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骸骨
“這仙府洞天,到底是什麽?那所謂靈寶,又在何方?”陳敬庭心中猜測,但來都來了,也隻能小心謹慎,一步步往下走。
他當然不知,這處仙府洞天之中,那位神秘莫測的崤山山神,早已進來多次,其中怪異之處,卻未對眾妖有絲毫提及,不然心中隻怕會更加警惕。
走了四分之一個時辰,大約是因為此界靈氣貧瘠的緣故,神識很難及遠,探查四方,便隻能靠一雙眼睛。
這時,陳敬庭便突然看到,前方荒灘之上,忽然聳起一塊巨大的黑色裸岩,岩後似有人影微微晃動,一閃即沒。
“什麽人?”
陳敬庭駐足提刀,心中提起十分警惕,厲聲喝問。
“這位兄台,同為人族,無需緊張!”
聽見陳敬庭遠遠開口,那塊巨石之後,便轉出一個人來,身披黑袍,頭戴鬥笠,周身隱藏在陰影之中,亦看不清麵孔。
“摘下鬥笠!”
陳敬庭也不靠近,揚起長刀,遠遠喝道。
“這位兄台,當真謹慎!”
那人無奈,摘下鬥笠,負在身後,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十足落拓的臉,咧嘴笑道。
“果真是人族!方才還以為是妖怪設伏,一時魯莽,還請見諒!”
陳敬庭放下長刀,隻是並未收起,仍提在手中,雙手抱拳,施了一禮笑道。
“無妨,身在這等鬼地方,多幾分謹慎是好事!”
那人不以為意,同樣拱手,眼神在陳敬庭長刀之上轉了轉。
“倒是方才,在那山神宴上,兄台刀斬蜈蚣妖,力戰清江水府內務總管春大先生,群妖側目,當真是大揚我人族誌氣,當時便想結識,沒想到一入仙府,便遇上了兄台,當真是巧極!”
“確實很巧!”
陳敬庭微微一笑,隨即視線輕移,落在那人緊緊握著、抱拳的右手上。
他自然識得,眼前這人,便是當時身在其下數道,同為獲得請柬邀請的幾名左道邪修之一,當時應有三人,自成一席。
而今看來,應是隨機傳送,與另外兩人分開了。
“哈哈!兄台倒是警惕!”
那人六識也頗為敏銳,察覺到陳敬庭視線在他緊緊攥起的右拳上掠過,當即哈哈大笑,右拳鬆開,果然空無一物,倒是陳敬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慚愧!慚愧!身在危局,又背著清江水府追殺令,不免有些草木皆兵,還請兄台見諒!”
陳敬庭終於放下心來,收起長刀,負在身後,亦向那人走去。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那人大笑揮手,腳下已經走進丈五之內,見陳敬庭收起長刀,眼中精光一閃,背後鬥笠之中,突然騰起一團斑斕毒霧,形如彩蝶,雙翅一撲,向陳敬庭抖撒而來。
“早就等著你了!”
陳敬庭冷聲一笑,負在背後的長刀,重新從袖底滑出,落入手中,徐徐斬出,便如一道電光,從那彩霧之中穿行而過。
隨後,便是血光飛濺,如同風割麥浪的聲音,從身後簌簌傳來。
“你既如此強大,為何還要與我耍詐???”
那人原以為得計,忽然喉間一痛,醒悟過來,手捂咽喉,不甘開口。
“萬一是個好人呢?”
陳敬庭一刀斬殺那人,歎息一聲,也不回頭,提刀遠去。
“好人?嗬嗬~~~”
那人倒地,再無半點生機。
許久之後,陳敬庭也不知走出多遠,周圍再無一人(妖)路過,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上,無數礫石之間,便如波浪般翻湧起來,鑽出許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絛蟲,將那人屍體迅速覆蓋,須臾啃成一攤白骨。
再過片刻,便連白骨也已消失,那些黑色絛蟲又鑽入地下,須臾便消失不見。
天地之間,依然如亙古荒涼。
這極其恐怖的一幕,陳敬庭自然未曾親見。
此時,他距離那片存在於這天地之間唯一的異色,那汪藍湖,已經不遠,無需飛上天空,也能遠遠望見,那裏泛出的碧色,那裏生起的水波。
到這裏,距離他進入仙府,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但除了最初遇到的那位邪修,他再未遇到一個妖怪。
直至抵達那片湖畔,站在那一汪驚心動魄的藍色麵前,他才終於看見,那些妖怪究竟在哪裏?
它們正排著隊,順著從淺到深的湖水,向湖泊中央走去,直至湖水沒過頭頂,徹底消失,便如最虔誠的朝聖,又向一隻隻失去神智的木偶。
而那湖泊中央,給予陳敬庭的感覺則更加怪異,仿佛是深海之中最幽深的藍洞般,帶著不可言說的莫名與詭異,就像在那湖泊深處,正沉眠著一隻極其恐怖的怪物,忽地睜開瞳孔,延著不知幾千幾萬丈深的湖水,帶著夢境般的誘惑和甜美,要將他緩緩拉入深海。
陳敬庭腳步微動,識海之中,西極白虎星象忽然亮起,璀璨如同一道凜冽刀光,肅殺橫空,截斷陳敬庭心神與那片湖眼之間的聯係,他便瞬間清醒過來。
“好險!”陳敬庭急忙轉身,不敢再看,避湖而走。
遠方,又聳起一座高山。
“這山,好像是火山地貌吧?”
陳敬庭眺目望去,視線所及,隻見一座巨大山脈橫亙天際。
正中最高的山峰,卻與周圍完全不同,不再如劍戟般,筆削陡峭,而是形如圓錐,色呈暗紅,絕無草木,高聳入天。
“那座山中,或許便隱藏著這座仙府之中,最深處的秘密!”
望著那座火山,如同亙古巨人,陳敬庭忽然心中明悟,隨即毫不猶豫,邁開雙足,向那火山走去。
距離火山越近,地貌便變得愈發崎嶇起來,越來越多的暗紅色巨岩開始出現,聳峙在疾風呼嘯的曠野之中,凝結出時光的斑駁,仿佛沉默的哨兵。
蒼山如海,殘紅如血。
接下來,陳敬庭便步入了一片真正的紅色荒原,天是紅的,地是紅的,便見永無休止掠過荒原的風,似乎也是紅的,天地之間,唯有他一襲青衣、一抹異色,醒目而渺小,高傲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