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河畔
“什麽死老鼠?說清楚點!”塗神婆本就不耐,見阿春說得不清不楚,心中更惱。
“堂屋,堂屋裏不知哪來許多死老鼠,一個個跟貓大小,都被吸幹了血,怕是,怕是那柳像作祟!!!”
想起方才推門看到的詭異一幕,縱然這幾日已親手殺了七八個人,阿春仍不禁心中發冷,強抑著內心恐懼,小聲道。
“死老鼠?”塗神婆聽著,心裏也不禁驚疑起來,趕緊起身,去堂屋查看。
要說這山中,老鼠的確是多,但塗神婆自有手段,而且還養過一隻狐鬼,那些蟲蟻狐鼠從來不敢侵犯,如今是哪來這許多死老鼠?
盯著堂屋地上,又抬頭看了看壁上神龕,塗神婆良久無語,心中猜測怕是與昨夜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關,隱隱生出些不安。
“無妨,山中有些老鼠也不稀奇,今晚你我便在屋裏守著,看看發生了何事事。”過了片刻,塗神婆低聲開口。
當晚,兩個便藏在堂屋與裏間的重重帷幕後,也不掌燈,就著窗欞透過的月光,無聲等著,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到了亥時,月亮升起極高,透過堂屋的天井,在地上投下一塊八仙桌般大的光斑。
壁上神龕中,緩緩飄出一縷淡紅色的霧氣,消散在清冷的夜色中,落在兩人的口鼻間,隱隱帶著幾分腥甜。
“這是什麽東西?”聞著那股氣息,阿春不禁有些迷醉,隨即清醒過來,忍不住倒退一步,失聲驚道。
“噤聲!”塗神婆畢竟歲數更大,心態更加蒼老,又曾見過許多不於人道的詭異,清醒比阿春更早,此時見她惹不住出聲,低聲斥道。
兩雙眼睛緊緊盯著,但那神龕之中,除了起初飄出一縷紅霧外,再無其它異樣,反是過了半柱香功夫,一隻如同小貓般的肥碩老鼠順著院牆溜了進來,窸窣一聲竄進了堂屋。
進了堂屋之後,那碩鼠也頗警覺,突然停下腳步,鼻尖在空氣中仔細嗅了嗅,短須微顫,似是感覺找對了地點,方邁開四條短腿,歡快地向堂屋深處的神龕跑去。
但哪知當跑出兩三丈遠,剛到供著神龕的壁下,便一頭栽倒,似是進入了最香甜的夢想,呼呼酣睡起來。
緊緊盯著那隻酣睡碩鼠微微起伏的肚皮,塗神婆和阿春忍不住麵麵相覷,這莫非便是那柳像誘來的血食,便如捕蠅草般?當下更不敢呼吸。
不過還好,這猩紅甜霧,似是未對二人產生什麽影響,隻是吸引來的山老鼠越來越多,到了子時,已經栽倒了十七八隻,亂七八糟躺在地上,讓阿春看得直泛惡心。
到了此時,那神龕中的邪異詭物似是滿意了,緩緩收回紅霧,隨即咕嚕咕嚕響動起來。
緊接著,塗神婆便看到,那白日裏相對普通的柳像,入夜後竟如一隻活物般緩緩蠕動著鑽了出來,原本刀削斧刻的紋路,此時亦如黑色蟲豸般變幻扭動,映在透過窗欞照進來的皎潔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眼睜睜看著那十七八隻昏睡的碩鼠,被那緩緩蠕動的詭異柳像,仿佛老人吸食黴莧菜杆般,逐個吸食了幹淨,隻餘一副包裹著細骨的幹癟皮囊,塗神婆感覺自己的心髒,似是被冰冷的恐懼攥緊,就要滴出水來。
不過還好,那怪物似是未曾發現兩人的注視,蠕動著遊走在眾鼠之間,優雅地吞完血食,方滿足地遊回壁上神龕之中,原本窸窸窣窣的嘈雜,忽然間便寂靜下來,隻餘二人撲通撲通的心跳,在空曠的堂屋中跳個不停。
過了許久,塗神婆方如夢初醒,那股緊緊攥住心髒的恐懼也悄然散去,失魂落魄般回到裏屋,一頭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次日,素來早起的塗神婆,直到晌午方才醒來,靠在床上想了許久,卻連昨夜細節都缺失許多,心中更覺驚恐。
強撐著起了榻,又將仍在沉睡的阿春叫醒,拄著拐摸索著來到堂屋,囑阿春打開四周封閉許久的窗戶,等到屋外的正午陽光照進來,屋內亮堂許多,塗神婆心中方稍微安寧一些。
‘婆婆,要不咱們趕緊把這東西給埋了吧,放在家裏供著,我這心裏實在是慌得很。”站在塗神婆身後,精神仍十分疲憊的阿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也回想起昨夜的恐怖經曆,忍不住低聲道。
“慌什麽?今夜再看看!”塗神婆哪裏不清楚她的心思,便連自己如今也有了這個想法,隻是已成騎虎之勢,若是這般簡單便將那怪物埋了,此前諸多努力,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隻能強抑心中恐懼,低聲喝道。
如此又過了幾夜,那怪物在接連吞食了越多老鼠後,能力似是越來越強,能夠影響的範圍也是越來越廣,最後一夜,竟引來了一隻二三十斤的黃皮子,被迷倒吸食幹淨後,倒留下了一張好皮毛。
隻是這皮毛,阿春可不敢要,緊緊盯著那副黃皮子,又忍不住哀求起來,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塗神婆還要將那妖柳繼續留著,自己便是拚了法術不學,也要逃下山去。
“也罷,當時道長也曾有言,若是實在進不了塗家村,便就近找一棵柳樹,護住我等亦可!”
塗神婆思慮良久,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安慰自己,頹然開口。
“既如此,我瞧著山下河邊那顆便極符合,婆婆覺得如何?”見塗神婆首肯,阿春急著開口。
“也罷,就是那棵吧!”塗神婆歎息一聲,心中感覺甚是不安,到木已成舟,隻能將錯就錯,一條路走下去。
當夜,月上林梢,四野無人,塗神婆便帶著阿春,一個拄著拐,一個提著桶,也不點燈,順著月光籠罩的蜿蜒山路,悄無聲息地下了山。
山路的盡頭,是一條河的左岸,長著許多大柳樹,條條柳枝垂進水中,隨風微搖晃,蕩起一圈圈漣漪。
柳下,還有許多塊青石板,卻是村婦用來浣衣之處,顯是有些年頭了,十分濕潤平滑。
“便在這裏罷?”阿春扛著鏟、提著桶走在前邊,看到夜風一吹,那一排排柳樹便搖晃起來,在地上投下許多飄忽不定的影子,還有沙沙的聲音,心中發怵,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