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間地獄
顯然,軒轅年華是認識琅玡的。
這一點,豐言也微有詫異。
豐言擦拭著嘴角邊的血漬,一聲不吭。對於眼前這個早已不是當年溫柔和善的年華公子,他依舊選擇了如待恩人般的服帖與沉默。
“你居然替那個陰詐之人賣命?我……”軒轅年華氣得一臉發綠,那如中毒般紫黑的雙唇在這一刻愈發深色,指著豐言的手,不停的在顫抖,似在憤怒的同時,又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切,“我當年真是白救了你一命。”
豐言忍住身子的疼痛,重新朝軒轅年華跪下,“無論琅玡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於我來說,他都是在我最為無助絕望的時候,將我收留下來的恩人。知恩圖報,我……”
啪——
豐言的話還沒有說完,站在他身後的蕭夜就已經掄出一個爆粟,狠狠地炸開在了豐言的頭頂上。
雖然沒有玄氣,但是蕭夜的爆粟可是連風竹都會害怕,被蕭夜這麽一大,豐言的話都都在了喉嚨口上,悶呼一聲,一張素日裏沉靜如死的臉也在此時扭曲到了一塊,回頭用一種驚詫的眼光看著蕭夜。
頭頂上被蕭夜爆過的地方,那股痛意如劇毒般的漫延開來。
蕭夜的舉動,連軒轅年華都防不勝防,這女人剛才還一副擔心豐言的樣子,沒想到這一下突然的出手,居然下手還如此之狠,那一爆粟雖是炸開在豐言的頭頂上,為什麽連他似乎都感覺到了那股深深的痛意。
蕭夜微眯著一雙眼,眼神裏很是嫌棄的看著豐言,隻是淡淡的兩個字:“愚忠。”
聽到豐言說那樣的話,蕭夜心裏是不由來的氣。什麽叫做不管琅玡是什麽樣的人,都是他的恩人?那分明就是利用,他的存在根本就是可有可無,如不然木子林,琅玡怎麽可能會派閻羅六瞎去殺他。
這個傻子如此死心眼,難怪會被琅玡如此利用。
這樣的豐言,連她蕭夜都看不過去了。
豐言用一種怨惱的眼神看著蕭夜,“蕭姑娘,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被琅玡收留時的那種感激。如不是他,我可能就已經死去皇都街頭。”
“如果那時死了,或許還是一件好事,那樣的話,你就不會跟著琅玡一起禍害他人了。”蕭夜說得風輕雲淡。
豐言瞬間無言以對。
跟著琅玡的日子裏,他的確是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如此看來,小姑娘你與琅玡並不是一夥的?”軒轅年華疑惑地看著蕭夜。隻知蕭夜與豐言是一起來的,不曾想到他們未同侍一主。
“我怎會做那種愚昧之事?”蕭夜話裏滿滿都是對琅玡的嫌棄與不滿,一想到那個有著一雙讓人看著就渾身不安眼睛的人,蕭夜是唯恐避之不及。可偏偏那家夥就像是在她的身上發現了什麽寶一樣,糾纏不清。
如不是那樣,她又何必要與段雲涯連手,又何必冒一切生死危險跑來這裏法天獄來受罪。
隻是身邊的這個豐言,還真的是一根死腦筋。
“那你又是誰的人呢?”既然會出現在這裏,那必然是與東晉國皇族有所牽連,畢竟這個地方的入口處在東晉皇宮之中,知道怎麽來這裏的,也隻有那為數不多的一些人。
“東晉皇族之中,權利之爭猛如狼虎,我隻是其中混水摸魚的人。”蕭夜可從不曾將自己看做是段雲涯的人,他們彼此隻不過是合作,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
當然,現在的她與段雲涯連合作都還談不上。
今天見識到了軒轅年華的本事,第一號監就如此危險,想想段雲涯那家夥,還真是的夠狠的,將她帶到這種地方來。也恰恰充分的說明了一點,不管之前段雲涯對她再有什麽興趣,但在事關江山的麵前,其他的也隻不過滴水雨露。
“哼,那些畜牲總有一天會把大東晉的江山毀於一旦。”軒轅年華那漆黑的眼眸裏,滿滿的憤慨。
“且不談東晉江山的事情,你們兩個現在是打算怎麽辦呢?”蕭夜挑眉,要說東晉國的那些事情,可能扯幾天也扯不完,眼下重要的是這豐言和軒轅年華的事情。
看得出來,豐言對軒轅年華頗為知恩,就算軒轅年華這時要殺他,他也未必會還手。而這軒轅年華,恰恰就有一種想要把豐言殺掉的感覺。
“我要殺了你。”軒轅年華握住了軟鞭,兩眼再次迸出了怒火看著跪在那裏的豐言,“留你在人世禍害人間,不如直接把你殺了。”
“年華公子於豐言有救命之恩,豐言的命都是年華公子的,公子若想殺豐言,豐言必然不會有任何的掙紮。”豐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臉上堅定的表情,一副任由軒轅年華殺與剮的樣子。
“你以為真的不會殺你?”軒轅年華握緊了軟鞭,眼睛瞪大大大的,“我早已不是當年的軒轅年華,早就沒有了什麽慈悲心腸,我在這裏,殺人無數,你隻不過我當年偶然救下的一個小孩童,若不是你今日偶遇提起,我早就不記得你的存在了,你真的以為我會念及什麽舊情,不會殺你?”
