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貪狼

  阿環才剛走，素心又未歸。兩人一走，墨雲嫻這兩日時刻在人前繃緊的一根弦總算能暫時鬆快一會兒了。


  她重生醒來已經兩日，可複仇之事沒有一點進展，這叫她又怎麽能完全放鬆得下來呢？

  墨雲嫻心裏始終覺得鳳魂再現，不論真假，都是她可以利用的一個機會。一個絕佳的機會。要是能得到那個人的幫助，再借助鳳魂的傳說，把江蘺和墨子卿一網打盡想來不是難事。


  那個人，會幫她嗎？憑什麽幫她呢？墨雲嫻的心裏沒有把握。


  墨雲嫻手裏拿著一冊書卷，卻久未翻頁。她修長潔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在書麵上，忽地聽見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沒抬眼，隻對著站在榻前的人道：“回來了？”


  素心自從那次公主對她的問話之後，再麵對她便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回道：“回公主，是的。但是太子殿下他不在宮內，說是出宮辦事了，連擎風也跟著去了。”


  “有說是出去辦什麽事嗎？”墨雲嫻握著書卷敲了敲半晌未動略有些僵硬的膝蓋。


  素心搖了搖頭：“太子殿下宮外的守衛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事，隻說了和最近國師占卜望星的卦象有關。其餘的，奴婢再問，他們也不答了。”


  “恩。”墨雲嫻閉了眼睛，朝後靠著。連國師也占卜出卦象了，看來這鳳魂再現可不是空穴來風的謠傳了。


  “公主是累了嗎？病去如抽絲，公主才大安，還是多休息吧。”素心環顧了屋內，不見其他人，又問道，“阿環這丫頭呢？”


  “我讓她去禦膳房拿些栗子糕，突然嘴饞，倒是有些想吃了。”墨雲嫻緩緩道。


  才說著，門口珠簾一響，阿環端著一盤黃澄澄的栗子糕走了進來：“公主，禦膳房剛做的栗子糕，香甜軟糯。”


  “擱著吧。”墨雲嫻睜了眼，瞥見一旁的素心：“素心，倒碗牛乳來吧。”


  “是，公主。”素心扭身走了出去。


  墨雲嫻捏了一塊桃花狀的栗子糕，咬了一小口。這栗子糕果然香甜軟糯，入口便是栗子的果香留於唇齒間：“花送去了嗎？”


  “送了，奴婢先去的慶陽宮送了花才去的禦膳房。”阿環認真地道。


  “是親自送到蕭逸……蕭皇手裏的？”墨雲嫻還是不放心。


  阿環點點頭：“是啊，宮門口的侍衛通報了是永樂宮的，就讓奴婢進去了。奴婢是親自將公主的一片心意送到蕭皇手裏的。”


  雖說她是故意讓阿環以為自己對蕭皇情根深種，但驟然聽見還是一陣惡寒。她內心暗暗期盼，希望聰明機智的蕭皇陛下別誤會才好。


  這日，墨雲嫻讓人早早地擺了晚飯，又早早地吹燈歇息。


  躺在鬆軟的被褥上，墨雲嫻瞪著眼睛半點睡意也沒有，她在等人，等一個她不確定來不來的人。她麵上不顯，心裏卻好像鼓錘鼓麵，咚咚咚咚地一下快過一下。


  蕭逸，他應該懂自己的意思吧？


  “公主，今日興致如何啊？”


  墨雲嫻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立刻坐了起來。蕭逸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的床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多謝你來。”有事求人，墨雲嫻不得不低頭。


  這不是蕭逸第一次進永樂公主的閨房。


  他方登機成為東澤新皇，天璃帝為籠絡他這個東澤國的新君上，便將聯姻一事提上日程。蕭逸才踏進天璃皇城，就趁夜進了永樂宮，來看看自己未來的妻子東澤未來的國母。


  果然如他所料，這備受萬千寵愛的嫡公主天真驕縱，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這樣也好，娶一個不聰明的女人總好過一個自己看不懂的女人。


  但是，從前日在役宮相見的那一晚開始，蕭逸覺得墨雲嫻變了。這個墨雲嫻不像是他從前見過的那個天真任性的天璃國公主。深沉地讓人無法看透。


  狡黠地像是一隻狐狸，搭著爪子，一下一下若有似無地撓著他的心。


  眼前的墨雲嫻，一改前日的倨傲，溫馴地低著頭，盤領的寢衣外露出一段潔白的細頸，晃得蕭逸有些眼熱。他瞧著墨雲嫻裝得一副乖順的模樣，心裏卻不由得有些受用。


  “公主何必如此客氣呢。你的事不就是本皇的事麽？”蕭逸的嗓音平靜無瀾，聽起來卻出奇的可靠，讓人聽起來莫名的心安。


  墨雲嫻指了床榻兩尺之外的黃花梨木曲腿方凳，柔聲輕道：“蕭皇陛下請坐吧。”


  蕭逸坐定，又道：“公主，有話便說吧。孤，洗耳恭聽。”


  墨雲嫻心裏醞釀了一堆話要說，這會兒是早有準備：“陛下來時，可否發現這皇城內西北邊的宮苑有什麽不同？”


  蕭逸似笑非笑：“天璃國本昌盛，富貴繁華，皇城內的宮苑更是非同凡響。不過嘛……公主，您這永樂宮可真是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如鐵桶一般啊。”


  墨雲嫻聽他說的誇張，也不反駁，隻接道：“陛下可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慶陽宮的守衛，嘴碎在私底下聊過，孤無意間倒是聽了幾句。”蕭逸忽地盯住她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道，“紫微星暗，貪狼星起，鳳魂再現啊。”


  “所以，我永樂宮同這有何關係嗎？”墨雲嫻麵沉如水。


  蕭逸看著她的臉龐，也不想看出些什麽：“公主，您真的不知嗎？”


  墨雲嫻望向蕭逸，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把手裏的底牌盡數亮出。她隻猶豫了一瞬，便否了這個想法。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尚且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真心幫忙，就是真心又如何？情遷意變這些事，她難道見的還少麽。


  墨雲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宮裏這些丫鬟也不知得了誰的命令，一字不漏，一句不吐。我實在是別無他法了，隻求蕭皇陛下憐惜。”


  蕭逸見她沉默半晌眼神閃爍，就知道她沒說實話。這小丫頭，撒謊也不知道藏好尾巴。蕭逸眯著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那孤就同公主殿下解答一二，公主該當知道這鳳魂之說吧。前日，貴國國師羌涅夜觀星象，發現紫微星隱隱生暗，有隕落之象。而屬陰水，主桃花的貪狼星發青帶紅。貪狼星既是甲木又是癸水，陰陽兩性，是謂重生。上一次出現這樣的星象，據說是千年以前。”


  墨雲嫻聽完，越發肯定鳳魂不是傳說，是真的。而這擁有鳳魂之力，並因此獲得了重生的人就是自己。


  蕭逸接著又道：“羌涅在預測鳳魂有可能再現的同時，又見貪狼星的西北角隱隱泛出紫光。便告知天璃帝，這鳳魂之主極有可能就重生在這紫禁城的西北角。”


  “那是說……”墨雲嫻故作驚歎。


  “公主也不必擔心，這西北角的宮宇也不止您的永樂宮一處，冰泉宮和役宮也從昨日開始重兵把守。這鳳魂是不是與永樂宮有關，還不一定。”


  墨雲嫻垂著眼皮，堅定道：“鳳魂一事自然同我永樂宮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