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道觀
“可是，這天還沒亮？”阿春聽著，心中便有些不大情願，昨晚本就受了驚嚇，好不容易熬到三更才睡著，剛剛合眼便被塗神婆叫醒，如今又要下山？
“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話？”塗神婆冷哼一聲，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一雙渾濁的老眼，向阿春冷冷看掃去。
“是！”被塗神婆的一聲冷哼，阿春也從迷瞪中徹底醒來，打了個哆嗦，不敢多言，低聲應了一聲，便取了銀錢，急匆匆往山下而去。
“不知尊卑的賤婢！”塗神婆見阿春出門，冷哼一聲，方跛著足，拄著拐杖返回內室，掀開鋪在榻上的厚重皮毛，裏邊卻是一個二尺見方的暗格。
“唉！”塗神婆揭開暗格，取出一個十分古樸的黃花梨官皮箱，撫摸良久，方才重重歎息一聲，不舍得將箱子放在一旁，又將暗格合上，重新鋪上皮草，就這樣坐在皮草堆中，靠著箱子，等待阿春回來。
天色微亮的時候，塗神婆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阿春終於回了，後邊還跟著兩個粗壯的轎夫，一個個睡眼蓬鬆的樣子，若非價格開得高，還真不願意接這活。
“去長青觀。”塗神婆不舍得抱著箱子出了門，上了軟轎，蒼老著聲音囑咐，隨後便閉上眼睛，抱著寶箱假寐起來。
這長青觀，卻是附近一座十分有名的道觀，觀中有大小道士十餘人，人人會些法術手段，觀主更據說有通天的本事，但尋常人極難得見。
塗神婆自然不在其列，但她心中有事，近些年往長青觀去得愈少了，若非情況緊急，事關身家性命，她是說什麽也不願前往的。
花了大價錢的兩名轎夫，腳程也確實頗快，不足個把時辰，便趕到了長青觀所在的樟樹鎮。
托長青觀的福，樟樹鎮也發展極好，雖在山壑之中，卻不似那荒山僻壤，反而頗為繁華，尤其是信徒香客絡繹不絕，帶動當地的客棧酒樓生意十分興旺，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包子燒賣和羊湯水餅的味道。
抽著鼻子，聞著那些熱騰騰、香噴噴的香味，兩個轎夫便有些走不動道了，央著阿春去請塗神婆，想要吃些東西再上路，也正好歇歇。
“一人四個鮮肉包子，趕緊吃完，未時前趕到五柳觀，一人再加二十文。”坐在軟件中，隔著轎簾，聽到轎夫對阿春的央請，塗神婆冷哼一聲，蒼老著聲音道。
兩名轎夫一聽大喜，又拿眼睛去看阿春。
阿春哪還不知道兩人的意思，分明是等她出錢，不過這本來也是婆婆的意思，便從腰間鼓鼓的纏囊中取出二十枚銅板，在附近攤上買了包子，先隔著轎簾遞了一個給塗神婆，剩下的與兩個轎夫分了，也顧不得裏邊飽滿的肉汁滾燙，蹲在路邊狼吞虎咽的吞吃起來。
兩個轎夫很快吃完了包子，雖然仍有些眼饞肉湯，卻知道阿春自然是不會再買，自己掏錢又舍不得，加上未時前趕到長青觀又能多拿二十文，當即便嗅著香味，抽著鼻子起身，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抬著軟轎開始上山。
這山海拔不高，但山勢極為險峻，尤其是山頂還生有一棵二百多年的大樟樹，蔥蔥鬱鬱，如同華蓋，可謂一方名勝，吸引了無數文人墨客在此流連，留下許多筆墨丹青。
尤其是四十多年前，新起了一座長青觀後，更是吸引許多信徒香客前往膜拜，香火十分興隆。
沿著青石山路，兩名轎夫抬著軟轎，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了山，一直到了觀外，一處十分寬敞的漢白玉廣場處，方停了下來。
“阿婆，到了！”
阿春開口，便掀開餃簾，扶著塗神婆鑽了出來，懷中還抱著一個十分陳舊的小皮箱，黑黝黝的，也不知裝了些什麽，倒顯得頗有些分量。
“哼！”
不知為何，到了地頭，不再受那旅途勞頓之苦，塗神婆卻有些心頭不愉，抱著箱子，冷哼一聲，抬頭望去。
隻見高聳的山門之內，沿著巍峨山勢，矗立著一座座莊嚴殿宇，畫角飛簷，曲折回廊，十分恢弘。
最高的大殿之上，更有一棵大如城郭的碧綠樟樹籠罩其上，雖在夏末，暑氣未退，卻依然傳出一股陰冷涼意，十分舒適，卻又隱隱有些膽顫心驚。
“若是咱家也能有這樣的香火就好了！”
攙扶著塗神婆趨步向前，阿春仰望著遠方高處的巍峨大殿，心羨不已，低聲道。
再回頭，隻見周圍已經聚攏了許多香客，大多衣衫華貴，不少還帶著仆役家僮，口音亦有所差別，分明是從外縣趕來。
“單純香火錢，一年怕都有不少吧！”
阿春口中嘟噥，卻遭塗神婆狠狠瞪了一眼，低聲怒斥，“閉嘴！”
“哦！”
阿春便不敢多言，攙著塗神婆，隨著上香人流進了大殿，一間間走過，先在供奉的三清像前敬了香，隨後又找到侍奉一旁的道童。
“不知觀主可有空，見得外人？”
從懷中摸出一枚頗有分量的銀角子，遞上去，低聲開口。
“就你們也想見觀主？”
那名道童分明頗見了些世麵，見阿春遞上銀角子，隨手顛了顛，撇嘴不屑道。
“煩請道長通報一聲，就說塗家村塗張氏前來拜訪！”
見道童收了銀錢，卻無意通報，塗神婆跛足上前，從懷中摸出一物，卻是一塊黑黝黝的木牌，遞到道童麵前，低聲道。
“原來是自家人！”
見了那木牌，道童便有些驚訝，抬眼看了佝背跛足的塗神婆一眼，忽然笑道，便讓兩人稍等，從側門悄然離去。
過了一炷香功夫，那道童回了，見兩人仍在原地等候，鬆了口氣笑道，“勞煩久等了，觀主請你們進去！”
“多謝道長！”
塗神婆謝過，又囑阿春繼續在此等候，便抱著木箱，跟著道童進了側門。
不知走了多久，繞過許多回廊，也未曾見到一人，那道童便引著塗神婆來到一處密室之中。
“觀主就在裏邊等著，您且進去吧！”指著密室深處的一扇木門，道童脆聲說罷，不等塗神婆拜謝，便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