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陸征晚飯沒吃飽。


  沈初禾的眼神太過清亮,和他七分像,盯著他看的時候充滿了求知欲,連沈家父母也一直看著他,這還是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未發生過的。


  但不得不承認,是他做賊心虛了。


  當他的手撫向那印跡時,總無法避免地想到昨晚發生的場景,許知恩的身影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晚上沒回自己家,就在沈家住,隔壁就是沈初禾。


  臨睡時,沈初禾敲響他的門,遞過來一杯牛奶和他道歉,“哥哥,不好意思啊。”


  “沒事。”陸征客氣又疏離地說。


  嚴格來說,這算是他和沈初禾見的第六麵,兩人攏共說過的話都不超過一百句,其中還包含了敷衍的“嗯”和無奈的“好”。


  不過沈初禾跟他的性格有些像,都算是比較外向的,第一次見他就忽閃著眼睛問他:“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哥哥?”


  帶著逗趣的成分在。


  隻是後來他去當兵,兩年沒回來,再見沈初禾時,她也多了些拘謹。


  兩人此刻相對無言,陸征也沒關門,他不擅長和這種比自己年紀小的女孩兒打交道,以前在陸家,家裏就他一個,連堂兄堂姐都是比他大許多的,沒什麽經驗。


  “哥哥。”沈初禾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陸征:“……”


  算……嗎?


  大抵是不算。


  所以他保持沉默。


  “戀愛就戀愛嘛。”沈初禾對他的反應不滿,嘟囔著說:“這麽小氣。”


  “開學測評考試成績怎麽樣?”陸征忽然反問。


  沈初禾:“……”


  她突然耷拉著臉,“哥哥,我有題不會。”


  陸征成功轉移了話題,捧著牛奶喝了口,帶著幾分得意神色,“拿過來吧。”


  “好耶。”沈初禾歎了口氣,“以前哥在的時候就問我成績,沒想到換了個哥,還要問,人生好難呀。”


  陸征盯著她背影出神,幾秒後進了房間。


  他上大學後成績一般,但上高中時,陸父為了讓他上經貿大學,請了十幾個家教輪番給他補習,所以他高中成績還不錯。


  沈初禾對學習的喜歡和他差不多,就是平平淡淡。


  這會兒拿過來的題都不算難,但沒講幾道沈初禾就開始犯困,枕著胳膊開始在桌上打盹,陸征便停下讓她回房間睡覺,結果她迷迷糊糊間說:“哥,冰激淩。”


  陸征:“……”


  最後沈初禾犯著困回了房間,陸征又例行做了一百個卷腹去衝了個澡才睡。


  隻是夢裏出現了許知恩,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他坐在床上深呼吸,閉著眼歎了口氣,身體僵硬。


  怎麽還想來第二次呢。
-

  許知恩沒回別墅,但沒其他住處,隻能在喬依家先住下。


  當晚她就下載了三個看房的APP,又問喬依該如何選地段,怎麽和中介溝通,以及租房時要注意什麽,喬依一臉懵,“寶貝,你覺得我會懂嗎?”


  “你們剛畢業的時候不就來北城租房了嗎?”許知恩說:“肯定比我有經驗啊。”


  喬依:“……租房的人是楊與舟。”


  “這有區別?”


  喬依沉默了幾秒,“我畢業的時候,楊與舟都攢下首付了。”


  許知恩:“……”


  Odk,男朋友有錢了不起。


  “話說你要不要就租我們家附近?”喬依問:“這樣我們以後一起吃飯方便。”


  許知恩:“你給我做?”


  喬依翻了個白眼,一雙大長腿大喇喇地搭在她腿上,理直氣壯地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許知恩:“……”


  “你給我做。”喬依微笑,“我也嚐嚐這為愛做羹湯的廚藝。”


  許知恩:“……”


  “喬依。”許知恩的手在她腿上拍了下,也微笑道:“你怎麽去了趟國外,中國話都不會說了呢?”


