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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身份是個很討厭的東西

  不一會兒,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縣太爺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看年紀,大概四十來歲,非常文弱,從麵相上看,沒有乖戾之氣,卻滿是憂愁。


  他一見鄧少鈞,收斂起愁容,不亢不卑地問:“下官山前縣令張芝桂,請問上仙是何派弟子,到蔽縣有何事?”


  “我來這裏是想問問少年失蹤的案子,但你的捕頭不由分辨,隨意武斷他人是嫌犯。”


  張芝桂回頭問燕捕頭:“可有此事?”


  燕捕頭此時神情有些惶恐,但依然嘴硬:“大人,咱們不是斷定這案子,是仙門中人所為嗎?他就是仙門中人,咱們懷疑一下也是合情合理。”


  張芝桂沒有責備他,朝鄧少鈞拱手:“燕捕頭做事粗魯,冒犯上仙,我替他道歉。敢問上仙如何稱呼?”


  鄧少鈞心裏歎氣。


  深深地歎氣。


  這個世界,身份很重要。


  門派很重要。


  每次重要的場合,必有一問,煩得很。


  “我現在是個散修,沒有門派。”


  啊?張芝桂眉頭一挑,不自覺就後退三步,躲到了捕頭們的後麵,就好像麵前坐著的是個麻風病。


  果然,沒有單位就是這種反應。鄧少鈞覺得很無奈。


  “張縣令,我雖然是散修,但並非邪修,你為什麽那麽緊張?”


  張芝桂似乎也發覺自己的反應有點過度,於是再問:“敢問你是叫什麽名字?”


  “邢捕頭,你替我告訴他吧。”


  “劉句。”邢捕頭記性很好。


  鄧少鈞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詢問姓名,門派,山頭,這些無聊的問題上,趕緊說正事:“我聽說你們縣出了少年失蹤案,特來看看,你們有何想法,不妨告訴我,看有什麽線索。”


  張芝桂緊皺著眉頭問:“閣下叫劉句,在何處散修,師從何人?”


  “唉,咱們就不能把這一段給揭過去嗎?非要查我的戶口,反正你知道我會幫你破這個案子就完了。”


  “不行!”張芝桂斷然喝道,“我不知你來山前縣有何目的,但此案恕我不能相告,你也不該插手,還請速速離開。”


  打死鄧少鈞也不敢相信,送上門來做好事都不接受。


  “你不是有疑難案子嗎?老子一看就是修仙的人,幫你是替你分憂,為什麽如此不識好歹?”


  鄧少鈞氣得飛起。


  看來失去了單位以後給公家辦事都沒人要。


  張芝桂見他生氣,似乎害怕了,也不敢那麽大聲,瑟瑟地說:“上仙,山前縣的案子,我已經匯報上去了。按照慣例,郡裏應該會去請曆興門的仙人來查探。你既然不是曆興門的,好意我心領,就不勞煩上仙了。”


  鄧少鈞愣住了。


  義務幹活的人都不要?

  要不要那麽官僚啊!


  從縣太爺的寶座上下來,徑直走到張芝桂麵前,有些慍怒地說:“聽著,我要去山裏找個人,需要你的信息,別墨跡了,張縣令,我是來幫你的。曆興門的不是沒來麽?我先去查,他們來了,大家一起查,難道不好嗎?”


  張芝桂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猶豫,但嘴巴卻咬得死死的。


  見這情況,鄧少鈞心思也活泛起來。


  他不想來硬的,如果動手,逼他們說明情況,那就沒意思了。


  而且,他們未必能知道多少。


  掃視了一下眾人,無奈搖搖頭。心說,要不單獨抓幾個捕頭來詢問也行的,現在先離開,讓他們放鬆一下吧。


  正無奈之際,忽然大堂外傳來一聲暴喝:“一個來曆不明的散修,自己都是個疑點,你有什麽資格了解案情?”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衙門外,兩個中年修士走了進來。


  身背寶劍,兩眼精光直射,穿著一樣的衣服。


  張芝桂一看大喜,笑容滿麵,忙迎上去:“二位可是曆興門的仙師?”


  “正是。”


  其中一人掏出一塊玉牌,這玉牌閃著靈光,一看就是不尋常之物。


  張芝桂接過來一看,正是曆興門外出辦事的弟子專用信物,恭恭敬敬還回去。


  “敢問二位仙師如何稱呼?”


