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刀意
“刀意？”
望見那一抹刀光，充斥視野，煊赫暴烈，咆哮而來，春先生心中，終於生出了一股莫大的驚懼，頓時便生出一種迷惘，似是回到了一百年前，那個寒冬臘月、窮途末路的哀絕之時。
當時在江上，它還隻是一隻初開靈智的小魚鷹，也未遇到主上，每日被迫和同伴一起，前往寒江捕魚。
滴水成冰的季節，江水冰冷刺骨，它在江底忙碌一天，凍得瑟瑟發抖，忍著饑餓尋覓遊弋，卻往往隻能空腹而歸。
偶有所得，也要被迫哺吐出來，向那冷酷暴躁的漁家，換上幾條小小雜魚果腹！
“真是苦難的歲月啊！”
春先生歎息一聲，似已陷入迷惘，身後那隻巨大魚鷹幻象，便突然引吭振翅，發出一聲尖嘯，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不對！我而今已是大妖之境，當年那名漁夫，也早已被我吞殺，又有誰人，能夠將我逼迫到如此絕路？”
春先生咆哮，隨即更感憤怒，同樣不退反進，強烈殺機在眼底迸發，一樣的有進無退，一樣的殺意決然！
“好！”
陳敬庭暴喝一聲，長刀斬落，勢如天傾，刹那間苦海翻覆，洪波湧起。
於是九天之上，雷聲消隱，層雲深處，天宮震碎，漫天神佛，如林槍戟，隕落如雨！
“好刀！”
春先生黑筆破碎，連退三步，慘聲開口，恍惚之間，似乎又想起了那段寒江歲月，迎著漫天風雪，一根青蒿打來。
隨即，便覺右肩一痛，垂首望去，隻見其身，已被那道刀光剖開，肺腑流出，脊骨斷裂，隻差分毫，便能將他剖成兩半。
“清江啊……”
老魚鷹歎息一聲，眼前似乎又重新浮現起那場風雪，隨後便頭顱一歪，斜倚在洞壁之上，徹底死去。
身後，那隻巨大魚鷹幻影亦同時散去，隻餘陳敬庭提著長刀，從幽暗的洞穴中緩緩走出，渾身浴血，冷酷如同殺神。
將春先生所遺渦流珠拾起，看著其死亡之後，現出的的巨大魚鷹原形，赤冠玄羽，烏喙鐵勾，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想了一想，並未將其屍身毀去，注視片刻，蹣跚離去。
他卻不知，剛一離開，甬道之中，便又來了一名神秘人，靜靜站在甬道盡頭，向陳敬庭逃遁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隨後又踱步走到洞壁之前，看著已經死去的春先生，嘴角露出一絲陰森的冷笑。
隨後，便從袖中探出一隻枯掌，妖力微吐，爆出一團青光，落在那隻巨大的魚鷹屍體上，刹那便將其轟成一團黑炭，挫骨揚灰。
“真是想不到啊，居然連春先生都能搏殺！”
“不過，就是這樣才有意思！不然，單憑一個玉龍公子，又怎麽可能掀起清江水府的憤怒，與儒門徹底開戰呢？”
甬道盡頭，青色身影似在自言自語，極其細微，卻透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兜帽之下，半張麵孔揚起，十分陌生，不在此番所有入府妖怪之內，唯有那一雙閃爍著雷光的幽碧蒼眸，卻是似曾相識。
從春先生死亡的甬道之中離開，陳敬庭找了一處偏僻石穴，靜心調息。
此番大戰，他可謂底牌盡出，便連李鷸當日所贈六頁儒門法術，也隻剩下兩頁，不過能夠從那場拚死博殺中，領悟出“窮猿奔海”的刀意，也算大有收獲。
畢竟，便連此前他早就熟悉的“烏啼流霜”“狼顧狂狷”“雄雞一唱”三刀，也隻能稱得上按圖索驥，根本領域不出其中意境，遑論刀意？
反倒是當日吞食殘香，西極白虎星象大成之後，晉階靈官之境，摘落的第四道神通種子“三昧神風”，倒是出乎意料的強大。
不過此刻，他的心思卻不在這些刀法、神通上麵，而是抬起雙手，苦笑一聲，隻見其上，道道墨紋愈發清晰，深入肌理，恰似春先生殞命之後，最後的印記。
“這老魚鷹的咒縛之術倒是厲害，分明命都沒了，墨紋還在，若是平時倒也罷了，接下來必定還有大戰，隻怕麻煩不小！”
他歎息一聲，又查看識海，更感鬱悶。
“一隻如此強橫的大妖，居然隻夠凝聚出蒼龍七宿第一宿，如此看來，我想要繼續凝聚出三垣四象，九曜八部，天罡地煞，隻怕進度要大大拖延啊！”
“不過，滿天星圖皆在我腦海之中，這便是我最大的優勢，暫時慢則慢點，根基要穩，將來登臨大道，方能不弱於人！”
安慰了自己一番，陳敬庭便不再多想，沉下心思，潛心調息。
許久，待到狀態基本恢複，起身站起，腰腹之間恐怖創傷早已消失不見，向黝黑甬道深處望去，他的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焦灼。
“也不知明宗大師和李將軍身在何方，有沒有提前對上，有無危險？”
隻是身在山腹之中，方向淆亂，他也隻能猜測一二，估算了一個方向行去，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過這次，他的運氣倒是不錯，兩柱香的時間之後，便已聽到風中隱隱送來幾聲細語，循聲尋去，掠過幾個拐角，便已望見遠方甬道，盡頭隱約傳出一抹更加深沉的幽光。
“找到了！”
他心中一喜，斂去周身氣息，向甬道盡頭悄然摸去，依然是一座高崖之上，探首望去，崖下眾妖已少了三分之一，鐵冠道人等也尚未歸來。
“也不知是在繼續追殺，還是業已身死，亦或在山腹甬道之中迷路？”
看見鐵冠道人等不在，陳敬庭心中不禁一鬆，無論如何，這種現象，至少也說明，被其追殺的明宗大師等，尚無生命危險。
但轉瞬，便感覺眉心如同針刺，渾身毫毛豎起，猛一回頭，便看見身後甬道深處，無聲無息之間便多了一人，麵容陰鷙，赤眸烏冠，冷麵如鐵，陰陰地盯著自己。
“不好！”
陳敬庭心中一驚，再看前方，一道烏黑龍卷風平地升起，托著一名身材極瘦的黑衣男子，妖氣森森，正站立在山崖之外，腳底是一片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