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許知恩開車抵達機場時,喬依正坐在行李箱上玩滑輪,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百無聊賴,跟個智障少女似的。
許知恩喊了聲,“喬依。”
然後就見那智障少女扭頭看她,滑著行李箱朝她碾過來。
“你還知道來啊。”喬依的行李箱被許知恩摁住,她人站起來順手捶了她一下,“我等你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起碼我來了。”許知恩幫她拉著行李,“不像楊與舟,竟然把女朋友扔在機場不管。”
“什麽啊。”喬依反駁:“我沒讓他來,我就是想讓你接。”
“怎麽?舍不得用他就折騰我?”許知恩輕哼,“我不是人?”
“你是你是。”喬依直接挽過她手臂,順勢牽了她手,粘人得很,一點兒沒有電話裏的囂張,“你是我最疼愛的人。”
“要吐了。”許知恩把她行李箱扔進後備箱,及時製止她,“別說土味情話,剛吃過飯受不住。”
喬依詫異,“這才幾點你就吃飯?而且我馬上回來,你以為我給你那麽早打電話是為了讓你來接我嗎?我還是在提醒你等我一起吃飯,你怎麽就吃了?”
許知恩:“……”
那不是昨晚折騰了一夜,累了麽。
她雖沉默,但喬依卻想起來了。
“你說你跟傅狗斷了?怎麽回事?還有之前我給你打電話出現的男人,那是誰?你身邊竟然有了我不知道的男人?是不是跟傅狗斷了以後找的新男人?長得帥嗎?有腹肌嗎?對你好嗎?”
這連珠炮似的問題讓許知恩頭大,她明明一字不差地聽完了,但一個字兒都沒留在她腦海裏,她隻記得四個字——對你好嗎?
然後她問:“誰?”
喬依:“……”
“你審我呢還是我審你呢?”喬依問:“必然是你認識的新男人啊。”
許知恩:“……”
沉默幾秒後,她掙紮著和喬依說:“你能不能一個一個問題來,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喬依盯著她的側臉,忽然幽幽地來了句,“跟傅狗呆久了,人都變笨了。”
許知恩:“……”
之後喬依耐下心來聽許知恩講,其實許知恩也沒什麽好講的,無非就是攢夠了失望,覺得再跟傅景深在一塊兒沒什麽好結果,所以不如分開。反正像傅景深那種男人,多得是女人趨之若鶩,再不濟鍾晚楓都22了,馬上大學畢業,他要是想當禽獸,這會兒也是時機。
至於喬依聽見的那道男聲,就是之前撿到小草莓的那個男人,還是個弟弟,估計剛大學畢業,沒什麽錢,但人溫柔又有骨氣,她給的感謝金,人家都沒要,見她感冒還幫她買了藥,是很溫柔的一個男人。
她倒是略掉了昨晚那瘋狂的一夜,幸好喬依也陷在了她和傅景深斷了的思緒中,沒追究為什麽是之前撿到貓,但大清早的兩人又在一起的事兒。
隔了許久,喬依很認真地問:“真斷了?”
許知恩點頭,她忽然笑著歎了口氣,“我27了,沒那麽多時間跟他耗下去。”
喬依聞言笑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大言不慚地說,隻要他是個人,你就一定能感化了他。”
“那不是年紀小不懂事麽。”許知恩想起以前說得很多話都覺著幼稚,“誰知道我長這麽好看,他都不心動呢。”
“我早跟你說過了。”喬依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惋惜,“像他們那種人,沒有心的。”
“有沒有,總得試過了才知道嘛。”
“所以呢?”喬依瞪她。
許知恩輕笑,“試過了,你說得是對的。”
喬依翻了個白眼,“你這也太倔了吧,不撞南牆不回頭?”
“世上事總得自己親曆一遍,才知道年紀小的時候多天真。”許知恩仍舊是笑,“起碼我及時止損了啊。”
“不然呢?你還跟他死磕一輩子?”
“我又不是傻。”
“你跟傻也沒差多少。”
“喬依女士,過分了啊。”許知恩拐過一個彎,“你這涉及到了人身攻擊。”
喬依翻個白眼倚在車窗上沒再說話,但等到下個路過,她連上了車上的藍牙,用音樂播放器放了首歌。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想過冬,厭倦沉重
就飛去熱帶的島嶼遊泳
……”
後邊許知恩跟著唱,江南姑娘特有的蜜嗓唱起苦情歌來都有種別樣的悲傷。
但唱到最後那句“你發誓你會活得有笑容”時,她還是哽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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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征在酒店比許知恩多待了半小時。
哪怕是酒店,他仍將點的外賣殘局收拾好以後才離開,那張卡和紙條也一並被他帶走,隻不過在下樓時聽到前台在討論,說昨晚有人拿著傅總的黑卡來開了頂樓的套房,但帶的男人卻不是傅總。
他隱隱有所猜測,卻無法斷定,隻當個八卦聽。
他沒給許知恩打電話,隻先回學校,今天是周二,他下午第二節有課。
金融專業課多,要不是怕掛科,他可能不會去上課。
不過就算他去了也不會聽,就百無聊賴地坐兩個小時,然後去食堂吃飯再回家,說是家也不過是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而已。
他這人向來不在住宿上委屈自己,所以租了個貴的房子,相應地,也就隻能吃學校食堂,甚至有時連食堂都吃不了。
又是無聊的一節課。
班裏的同學他除了班長都不認識,因為他大一入學時不在這個班。
他是上到大三去應征入伍的,回來以後再次插班進來,跟他讀了兩年的同學已經都畢業了,就他還在接著讀大三,所以跟現在班裏的同學都不熟,年紀也比班上同學大。
不過這天下了課班長找他,問他要不要參加周末的同學聚會,他婉拒。
沒什麽想參加的欲望,都不認識,也不想認識。
從小到大在陸家他學了太多社交技巧,所以導致他現在離開陸家以後,總有些叛逆,那些技巧一點兒都不想用,甚至也不想社交,這也算他從宿舍搬出來的一個原因。
陸征下課以後正要去食堂吃飯,卻接到了沈初禾的電話。
“哥。”正在讀高中的沈初禾聲音還有點奶,帶著點兒謹慎地問:“你今晚回來吃飯嗎?媽做了你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呃。”陸征頓了兩秒,到嘴邊的“那不是我愛吃的”卻換成了輕飄飄的一句:“回吧。”
紅燒獅子頭是陪她一起長大的哥哥愛吃的,不是她這個哥哥愛吃的。
陸征知道,卻也懶得糾正。
但片刻後,沈初禾大抵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懊悔地說:“對不起,陸征哥哥。”
“沒事。”陸征很溫和地回答:“我現在坐公車回去,能等嗎?”
