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同技相爭
“春”長老擅使飛鏢,但“飛鏢”卻非金非鐵,而是綠葉和紅花。花瓣鋒利至極,險些切斷“懼”首座豐啟桓的長鞭。豐啟桓撤身躍回長廊頂上,花瓣鏢緊追而去,幸虧他在空中不斷甩動衣服後擺阻擋,衣布被切落許多片,好在身上沒有中鏢。不少花瓣鏢擊中了廊柱,竟片片嵌入石柱七分,“春”長老不愧是高手,飛花折葉卻可摧金斷石。再看豐啟桓那長鞭,被花瓣切入之處竟隱隱發黑,看來有毒。
秋老暗暗稱奇,他自忖若是以綠葉、花瓣為鏢,未必能達到“春”長老的水平。可“春”長老在若幹年之前不過是個山匪小頭目,為何在短短數年內竟變得如此厲害?莫非他以前一直在藏拙?依秋老之見不太可能,“春”、“夏”、“秋”、“冬”四大長老能與血骨壇四大主事打個平手,這等實力遠超“大三檻”的三個寨主,他們如何能忍氣吞聲屈居人下?換言之,“大三檻”真正的掌權之人其實是四大長老。如此來看,“大三檻”敢於招惹血骨壇,四個長老應是始作俑者,三個寨主肯定沒這個膽子。由此可見,四大長老絕非低調之人。話又說回來了,若是低調之人,怎麽可能去當什麽山匪?
既然不是藏拙,那就是有某種特殊的際遇,使得四大長老的實力迅速提升。
按理來說,正常的修真當是循序漸進,所有名門正道功法皆是如此,先要穩,穩中才能求進。而所有迅速增長實力的功法通常都有邪性,不僅修煉方法違背道義甚至傷天害理,而且對修煉之人的心智有惡劣影響,所謂“走火入魔”即是如此。這個“魔”非指魔道修真,而是說一個人的神誌出了問題,輕則失神,重則癲狂,為了急於求成,最終卻得不償失。
“大三檻”四大長老在極短的時間提升如此巨大,理應瘋得不能再瘋才對,可是,看“春”長老的樣子,似乎並沒有“走火入魔”的跡象。至於他穿紅衣、化紅妝、扮女相,那應是個人興趣,與神誌無關。
在秋老倍感疑惑之際,“星影”竇遠川怒而躍入花海,大喊“雕蟲小技,有何懼哉!”隻見他左掌翻於胸口,右掌疾速向前反複摩擦,大量銀白光點從兩掌之中激射而出,好似道道流星,迎上了“春”長老的花瓣鏢。紅、白相錯,紛然下落,像是降了場大雨。觀戰之人無一不暗中喝彩,竇遠川的暗器久負盛名,怪不得他對“春”長老的花葉鏢那麽在意,兩人可謂是同技,心生相爭之意理所當然。
“‘星影’果真名不虛傳!”“春”長老讚歎道,“且看這招你如何應付!”他甩開長袖,竟將身前一片花株悉數切斷並卷起,接著揮動雙臂,兜在長袖內的花株統統被攪碎成花瓣、花葉、花梗三部分,最終隨著“春”長老翩躚旋舞而四處飛射,那可真是漫天花雨,華麗至極,花雨中人羅袖撥風、青絲飄逸,若非眾人已知“春”長老乃是男人,單看這副情景說不定真會將那道優雅的身影當成曼妙女子。
竇遠川毫不示弱,頻頻揮臂甩手,動作快到看不真切,不計其數的金黃、銀白兩色光點飛向花葉鏢,火星四射,鏗然有聲,黃、白光點與紅、綠之色交纏,花海上空火樹銀花。兩人能將暗器練到這等程度,其實已然脫離了“暗”字,就是明著攻擊,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躲得開。
雙方大量暗器相搏期間,也有不少流鏢飛向長廊,廊頂的人不得不使用武器撥擋。忽然,眾人感覺腳下鬆動,整條長廊竟轟然倒塌。廊下也是那詭異的“黑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兩位暗器高手那樣久踩在柔弱花枝上的,除了秋老和豐啟桓之外,其他人隻能踏花借力,施展身法掠過這片花海,鑽進了“春”長老後麵的小亭之中。
小亭另外一邊也是“黑水”池,不過池中有幾座落腳石墩,通過石墩可以踏上遠處塘邊的一條通往莊園深處的小路。由於小亭與花海的遮掩,石墩和小路都隻有進了小亭之後才能看見。白水集大喜過望,喊道“有路!”
