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顧聞舟走了。他決絕又毫不留情地拽下她的手,揚長而去。
獨留溫穗歲手足無措地被留在原地,進退不得。
好在顧母及時上前為她緩解尷尬:“是我欠缺考慮了,穗歲你快跟他一塊走吧,沒事的。”
“阿姨,對不起。”
“應該阿姨跟你道歉才對,自己不好意思開口,害你跟聞舟吵架。他不是故意那樣對你的,你別生他的氣。”
溫穗歲頷首,快步走出老宅。
好在顧聞舟的車還在路邊,剛走過去,車燈陡然打開,強烈的燈光刺得她不得不駐足抬手擋住眼睛。
茫茫夜色中,她形隻影單地站在刺人的燈光下,像是被刑審的罪犯。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做的。
顧聞舟朝她摁喇叭,降下車窗:“還不上車?”
車內充斥著低氣壓,溫穗歲老老實實坐在副駕係好安全帶。顧聞舟陡然加速在公路上飆車,越過十幾輛車,車速越來越快,窗外的樹木全都一掃而過成了殘影。
溫穗歲完全控製不住重心左右顛簸,她故作鎮定地捏緊了安全帶。
閃爍不定的霓虹燈映在顧聞舟野痞硬朗的側臉,他唇畔漾開一模瘋狂的弧度,還嫌不夠把油速加到了最高碼,不要命的模樣簡直和某人高度重疊。
恍惚中,溫穗歲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聲快過一聲。
“砰、砰、砰。”
所以在顧聞舟以一個完美的漂移結束這場飆車後,荷爾蒙上頭的她毫不猶豫拽住他的襯衫翻身吻了上去。
她不要命,她要浪漫。
車內的溫度升高。
顧聞舟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一手錮住小蠻腰,用更為野蠻熾熱的方式撕咬她柔嫩的唇瓣,撬開貝齒長舌直驅掠奪她濕潤口腔中的甜津。
布料摩挲,狹小而黑暗的空間響起曖昧的水嘖聲,勾得人心中野火如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溫穗歲跨坐到他大腿上,情難自持地吻過桃花眼下的淚痣,含糊不清低語:“你這張臉……可真好看啊。”
從外麵看,這輛張揚的紅色法拉利車身劇烈搖晃,路過的人瞄一眼便麵紅耳赤地繞開。
然而事實是,車裏的顧聞舟一把抓住她作祟的小手,橫著胳膊肘將她壓製在方向盤上。
和她的香汗淋漓衣衫淩亂相比,他頂多是呼吸紊亂了點,桃花眼下細長的傷痕血液凝固,薄唇還有被咬傷流出的血跡,令他整個人看起來野性難馴。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插手我的事情?”他語調危險,“你越界了。”
溫穗歲知道他是在說挽留他住到別墅的事,她眼尾發紅:“我……我隻是想讓你高興。”
“如果真想讓我高興,那就去跟老頭子說你不愛我了,你要跟我分手。”顧聞舟道。
拿回嘉禦龍庭的條件是,他和溫穗歲結婚生子,或者……溫穗歲主動提出不愛他了。
“癢,我好癢。”溫穗歲忽然幹嘔了一聲,借著昏黃的燈線,他看到她胳膊和脖子上泛起密麻的小紅疹,溫穗歲扭動身子試圖推開他去抓撓。
“你怎麽了?胳膊上怎麽起了這麽多小紅點?”他加大力道禁錮住她,“別亂動!”
“怎麽有兩個顧聞舟……”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溫穗歲聲音越來越小:“我好像……”
“你好像什麽了?說話!碎碎?溫穗歲!”
失去意識前,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送你去醫院!”
顧聞舟臉上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擔憂,如臨大敵抱著溫穗歲進醫院,隨手拽住一個醫生的手臂,力道之大簡直要將他的骨頭捏碎:“快!救救她!”
冰冷的語氣差點讓醫生以為是什麽絕症,檢查過後才發現是食物中毒,問他有沒有吃什麽特殊的東西。
特殊的東西……似乎也隻有他給她夾的那幾片生魚片?