  “我是陳天,師兄叫黎采。”


  “下官見過陳仙師,黎仙師。”張芝桂後退一步,再次恭恭敬敬行禮。


  凡間的官員,在凡人眼裏是厲害的人物,但在仙門眼裏,依然是螻蟻。不過仙門的講究又比凡間簡單點,不需要磕頭。


  當然,如果凡人實在不磕頭不足以表達崇敬,磕幾個也無妨。


  驗明身份後,那位叫黎采的,瞅了鄧少鈞一眼,對縣令說道:“我們早就到了,先去查探了一番,本來沒想那麽快見你。但剛才見到這位道友與捕頭糾纏,不得已露麵。”


  雖然正牌的調查人員來了,鄧少鈞仍然沒放棄,他朝兩人拱手:“二位,在下劉句,是個散修,路過此地,聽說有這麽個奇怪的案子,隻是想順便調查一番,二位願意跟我合作嗎?”


  “不願意!”陳天斷然拒絕。


  “這是為何?”


  陳天瞪了他一眼:“你連個來曆都不肯明說,一點誠信都沒有,誰敢跟你合作?”


  唉,鄧少鈞心裏歎氣。


  十分無奈。


  如果自報“金羽宗出師弟子”,很容易就能被追查到,除了“鄧少鈞”,沒有第二人。


  連程太科這種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都知道他就是鄧少鈞,可見自己在金羽宗出師的事,已經傳遍天下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我隻是想悄悄做點好事,替自己掙幾分功德而已,這個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


  “為什麽呢?”


  陳天正要發作,黎采止住了他。


  “師弟,少跟這種不講規矩的廢話吧。”


  輕蔑地瞅了鄧少鈞一眼,冷哼道:“像你這種剛入門的弟子,能有多高的修為?正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多半是礙手礙腳。”


  鄧少鈞看這兩人,大概都是築基二三層的修為,寶劍還沒淬煉,修為在自己眼裏也就是個渣渣。


  看他們的年紀,也就三四十歲的樣子,這個年紀築基二三層,也算不錯了,到山前縣這種小地方,自然是橫著走的。


  心說,老子不過就是想了解點情況,你們不說,我自有其他辦法可知道,也不想囉嗦了。


  “那,我走?”


  “走吧。”黎采往邊上一退,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能走!”陳天跳了出來,“你自己就很可疑,怎麽能走?”


  “我怎麽可疑了?”鄧少鈞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案子,這肯定是邪修之人做的,剛好你也是修真之人,又沒門戶,一身都是疑點。”


  “那你想幹什麽呢?”


  “拿下你,好好審問!”


  陳天一聲暴喝,寶劍瞬間出手,刺向鄧少鈞。


  鄧少鈞身子一閃,就到了大堂外的院子裏。


  “嗯?果然有點道行!”


  陳天的劍又刺了過來。


  黎采也終於醒悟過來,揮劍來斬。


  兩人這一交手,速度快到無人能反應過來。


  大堂外的院子,隻見人影重疊,忽上忽下,張芝桂等人這才“啊”地一聲驚喊,趕緊躲到堂後。


  陳天與黎采兩人揮劍,鄧少鈞空手,並不還擊,隻是以迷蹤神行步法與他們周旋。


  他本身修為就高過他們倆,何況還是三係靈根。


  “師兄,此人修為很高啊!”


  “難道真是賊人?”


  鄧少鈞怒罵:“兩個蠢貨,好人壞人都分不清,老子不跟你們玩了,耗子尾汁!”


  身影一閃,土遁離開。


  陳天一劍砍空,發現人都不見了,不禁愣了神。


  黎采緊皺了眉頭,低聲問:“師弟,人呢?”


  “啊,人呢?”


  ……


  兩人出了一身汗,在凡人眼裏,那動作快得都出了殘影,但是卻連對方一根頭發都沒斬落,心裏其實已經知道不如人家。


  這下鬧了個灰頭土臉。


  “你說,會不會真的是來幫忙的?”


  “連個規矩都不懂,誰知道是不是來幫忙的?”陳天也是非常懊喪。


  張芝桂在堂後等了很久,才怯怯地探出頭來問:“仙師,那人去哪了?”