豐言筆直的跪在那裏,依舊閉著雙眼,沉默不語,視死如歸。
“你真的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軒轅年華再次說道。
豐言還是一聲不吭。
“你真的真的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我告訴你,我是一點也不會念什麽舊情的。”軒轅年華眼睛瞪得似乎要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一樣。
蕭夜真是看不下去了。
“年華大叔,你還直趕緊把他給殺了吧,我都看不下去了,這豐言就跟頭蠢驢一樣,對那什麽琅玡忠心耿耿,卻不想早些時日被琅玡派人暗殺,到現在為止,這蠢驢還想不透徹,沒有了琅玡,整個人連神都沒有了,整天就想著死,你現在就幹脆一點,成全他吧!”
聽似添油加醋的話,卻像是一劑消化的良藥。軒轅年華當時就震驚了。
“他現在可是跟喪家之犬一樣,琅玡都不要他了,你今天若是不殺了他,琅玡見到他的時候,也一定會殺了他的。”蕭夜見軒轅年華那樣子,心裏就露出了一絲詭笑。
許久之後,軒轅年華終是將手中的軟鞭放下,“被琅玡那種畜牲拋棄,你應該偷笑才對,一個大男人,居然因為這種事情就想死。動手殺你這樣的人,簡直就是髒了我的手。”
蕭夜露出了一絲意味的笑意。
這軒轅年華雖然看起來恐怖猙獰,但是在他內心的最深底處,應該還保留著一分柔軟之地,如不然,又豈會因為過往的一些感情而放如今的豐言一馬。一句句的逼問,隻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最合適的台階。他始終是舍不得殺掉豐言,即便對豐言所為,恨之深切。
砰!
軒轅年華飛出一掌,打在了左側岩壁之上,岩壁頓時顫動了幾下,一扇石門突然升起,露出了一個拱圓形的門口來。軒轅年華背對著豐言,不想再多看一眼的樣子,“你們走吧,就算我現在不殺了你們,你們也絕對活不出第二監房。”
蕭夜還真的沒有想到左側壁岩那裏會有門,走過去探了探,門內是條與來之前一樣的昏暗走道,裏麵有著搖搖欲墜的光火,看不到盡頭,隱隱感覺有股陰風從裏麵湧出,讓人寒意陣陣。
“這就是通往二號監的路?”蕭夜如是猜想。
“好自為之吧!”軒轅年華冷聲說道。
看似平靜的麵容之下,內心卻是雲翻浪湧。被關在這裏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本以為就這樣會了卻餘生,卻不想會遇上豐言,曾以過往的一切一切湧上心頭,既是如此讓人如此感慨萬千,痛至心扉。
懷念,不甘,憤怒,種種情緒混雜於一起,不知所措。他腦海裏所記得的那個豐言,仍然是一副執著而悲切的眼睛,或許那時候的他,就是被那樣的一雙眼睛深深的動容。如今麵對這個對琅玡也一副忠心模樣的豐言,他知道,其實那個孩童一直未曾改變過。
他想殺了他,卻下不了手。所以他放了他,隻是今日再次一別,或許就真的終生不能再相見,餘下的歲月裏,他依舊將一個人孤獨於此,自我摧殘,至死方休。
“如年華公子不殺我,豐言願留在年華公子的身邊,侍奉年華公子一生。”被琅玡拋棄,無所掛念的豐言有幸再遇幼年時的恩人,如在迷茫路途中看到了一絲光亮,他希望自己能追隨著這抹光亮一直前進。
豐言的話讓軒轅年華渾身一震,他不曾想過豐言竟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內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的震撼了一般,讓他呼吸都為之一緊。
一個孤獨久了的人,多麽希望會有人陪在身邊,有人陪他說說話。
然而,那些於他於這個地方來說,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嗬,都長成這麽大的一個人了,怎麽還這麽天真呢?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眸子裏引豐言那句話而升起的一絲光亮慢慢退卻,軒轅年華無情的嘲笑了一聲,背著身子於豐言,看著那潮濕卻堅硬如鐵的岩壁,雙眼是那樣的黯淡無光,平緩的語氣裏,盡是倉桑,“法天獄,一個進來了就永遠出不去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