“好在攝入量應該不多,過敏症狀還算輕的,以後注意點,別讓她亂吃東西。今晚先留院觀察,你是她家屬吧?家屬留院陪護。”
病房裏隻剩下他和溫穗歲兩人。褲兜裏的手機震動兩下,是尤語曼發給他的短信。
【顧哥哥,你讓我調查的溫氏夫婦的女兒,我好像有了點線索,你可以來我家找我嗎?】
尤語曼是十年前車禍現場的第一目擊人,也是第一個報警的,她在四年前顧聞舟回國後,告訴顧聞舟那場車禍死去的並不隻有顧父一人,還有珠寶富商溫氏夫婦。
但不知什麽原因,顧父死亡的消息被壓了下來,隻有溫氏夫婦車禍身亡的消息出現在各大報紙頭條。聲名顯赫壟斷大半個珠寶經濟的溫氏夫婦就這樣隕落,令商界一時動蕩不已。
據說溫氏夫婦還有一個獨生女兒,但現在也下落不明。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她的線索。
他看著病床上安靜躺著,麵色蒼白如易碎的瓷娃娃般脆弱的溫穗歲,在屏幕上敲點。
【郵件發給我。】
【不行,這件事必須得見麵才能說。你是有什麽事嗎?是因為溫姐姐?】
【那明天。】
發完這句剛打算摁住開關鍵,忽然想起什麽,他又點開微信好友列表裏的蓮花頭像的宋明旭。
【顧:隊裏車模原本定下來的人是誰?】
宋明旭是車隊經理,基本上隊裏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他安排,最後給顧聞舟匯報一聲就行。
【宋:溫穗歲啊。不是你說讓我換成尤語曼的嗎?】
顧聞舟回憶起那天尤父找到自己,言語間提及想讓尤語曼做他車隊的車模。當年和老頭子決裂後,離經叛道的他直接更改了高考誌願出國學賽車。
國外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那時候的顧聞舟還隻是一個師出無名的賽車手,處處碰壁,老頭子為逼他回去凍結了他所有的銀行卡,身上僅有的現金也很快消耗盡殆。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尤父。
尤父於他有恩,他沒理由拒絕。
【顧:……】
【顧: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宋:你今天怎麽突然關心這種事了?你不是不喜歡溫穗歲嗎?】
車隊的人知道溫穗歲還是因為顧聞舟,有段時間溫穗歲總是借著來看紀高興的名義偷看顧聞舟,眾人都看出來她喜歡顧聞舟,顧聞舟卻讓她離自己遠點。
他許久未回,宋明旭便又發了句。
【宋:那現在要把名額換回來嗎?】
【顧:……算了。】
他果然不喜歡溫穗歲。
宋明旭搖頭歎息準備放下手機,就看見他發來的第二條——
【顧:再加一個名額。】
溫穗歲睡得並不踏實,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夢裏一群穿著校服的人從樓上朝她潑髒水,在上樓梯時故意從後背撞她,拿異樣的眼神看著她的狼狽交頭接耳,肆意嘲笑。
她們用最刻薄的言語形容她,孤立她,譏諷她。溫穗歲感覺自己仿佛陷入無盡黑暗中,她孤獨無助地在角落裏雙手抱腿蜷縮成一團,將腦袋埋入膝蓋。
誰來……誰來救救她……
不會有人來救她了。
然後,他來了。
他站在逆光之下,黑色的襯衫扣子解開兩三顆,硬朗的胸膛泛著性感的蜜色,和他矜冷禁欲的麵龐形成強烈反差。
那雙恍若千年寒冰般的桃花眸在看見溫穗歲後染上溫度,邁開修長的雙腿朝她走來。
他像是從天而降的神祇般,帶著耀眼的光照亮她的全世界。
“碎碎。”他彎腰向她伸出手:“我會一直保護你。”
溫穗歲仰起頭,濡濕的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怔愣地望著他桃花眼下生動鮮活的淚痣,櫻唇一張一合,終於吐出那個被她塵封已久的名字。
“……沈承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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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曄:明明是三個人的故事,我卻現在才有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