  “被我們打跑了。”陳天孤傲地說。


  “為什麽不追呢?他很可能就是嫌犯。”


  黎采閃爍其詞:“不用追了,我覺得,他可能不是嫌犯。不管了,就算是嫌犯,下次一定能抓到他。”


  鄧少鈞此時正坐在三百米外的一處屋頂,屏住氣息,默默監聽他們的對話。


  兩位曆興門的弟子,沒有浪費時間,抓緊讓張芝桂匯報情況。


  “仙師,這十個失蹤人員,除了是年輕男子之外,並無其他共同點。有窮人,有富戶。出事的時間,有白天,有夜晚,也是隨機的。出事以後,家屬也沒接到索要贖金的消息,因此不是綁架勒索案。”


  陳天讓他停止:“這些不是我們關心的,你就告訴我,果真什麽線索都沒有嗎?”


  張芝桂愁苦地搖頭,當真什麽線索都沒有。


  黎采說:“我們來到縣城後,四處查探了一下,沒看到有靈氣擾動,陣法痕跡。現在,我們去失蹤地點,看看有沒有施法的痕跡。”


  扭頭問捕頭們:“最後一次失蹤案,是在哪裏發生的?快帶我去!”


  燕捕頭搶著說:“城西王家,我帶仙師去。”


  鄧少鈞悄悄跟著。


  燕捕頭一路走,一路介紹案情。


  這個王家,就是鄧少鈞在城門口見到的王叔。


  他家緊貼著城牆,是一條非常狹窄的巷子。按理說,民房不能貼著城牆,這應該屬於違建。大概是縣城人口增加,在原本不應該建房子的地方,形成一條貧民窟。


  即使這樣,王叔的家,也不過是僅僅三間房,生活應該相當拮據。


  王叔正坐在家裏,與老婆失神地對望,一見燕捕頭帶著仙師來查驗,喜出望外,忙把自己說過一萬遍的情況,顛三倒四再說一遍。


  鄧少鈞這才明白,王家這小子,失蹤的時間是大白天。


  “兒子本來在家中好好的,突然跟我說,他要出去一趟。我警告他,最近失蹤了許多年輕的男子,讓他不要出去。他笑著說,就在附近玩一會,我就不信還能把老子拐了去。唉,結果就真沒回來了。”


  陳天兩人,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師兄,這裏沒有陣法痕跡,也沒有藥物的味道。”


  黎采點頭:“確實,這說明,賊人沒有在這屋子裏動手。他一定是看到街上有人招呼他,這才出去的。”


  王叔家的屋子,是靠著城牆搭建的,窗戶都是對著小巷。


  站在窗戶邊,看向外麵,就是一條又小又破的巷子。


  “你們最近沒見過特別的人嗎?比如,女人。”


  王叔仔細思索了一下,搖搖頭:“我們這邊住的,都是多年的老街坊,這條巷子也不是要道,平時就自己街坊走過,極少見到外人。你的意思是……”


  陳天沒回答王叔,對黎采說:“師兄,這隻能是誘拐,像這些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對於美女,那是毫無定力。”


  鄧少鈞心裏暗罵,這不廢話嗎?誰說十五六歲的對美女毫無定力?五六十歲的也毫無定力啊!


  他很想聽到他們提到“汪金蓮”三字,然後說一個懷疑的地方,自己找去就完了。


  浪費時間拖這麽久,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


  “美女?”燕捕頭若有所思,“能對十五六歲的少年有作用的美女?”


  “怎麽,你有印象?”


  “這附近倒是有兩三個年輕女子……仙師,我把全城的女子都抓來調查一遍怎麽樣?”


  “荒唐!”陳天怒斥。


  他們雖是仙門中人,卻也知道凡間的習慣,女人是打死不願意進公堂的。為了不進公堂拋頭露麵,她們寧願上吊。小門小戶可能還好點,你讓大戶人家的女兒無端過堂,還不翻了天了。


  跟著來的幾個捕頭,也給燕捕頭幾個白眼。


  燕捕頭這才回過味來,喃喃道:“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王叔顫顫巍巍地問:“二位仙師,誘拐年輕男子,到底是想幹什麽呢?”


  黎采皺眉道:“定然是修煉采補之術。”


  “會傷性命嗎?”


  “被人采補,還能有命回來嗎?就算半年後不死,放回來,看起來也比你還老了。”


  鄧少鈞聽了身子一震,我去,陳狗子被采補了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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