟你說的吧？”
“沒有，我們沒聊過這個故事。”
“那你倆的回答怎麽會一模一樣？”
“孫媳申明，”獨孤慧芬舉起手發誓，認真地說道，“我絕對沒有抄襲他的答案。”
太後哈哈大笑，摸摸她的秀發，如果獨孤慧芬沒撒謊的話，就說明她與靈王真有緣分，倆人能不約而同地說出同樣的話，那說明心意是相通的。
“皇奶奶，現在輪到孫媳婦給您講故事了。”獨孤慧芬說道。
“好哇。”
獨孤慧芬便給太後講那種結局很美好的神話傳說，太後聽著心情十分舒暢，當晚睡得十分安詳。
當第二天醒來，她感覺精神特別爽——
平時一晚要起來如廁若幹次，自然不可能睡得好，醒來便頭昏腦脹的。
怎麽昨夜會一夜不用起床？
她看看獨孤慧芬已經不在，叫了一聲來人，她的女官進來。
“靈王妃呢？”她問。
“靈太妃正在膳房給太後熬粥。”
當太後梳洗好，獨孤慧芬把粥端來了：“皇奶奶要不要嚐嚐孫媳做的第一份早點？”
“是嗎？”太後瞄了一眼那粥，紅綠黑白四色，好奇地問“這是什麽做的？”
“赤小豆、綠豆、黑豆加糯米和稍許枸杞。”獨孤慧芬回答，但隱瞞了中藥成分。
“聽說你去了藥房，奶奶還以為你要加千年人參呢。”
“皇奶奶，您現在可千萬不能吃千年人參，那東西太上火，皇奶奶現在這身體需要清熱解毒，才能消腫。”
太後笑道：“不至於你繼承了你母親的衣缽，懂醫術吧？”
“孫媳的確從阿母那裏學了些，不過隻是一點皮毛而已。這粥是特意為皇奶奶做的，請嚐嚐。”
女官拿過來先嚐了一口，表現出鄙意，如實匯報：“太後，味道很普通。”
“奶奶，我真不太會做，但很用心。”獨孤慧芬解釋。
“有那份心意便好，奶奶勉為其難地替你嚐嚐吧。”太後變現得很大度。
她睡得好，心情自然就好。
但她喝過兩刻鍾之後，忽然想拉稀，慌裏慌張往茅房跑。
“大膽，你敢謀害太後嗎？”女官責問獨孤慧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