“可以的。”沈初禾說:“我們等你回來再吃。”
“好,半小時。”
陸征掛斷電話後有一瞬間的茫然,就是那種雖然答應了卻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做的狀態。
他在校園裏站了會兒,這才去校門口坐906路,可以直達他父母的小區。
他跟這家裏的每一個人都不熟。
因為他也是活了二十年才忽然知道,原來他朝夕相處的父母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他和另一個人錯換了人生。
而那個和他錯換人生的人,竟然在大學和他一個班,甚至在隔壁宿舍。
這戲劇性的情節發生在他身上時,確實不知所措,所以他在某天看到應征入伍的宣傳視頻,毫不猶豫報名去了部隊。
但沒用的。
無論怎麽樣也還是要回來麵對現實。
不過有了兩年的緩衝時間,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是青宜沈家的兒子,而不是北城陸家的人。
沈家是個很普通的人家,和陸家這種上流社會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過慣了大少爺生活的陸征起先很不習慣,但現在也慢慢和沈家父母建立起了聯係,隻是很久沒給陸家那邊去過電話。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語盡詞窮。
906路的人很少,車上空著許多座位,他倚在後排靠窗的位置上,閉著眼假寐,心裏已經在思考一會兒見到沈家父母要說什麽。
半小時很快過去,他輕車熟路地找到沈家,還沒摁門鈴,門就打開來,沈初禾那張素淡可愛的臉露出來,朝著他笑,“哥哥。”
小姑娘長相偏南方,隨了母親,而他有些像父親。
“嗯。”陸征把買的水果拎到廚房,“你放學這麽早?”
“今天有點發燒。”沈初禾坐在沙發上剝橘子,“老師讓我早點回來休息。”
“怎麽發燒了?”陸征問。
“不知道。”沈初禾吸了吸鼻子,把剝好的橘子給陸征遞過去,“可能是前幾天降溫穿得少吧。”
“什麽啊。”沈母剛好從廚房端著湯出來,“小小年紀愛臭美,前幾天多冷啊,非要穿那個什麽K裙子,你不發燒誰發燒?”
“JK。”沈初禾鼓了鼓腮幫子說:“好看嘛,我就穿了半天,誰知道那麽巧就下雨了。”
“好看也不能當飯吃。”沈母說了幾句也不再說,開始招呼陸征,“陸征,來吃飯吧,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
他退伍回來以後是來這邊吃過幾次飯的,沈家父母還問他要不要一起住,他沒應下,選擇在外麵租了房子。
二十多年都沒在一起生活,他怕對方不適應,也怕自己不適應。
“知道了。”陸征應了聲後去洗手,但剛路過沙發就聽沈初禾喊道:“哥哥,你這裏是什麽啊?”
陸征疑惑:“嗯?”
沈初禾指著自己纖瘦的脖子,就在鎖骨上方的位置,“就這裏,怎麽紫了?”
陸征皺眉,“什麽?”
她拿了個隨身鏡出來,陸征從鏡子裏很清晰地看到了紫色的痕跡。
他抿了下唇,伸手捂住,但耳朵一下就紅了。
“哥哥。”沈初禾問:“是被蚊子咬了嗎?我感覺北方的蚊子比青宜那邊可怕得多。”
陸征:“……”
“你先去洗手吧。”沈初禾說:“我去幫你拿花露水,要不到時候腫了。”
陸征:“……”
“初禾。”沈母喊了一聲,似有若無地瞟過陸征脖間的印跡,低咳一聲道:“別鬧你哥哥了,讓他安靜一會兒。”
沈初禾不大情願地應了聲哦。
不知怎麽,陸征從沈母那隨意地一瞟中看到四個字——懂得都懂。
但這還沒完。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沈初禾戳著手機屏幕忽然詫異地盯著陸征看,吞咽下嘴裏的米飯後,她眨著可愛的眼睛說:“哥哥,網上說你這個是草莓印哎。”
陸征:“……”
他剛喝進去的湯頓時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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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征:我不要麵子的嗎?
沈初禾:我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