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雨夜
一時之間，陰風四起，黑霧騰騰，以小廟為中心，伴隨著滂沱雨勢，三丈之內，幾乎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之中，唯有一道道弧光突然亮起，照耀出一條條猙獰可怖的漆黑怪蟒，從重重黑霧中探身而出，扭曲狂舞，隨後湮滅，爆發出一團團如同煙花般的赤色火星，轉瞬即逝。
斬鬼風雨夜，殺神無月天。
很快，小半個時辰過去，已經到了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時刻，大雨卻仍未停止，戰事也愈發膠著。
“本仙閉關三月，沒想到這陳家村，便出了爾這樣的小毛神，竟能與本仙廝殺到這種地步，當真是極了不起！”
“隻可惜，此處乃寧安縣境，神道斷絕，爾便有天縱之資，亦難尋大道，終究難逃隕落！”
“倒不如，便有本仙送爾一程，提早轉世重修！”
暴雨之中，久攻不下，那黑霧鬼物亦不耐起來，猖狂大笑，五條黑色怪蟒倏忽收回，重新縮入重重黑霧之中。
場麵一時寂靜。
隨後，便響起了如同獸鼓般的沉悶呼聲，仿佛大地的心跳。
那團黑霧，亦如呼吸般，一張一縮，一張一縮，緩緩翻湧開來，籠罩在小廟屋頂，仿佛黑雲壓頂。
“暗噬天羅！！！”
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帶著無數蟲豸的嘶鳴，在陳敬庭耳邊轟然響起。
黑雲之中，伴隨著那聲詛咒，無數條粗如水桶的怪蟒探身而下，相互扭曲交纏，匯成一張遮蔽天際的黑色羅網，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恐懼氣息，向陳敬庭當頭罩下。
“真醜啊！”
黑雲壓頂，怪蟒臨身，陳敬庭卻無驚無懼，垂首低眉，長刀指地，口中淡然輕歎。
“也好！承蒙賜教，收獲良多，無以為報，便已此招為禮，送你轉世投胎，去尋個好皮囊吧。”
話聲剛落，浩蕩香火神光便從那身後小廟的神像之中，如同潮水般噴湧而出，衝入陳敬庭體內，在其身後，凝聚出一道熊熊燃燒的赤色火輪。
刹那，剛剛垂落逼近的幾條怪蟒，當即便被那火輪焰光焚為飛灰。
“不好！”
那黑霧鬼物，心中頓時一突，來不及思索，操縱怪蟒瘋狂退去。
但此時，為時已晚。
“繁星碎！！！”
一聲輕喝，長刀斬落。
身後火輪湮滅，而那刀鋒之中，忽然湧現出一道長達尺許的赤色火光，帶著撕裂夜空的呼嘯，迎空而上，向那盤踞小廟上空的黑雲飛掠而去。
雨滴倒飛，夜風寂滅。
黑暗之中，再無它物，唯有一道橫亙夜空的火光，似乎連遠處的閃電也停滯下來。
黑霧鬼物驚恐，急退之中，無數條怪蟒如同活物般倒射飛回，匯於身前，卻隻攔阻了一瞬，便被撕碎。
“鬼影幢幢！！！”
驚懼之下，黑霧鬼物再無顧忌，一聲嘶嚎，拚命施出保命絕招。
刹那，隻見那團已經縮小不少的黑雲，突然炸開，散作十二三條如同虛影般的黑色鬼影，融入夜幕之中，向四麵八方飛速散去。
隻可惜，絕大多數鬼影，尚未逃出那抹刀光的籠罩範圍，便被其激起的誅邪刀意焚滅，最後隻餘一條漏網之魚，在其它鬼影的掩護之下，向西北方向倉皇逃遁。
“想走？”
見居然還有一條鬼影逃脫，陳敬庭眉梢微皺，抬頭望了望天色，隨即長刀脫手而出，化成一道金色流星，向那鬼影追擊而去。
那道鬼影施展出損耗巨大的保命之法，好不容易從瀕死之境中逃脫，心中暗自慶幸，又心恨不已，忽然便覺身後，滂沱雨勢之中，又有一道凜冽殺意奔襲而來，倉皇回首，不禁亡魂大冒。
隻見身後，茫茫雨幕之中，無盡雷光狂舞如同銀蛇，一道流星斬破風雨，恍如穿越亙古時空，又似突然出現在眼前咫尺，根本避無可避，隻餘一抹金黃。
“不！！！”
一聲厲嘶，金光炸裂。
那隻方才無比猖狂的黑霧鬼物，便如煙花般，在茫茫雨幕之中綻放出最後一抹璀璨，便倏忽湮滅。
煙花散去，大雨依舊滂沱。
雨中，一柄金色符刀緩緩飄落。
那隻黑霧鬼物，此刻也隻剩下手指大小的一團黑色晶體，躺在雨中。
“呼！！！”
直至此時，陳敬庭才長長呼出一口灼氣。
這一刀，卻是他在那夜，燃燒神元，短暫進入真正的神靈之境，心有所悟，又經神魂演繹，以廟中神像積蓄香火神光替代神元，燃燒爆發後的驚豔一刀，仿佛星辰炸裂，又名“繁星碎”。
調息片刻，冒著滂沱大雨，緩步走到水坑之前，拾回符刀，將其送入識海之中溫養。
隨後，又探手識起那枚黑色晶體，觸手冰涼，宛如烏沉。
“一刀下去，廟中神像積蓄香火便已損耗十之二三，不過也還算值。”
陳敬庭探查那枚黑晶，方知那隻黑霧鬼物，竟不是普通惡靈，而是一隻幽鬼分身，來曆十分驚人。
須知在他記憶之中，這幽鬼可是比邪祟更加高階的存在，甚至能夠借助各種邪異儀化降下分身，世人無知，以為其從九幽遁空而來，故稱幽鬼。
甚至還有許多偏僻山野之地，還以為其為神靈，專門設廟祭祀，供奉血食，民間淫祀，近半便是此物所為，可謂是許多邪祟之地的混亂之源，亦是林風眠遊劍四方的第一清剿目標。
不提陳敬庭煉化黑晶，單說三十裏外的塗家村，塗神婆也是一夜未眠。
尤其是在陳敬庭誅殺惡靈之後，那座香霧繚繞的陰森神龕，忽然裂成兩半，更是嚇得她魂分魄散。
“阿春！阿春！”
在冰冷的地上癱坐良久，直到東方傳來第二聲雞啼，她才如夢初醒，強行鎮定下來，嘶啞著嗓子呼喊睡在隔壁的阿春，聲如老鴰。
“婆婆！”塗神婆連喊三聲，睡得昏沉的阿春才從噩夢中醒來，揉著擠滿眼屎的眼睛匆匆跑來。
見自己擔驚受怕，一夜未曾合眼，本該伺候自己的阿春，卻睡得幾乎昏死過去，塗神婆心中閃過一陣厭惡，卻難得的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吩咐她立即下山，去村裏雇一頂軟轎，再帶著轎夫回來，接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