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再見蘇涼安。

  “蘇涼安……怎麽樣了？”我低頭，有些心虛。


  “在醫院。”江祁裏了然笑笑。


  “噢。那……我們過去吧。”


  “嗯。”江祁裏轉身，開了車門，牽我上車，我有些不自然，微微掙脫他的桎梏。


  他看著空了的手心，轉身上了車，背影蕭條。


  我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唯恐一張嘴又傷了人，算了，與其那樣，不如閉嘴。


  再見到蘇涼安，我幾乎認不出來。


  他顯得疲憊不堪，軟弱無力，身子坐得那麽低，好像要陷進椅子裏似的。身形清瘦，下巴還是青色胡茬兒。


  望向我的眼睛充滿血絲，渾身無言地散發著濃濃的挫敗感。


  蘇涼安，你怎麽變成了這樣？變得那麽陌生與疏離。


  蘇涼安的母親正呆滯地守著用白布蓋上了的蘇葵，不準醫生靠近半步。


  比起第一次見到的蘇媽媽，此刻的她仿若了無生氣的潭水，憔悴不堪。眼角的皺紋明顯，讓人心酸。蘇葵的死，對她打擊實在太大。


  可是，那個可愛稚嫩的孩子就這麽沒了嗎？

  我不敢邁出步伐，我在恐慌，我害怕打破這一刻詭異的寧靜。


  “輕央，你沒事吧？”站在旁邊的江祁裏低聲問。


  我有些不知所以，隻是點了點頭，眼神還是追隨著蘇涼安。


  “蘇涼安……”我張嘴，吐出微弱的音符。蘇涼安看向我，眼神透露的情緒悲悸不已。


  蘇葵的葬禮在三天後，倉促的葬禮夾雜著不知所從哭泣和悲號。蘇涼安的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蘇涼安的父親用手扶著蘇媽媽，神色動容，滿是悲哀。


  蘇葵……還隻是個孩子啊……

  “顧輕央。”


  我看向他，兩兩相望，這是在我腦海出現的詞。蘇涼安的眼神有些朦朧，疲憊不堪，他把一隻小羊遞給我。


  我驚愕接過那隻溫順的小羊，“這是……”


  “鳳凰古城時，帶回來的那隻。你好好照顧它，我.……我不想看到它。”蘇涼安聲音有些嘶啞。


  我懂，睹物思人。


  “顧輕央！”


  火辣辣的感覺在我的臉上蔓延，刺痛。我看向她，驟然心痛，她打我……

  幽幽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歇斯底裏地哭著把我抱住，呼吸紊亂，上氣不接下氣。


  “顧輕央！你憑什麽這麽折磨我啊！你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啊！”


  我頓時有些想笑，司幽幽，明明是你不要我了，怎麽就說我離家出走呢？那明明不是我的家，怎麽就說我離家出走呢？


  “放手。”冰冷的聲音，毫不遜色於大雪過後的刺骨好冷。


  “輕央，你是討厭我了麽？就因為我一時過錯，你就不信任我了麽？”幽幽聲音很小，帶著些不明所以的情緒。


  “你怎麽會來這裏？”難道你就那麽篤定蘇葵去世，我便會回來？

  “因為，小葵她.……”


  果然如此。


  “央央，你回家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是因為心虛還是什麽？

  “司幽幽，你是雙重人格麽？一會讓我滾，一會讓我回來，你是什麽意思！”我有些懊惱，為什麽就沒法討厭她，恨她，再也不理她！


  幽幽不再說話，隻是低著頭，肩膀輕微抖動，似乎在隱忍著什麽那般。


  看著她這般光景，我很矛盾，既厭煩她，又心疼她。


  “輕央，怎麽了？”是超人。


  我搖搖頭，扯著超人走開，漠視幽幽臉色的灰白。


  我也無法摸清自己的情緒，時而厭人，時而厭世。就比如說現在，我明明要與超人離開了，觸及蘇涼安不明所以的目光時，我卻違心回頭抱住幽幽。


  幽幽身軀震了一下，而我突然覺得她是那麽瘦弱，骨骼硌得我生疼。


  “輕央，是我錯了，跟我回家，好不好？”小心翼翼的聲音，仿佛怕驚嚇了誰。


  我點點頭。


  望著蘇葵的靈柩，陡然生出了，死也是個解脫的想法，至少，蘇葵，你不用痛苦了，你把痛苦留給了愛你的人。


  天氣有些灰蒙蒙，刺眼的白雪仿佛蒙上了一層灰。


  我隨幽幽回到家裏，電視機沒關，大衣亂扔，燈全亮著，一片淩亂。我審視著幽幽，心裏卻很不是滋味，幽幽是有潔癖的，這樣淩亂的家，恐怕她過得也不好。


  幽幽有些無措，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堆到一起，一臉歉意望著我。心髒處蔓延出一片刺疼，我心疼地抱著她，忘了今天我對她有多冰冷。


  幽幽哭了，不是無聲落淚，不是低聲抽泣，而是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裏放聲大哭，渾身也劇烈的顫抖著。


  我說不出話，如有鯁在喉。


  我知道幽幽不會怪我，我做錯了什麽她都會無條件原諒我，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