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鳳魂
“呀！公主，您的手！”素心一聲驚叫將墨雲嫻的思緒拉了回來。
紫檀梳妝台麵上的右手，除了食指的斷甲已經沁出血絲，整個手背已經僵硬得青紫。素心才一進門看見這般景象，急忙放下手中那碗牛奶茯苓霜，三步並兩步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公主，奴婢還是叫太醫來吧。”素心瞧著平日裏宛若蔥段的手指血跡斑斑，眼角竟有些濕潤。
“無妨，擦些藥膏就沒有什麽大礙了。”墨雲嫻並不在意。
素心裹了溫熱的巾帕，擦去手上的血汙，又拿了金玉軟膏輕輕地抹在傷處，又不自覺地惋惜道：“公主，好容易養了這麽長的指甲，就這麽斷了，多可惜啊。迎春就要開了，嵌在指甲上一定好看。”
“又有什麽用呢？”江玥想到自己在役宮的那些日子，灑掃做活，越長的指甲越早折斷了。十指連心啊，那般疼痛她真的是永生難忘。
做人也是一樣。
“素心，全給我修短，一個斷了其他也斷了吧。”墨雲嫻淡淡地說道。
“是，殿下。”素心將剪子，潤膚油放在托盤上，跪坐在一邊。
墨雲嫻任她小心翼翼地替自己修指甲，眼神卻飄向窗外。軍甲摩擦的聲音一陣陣地從宮牆外傳來。
這兩日，駐守宮門外的衛兵一日多過一日。就連她離開自己的寢宮，衛兵首領也得向天璃帝稟告之後方能外出，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聲音聽得人心煩，沒一日能消停。素心，你知道這兩日宮裏發生了什麽事嗎？”墨雲嫻裝作不經意的問道。若素心真是墨子卿身邊的人，想必應該會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告訴她吧。她這麽一個無人可依的妹妹還不趕著去找她的好哥哥嘛。
素心一手握著她的手指，一手捏著剪子，說道：“回公主，奴婢昨日去內務院領分例的時候，聽太子殿下身邊的擎風說是什麽鳳魂再現。天象顯示著宮中西北方位有異象。公主，這鳳魂不是傳說麽？”
鳳魂再現！
墨雲嫻也曾聽說過鳳魂傳說。不，應該說整個龍淵大陸的人都應該聽說過鳳魂的傳說。
這是已經流傳了幾千年的傳說，沒人能說清這是從何而起，也沒有人能說清這是誰人傳說。但是，龍淵大陸上從老至少，上及達官貴族下至平頭百姓無人不信。
傳言，鳳魂是龍淵大陸千年一次的劫難，千年輪回，必有妖孽惑世。此妖孽命硬難死，不惑亂人間必然重生再世。宮中西北方位的宮宇不多，除了自己的永樂宮，還有冰泉宮再來就是西北角的役宮了。
自己是在役宮的枯井內喪命，又複生在永樂宮的墨雲嫻身上。怎麽會這麽巧合呢？
難道，自己是鳳魂？
墨雲嫻的腦中竟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死而複生這樣難以置信的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又有什麽不能呢？
若自己真的是鳳魂，那豈不是得天助。
素心見她半晌沒開口說話，麵上的表情倒是一會兒一變，該不會是被嚇到了吧？素心忍不住開口安慰道：“殿下，擎風說的不清不楚，奴婢也沒聽清。這鳳魂一事誰也說不清，國師也未曾說起啊。”
墨雲嫻也未答話，若是真的鳳魂再現，國師怎麽可能告知天下呢？那不是要叫天下大亂嗎？
不過，自己倒是應該去多了解了解鳳魂一說。若這鳳魂真的再現，那麽自己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鳳魂。就算鳳魂再現隻是謠傳，是不是可以利用此事把江蘺給逼出來呢？
不管怎樣，被困在這永樂宮裏什麽事都做不成，一定得想辦法出入自如才成。
“殿下，您說，真的有鳳魂嗎？”素心見她的臉色，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我也不知道啊。若是有，你說，誰能逃過呢？”墨雲嫻說著，勾起嘴角。
素心越想越害怕，打了個寒顫，聲音都有些顫抖：“殿下，您可別嚇我，奴婢膽子小。”
墨雲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有什麽可怕的呢？就算天真的塌下來，個兒高的擋著，怎麽都輪不到咱們的。”
月白瓷杯內的碧螺春色澤銀綠，翠碧誘人，卷曲成螺的茶葉在熱水裏翻滾舒展成一彎銀月。嫋嫋茶香隨熱氣一番上湧，沁人心脾。
墨雲嫻卻沒有心思去品茶，“啪”地一聲茶蓋落下。素心這丫頭被她支去找墨子卿，屋裏就隻剩下阿環在她身後，拿著團扇輕輕地將香爐裏冒氣的香氣散去全屋。鵝毛的團扇一晃一晃地在墨雲嫻的耳邊，讓她有些心煩。
這宮裏宮外誰人都知西北邊的幾座宮宇全調了重兵把守，阿環對她隱瞞，究竟是誰指使的呢？她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自己身邊這兩個丫頭竟沒有一個敢用，一時間竟有些心煩意亂。
“阿環，別扇了。我餓了，去那些栗子糕來吧。”
“是，公主。”阿環應聲，接著又道，“公主，方才奴婢忘了，您一直不愛吃栗子，所以這次禦膳房送點心便沒有取栗子糕，倒是有些蝴蝶酥。”
墨雲嫻擺擺手：“蝴蝶酥這時候吃太膩，你去禦膳房拿些栗子糕。”
阿環道：“是，公主，奴婢這就去。”
“誒，等等。”墨雲嫻看見院子南角裏的一樹梨花，忽地腦中有什麽一閃，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阿環。
墨雲嫻提了衣裙，快步走到院子裏的梨樹旁。她踮起腳尖，折了一條枝丫。她握著那枝掛滿了盛開的梨花的枝丫，微微一笑。
阿環看著站在樹下的公主，一時間有些恍惚。自從那日公主大病醒來，似乎好像就有什麽不一樣了。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該不會真是有妖孽吧？
不，不會的！公主一定是病得久了，才會和以前不同。
墨雲嫻見阿環還傻站在門邊，出聲喚她：“阿環，過來。”
阿環端著步子，走近前來：“公主。”
墨雲嫻將那枝梨花遞給阿環，略帶羞澀地道：“阿環，你去禦膳房之前，繞去慶陽宮，將這梨花贈給蕭皇。就說，就說，這梨花便是我的心思了。”
“公主，這……”阿環心道，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公主還不是和從前一樣，這般愛慕東澤新皇。可這婚事還未敲定，阿環有些為難。
“就按我說的去做。”墨雲嫻輕搡了她一把。
看著阿環的背影，墨雲嫻才鬆下臉上嬌羞的笑容。自己還真是處境艱難啊，身邊無人可信，宮外又無人可用。還得求上那個不知心懷什麽的蕭皇，要想擺脫眼前的困境就已經夠艱難的了，談何複仇。
墨雲嫻覺得一股絕望湧上心頭，她甚至覺得自己都難以站立，隻得靠著身旁的樹幹支撐起來。粗糲的樹皮硌得她的背脊生疼，也讓她清醒了一些。
江玥啊江玥，你在役宮無依無靠，連個最卑賤的奴婢都不如的時候，尚且都能支撐著活下來。現在這麽一點挫折你就想放棄了？想想你被誣陷與侍衛私通的恥辱，想想你身為下賤宮婢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時日，想想你的孩子！
墨雲嫻一抹額頭，額發已經全被汗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