“春”長老的花葉鏢已經飛射完了,又揮動衣袖卷起身後一片花株,淩空躍向小亭。
“快走!”竇遠川大叫。
石墩隻可供一人落腳,不過這難不住眾位高手。
“鐵秤砣”田濟豐從袖中甩出一條長繩,纏繞住石墩,把自己拽上了對岸。
“哀”首座溫澤愷則腳尖輕點石墩,一躍三、四丈,幾步就跨越了“黑水”池。
“喜”首座陶勝均幾乎與溫澤愷同時行動,不過他卻沒借石墩落腳,而是用衣袖拂過亭中石桌,將“春”長老之前品茶的那一壺、一杯、一碟掃飛,淩空踏點三物,飄然落在對岸,真是好身法!
“怒”首座索江涯動身比另外兩位首座稍慢,過“黑水”池的方式也更加粗魯,他飛身一腳蹬在小亭的柱子上,竟將石柱給踹斷了,他正好借力前衝,趕在小亭坍塌之前飛越至對麵池邊。
至於白水集,動作比三位首座都快。他連踏腳、借力之物都不需要,直接拉著荀芳惠眨眼之間掠過近二十丈的“黑水”池。荀芳惠隻覺眼前一花,甚至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站在碎石小路上了。
三位首座又驚又敬,暗道這是什麽鬼神身法?毫不誇張地說,用“電光火石”來形容都感覺不太趁意。
小亭坍塌正好也阻礙了“春”長老發射花葉鏢,他隻是象征性地追了幾鏢過去,通通擊中了小亭的殘石,反倒是大塊碎石落入“黑水”塘,濺起的水花使得“春”長老不得不避讓,以免沾身。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順勢攻擊依然站在花株上的秋老、豐啟桓以及竇遠川三人,而是將袖中的花葉鏢悉數射向來路的長廊,將長廊也給轟塌了。好陰險的家夥!他這是封住了三人退路。
不過三人壓根也沒想退。
“我來對付他,你們速行!”竇遠川鐵了心要和“春”長老以暗器一較高下。
前路被堵,三人正對麵是洞壁,想踏上碎石小路須得先越過“春”長老,再繞過小亭廢墟,轉過一個大彎之後才能看到石墩。可是,在小亭後麵的“黑水”中可是沒有花株可以落腳的,而且“春”長老那兩撥花葉鏢已將小亭前的花株也給掃幹淨了。即便身法再精妙,恐怕也不能過這“黑水”池。
“懼”首座抖了抖手中的長鞭。
“春”長老冷笑不止“好個正道高手,打算以三敵一麽?沒有用的,我的花海今日必銷爾等之魂!”
“狂妄的家夥,能勝過我再說!”竇遠川此行是來找“集寶盆”麻煩的,哪能受得了敵方一個手下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看鏢!”他再次飛射金銀鏢雨。
豐啟桓突然輕咳了一聲,踏花而起,將長鞭甩向涼亭廢墟,鞭梢如一支利箭,沒入石中。隨著他一抖手腕,長鞭霎時繃直,如此就在低空拉起一道索來。
秋老對那聲咳嗽心領神會,閃身踩上鞭索。與此同時,豐啟桓以鞭梢為轉心,拉著長鞭向左旋繞,越過涼亭廢墟,秋老的霏晴派絕佳身法——飄雨追風步早已起勢。眼見著兩人就要一前一後落在“黑水”池岸邊,剛又與竇遠川拚過一輪飛鏢的“春”長老一邊大叫著“休走”,一邊緊追過來。
奇怪了,涼亭附近的花株不是已經被他用作花葉鏢了嗎?他是如何在“黑水”中落腳的?秋老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春”長老踏腳之處分明有新生出來花簇!也就是說,“春”長老有催發“黑水”中毒花迅速生長的本事!