  喬依:“……”


  “好了。”喬依喊停,“就此打住,誰也別陰陽怪氣誰。”


  許知恩輕哼,“早這樣不就得了,這事兒翻篇了行嗎?”


  “我知道啊。”喬依歎了口氣,“但我一想到,我都隻吃過你煮的麵,傅狗卻吃過你做的滿漢全席,我感覺我被忽略了,你不愛我了。”


  許知恩:“……有機會給你做。”


  喬依盯著她看,許久後幽幽道:“說認真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就有一天,傅狗被人下降頭了,就是忽然感覺自己超愛你,沒你活不下去那種,在某個大雨滂沱的夜裏到你家樓下,跪在那兒求你原諒,讓你回到他身邊,你會再回去嗎?”


  許知恩扭過頭,和她四目相對,伸手探向她額頭。


  喬依翻白眼:“我沒發燒,我就是在探討一個極端的、不太可能發生但又有那麽一點點點可能發生的事件。”


  “那就等它發生了再說。”許知恩低下頭繼續看房,聲音平淡,“你說的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傅景深那人多驕傲啊,怎麽可能來求她回去?

  他身邊人來人往,而她隻是微不足道的那個。


  “你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喬依說:“怎麽說都對你有些依賴吧,萬一到時候真發現他愛的人是你,那你怎麽辦?”


  許知恩沒搭理她,繼續沉默。


  手指雖然在屏幕上來回劃拉,但一個字都進不了腦海。


  “你回答我唄。”喬依戳她的胳膊,“你是不是還沒死心?”


  許知恩摁著額頭歎了口氣,也懶得再裝樣子,倚在沙發上閉著眼疲憊地說:“你知道嗎?我18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太陽,我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追我的男孩子那麽多,我覺得自己可以照亮全世界,但我遇到傅景深以後,我開始覺得我是月亮,就隻有借著別人的光才是我自己,到了現在,我覺得我隻是銀河裏最微不足道的那顆星星,有時候天陰下雨,我連光都沒有。”


  “我那時覺得火是可以融化冰的,後來我發現他是石頭。”許知恩的聲音愈發清冷,“所以我在想,我為什麽要用我的下半輩子去賭一個奇跡呢?那時我年輕,我可以肆無忌憚追逐我想要的東西,他不愛我,我去愛他,他不願意走,我一步一步走過去,我把我這麽多年感受到的愛和溫暖全部給他。但我現在不年輕了,我要的是一份可以得到回應的感情,是我給他買件西裝,他會回饋我一件裙子的感情,而不是我費盡心思給他買了東西,他反過來問我是缺錢了嗎?”


  喬依聽著都紅了眼,她別過臉低聲嘟囔,“你真的傻啊。”


  許知恩苦笑,“是天真吧。那時候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現在發現無能為力,所以就選擇另一種方式去生活。你問我死心了嗎?我該怎麽回答你呢?我有一個小本子,上邊是我畫的表格,我當初告訴自己,傅景深做一件讓我失望的事情,我就在表格上給他扣分,直到扣在60分以下,我就離開他。但這一年來,他的分數一直在61,沒有動過,是他沒做讓我失望的事情嗎?不是的,我隻是在猶豫。猶豫近一年了,這次就……下定決心往前走。”


  “是啊。”喬依拍她肩膀,嗔怪道:“別再為這種不值得的人犯傻,往前走,有更好的。”


  “我不奢求找更好的。”許知恩說:“我想找愛我的。”


  就是那種可以在秋天給她買奶茶,冬天給她買熱地瓜的男孩兒,而不是像現在,把本該溫暖的煙火人間過得沒有一絲生活氣息。


  “我愛別人這麽多年。”許知恩溫聲道:“以後就找個愛我的吧,這樣我也會多愛他一點,得不到回應還無法宣之於口的感情,真的不叫愛情啊。”


  她也想有天跟人一起坐摩天輪的時候,在空中和他說:“我愛你”。


  也想跟人一起去路邊的小攤,兩人分食一盒章魚小丸子或者一碗麵。


  還想在無數個臨近出差的日子裏和人說:“我要出差,我會想你的,我們要記得打電話,還要視頻。”


  她想撒嬌,想做溫柔的女孩兒,想愛和被愛同時發生。


  而所有這些她想做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在傅景深身上,甚至她不敢和傅景深說一句“我愛你”,怕他讓她離開。


  像傅景深那種人啊,怎麽會讓愛他的女人留在他身邊呢,多不好打發。


  許知恩知道,所以從未說過那幾個字。


  跟喬依談起這話題來,多少也是有些沉重,所以最後許知恩拍了拍她腦袋,“行了,別多想,生活是要往前走的,我往前走,你別擔心。”


  喬依瞪她,起身往廚房走,口是心非地說:“我才不擔心你這個萬人迷呢,阿姨把你生這麽漂亮就是讓你去普度眾生的。遠離渣男,開始做法。”


  許知恩躺沙發上笑,“瘋了嗎?”


  喬依傲嬌地來了句,“嗯哼。”


  不過之後她倒是和喬依一起在app上看了幾處比較好的房源,喬依看得累了便直接給楊與舟打電話,問他那裏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楊與舟說她們來遲了,他家親戚的房子前段時間剛租給他一個朋友,不然可以留給許知恩,但他還是應下說幫許知恩找。


  許知恩同時還約了中介第二天去看房子。
-

  租房是件很麻煩的事,尤其許知恩以前的居住環境太好,這會兒看了幾個房子,都有心理落差。


  跑了好幾個地方隻有一個還不錯,但房租要7000。


  她倒是可以出得起,但覺得略貴。


  她現在的存款和工作收入倒是能應對昂貴的房租,但她還想攢一些錢,到時候回青宜買房。


  但在跑了一天後,她無奈還是定下了那個昂貴的房子。


  無他,跟她一樣挑剔的小草莓也需要一個好的環境。


  定下房子後簽合同付租金,許知恩賬戶上的錢飛速減少。


  喬依見狀問她,“你這些年沒攢錢啊?”


  “我才工作多久。”許知恩撇撇嘴,“去外地做個壁畫,可能就五六萬,要做半個月,我哪有那麽多錢。”


  “那足夠了。”喬依說:“你現在不是已經有起色了嗎?你們工作室能拿得出手的壁繪師也就你一個?你可是頂梁柱啊。”


  “差不多吧,但總要防患於未然嘛。”


  許知恩目前的工作還不錯,她在工作室裏屬於一等的壁繪師,接一個單子的價格在3-10w,有時運氣好,一個月能掙到10w,但就是不穩定。


  偶爾有單,偶爾兩個月都開不了一單。


  目前壁繪也屬於一個冷門行業,就一些公司、工作室或者是有錢人家裝修時為了提高逼格會找壁繪師來畫,尋常人家很少有人花這麽多錢去裝飾一麵牆。


  許知恩的東西都在別墅,她沒去收拾,就讓喬依陪著去買了些家居用品,直接住進了新房子裏,不過全部忙碌完也都三天後了。


  在她搬新家這天,楊與舟和喬依都來她家吃了飯,喬依還揶揄她,說終於吃到了美廚娘做得大餐,味道真好,收獲了許知恩的白眼。


  不過這幾天喬依和楊與舟確實幫了她的大忙。


  等把兩人送到樓下,她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家,癱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獲得了重生。


  她有了自己的空間,有了自己的時間,不再去想要如何努力去討好另一個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以後一個人的生活更有意義。


  想到這兒,她都笑出了聲。


  在一段備受折磨的關係裏呆久了,忽然恢複單身不知有多爽。


  忽然,手機微震,她懶洋洋地拿起來,是傅景深發來的微信。


  他在晚上七點多就發了一條:【周姨說你三天沒回家,怎麽回事?出差?】


  之後便是現在,臨近11點,他發了條語音來,聲音懶散,“當真要走?”


  許知恩摩挲著手機屏幕沒回,幾秒後那邊又發來一條消息。


  【傅:不接你那隻貓?】


  兩秒後,許知恩直接把他微信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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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許知恩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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