還未等秋老來得及提醒,隻聽“春”長老喝道“起!”頓時,豐啟桓身前的“黑水”“咕嚕”一聲,竄出一簇花來,而且這花比原先那些要高許多,竟有一丈左右。本就在高處的秋老算是得益了,借著踏花之力輕飄飄地上了岸。可是,擦著水麵飛旋的豐啟桓可遭殃了。突然竄出的花簇本就帶起星星點點的“黑水”,不少滴已經濺到了他的臉上,他又一頭撞上了花莖,許多毒花之刺刺破了衣服,紮進了皮肉之中。“黑水”的蝕痛與毒刺的刺痛使得豐啟桓長鞭脫手,眼見著他就要翻身滾落在“黑水”之中,說時遲,那時快,秋老不顧危險,踏水掠來,接住豐啟桓後躍上了涼亭廢墟。
“黑水”果然厲害,秋老踩上石頭之後,顧不上慘叫的豐啟桓,第一件事就是甩掉了鞋襪,可是,恐怖的“黑水”還是蝕穿了鞋底,秋老的兩隻腳掌鮮血淋漓。再看豐啟桓,臉上被蝕出了不少小孔,從孔中不停地向外滲著血珠。至於那條長鞭,已經完全潰散在“黑水”之中了。
竇遠川勃然大怒,這算是他掩護不力。為免“春”長老再出什麽奇招,他飛射出身上所攜的各種飛鏢,大的,小的;長的,短的;尖的,鈍的;快的,慢的,一股腦全都飛向“春”長老。
“春”長老抬起雙臂,他和竇遠川之間的“黑水”裏,大量毒花疾速生長,竇遠川的飛鏢切進花叢,削得花葉亂飛。就這樣,飛鏢“嗖嗖”地切,毒花“噌噌”地長,兩人僵持不下。
可惜的是,飛鏢再多也有耗盡的時候,而那毒花生長似乎是依靠“春”長老的功力。兩者相較,肯定是飛鏢率先耗光。因此,竇遠川不得不減少了飛射的數量。但是,毒花瘋狂生長的勢頭卻沒有降低絲毫,而且不僅是兩人當中那一片“黑水”,花叢已經逐漸向兩側擴張,大有將竇遠川圍起來的勢頭。
秋老正欲去救,竇遠川卻焦急地呼喊“別管我!快走!”這是他第三次催促了。不過秋老知道,此次竇遠川怕是抱著必死之心了。
秋老不再猶豫,拉起豐啟桓躍下了小亭廢墟,踏著石墩上了對岸。這一回,“春”長老沒有去追擊二人,而是繼續催動毒花瘋長。竇遠川的飛鏢已經耗盡,毒花叢也漸漸合圍成一圈,然後向當中聚填。
眼見著毒花即將填到腳邊,竇遠川雙眼血紅,額上青筋暴起,怒吼“讓你見識見識我最強的絕招——日月雙星!”他的左右兩手分別攥著一物,陡然光芒大盛,左手金光閃耀,右手銀光凜冽,兩物同時飛旋而出,耀眼奪目,照得整座大洞如同白晝。金光之物直接飛進毒花叢,將大片花株攔腰切斷;銀光之物則在半空中劃著詭異的弧線飛旋,頃刻便將花株攪成碎渣,崩了“春”長老一臉。
“春”長老大驚,一邊側身閃避,一邊連忙抬手甩出袖中兵刃——一柄鎖鏈流星錘招架,可那金光之物勢不可擋,“哢嚓”一下,鎖鏈被切斷了,金光之物斜著擊中了“春”長老的胸膛,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金光之物竟被彈飛,嵌入了小亭廢石之中。原來“春”長老身上還穿著一套寶甲!他被金光之物擊得向後趔趄了數步,幸而有長出的毒花托著,定睛一看,原來那金光是一顆滴溜溜的珠子。
這時,銀光之物恰好飛到,一觸到“春”長老的身就圍著他上下一通旋絞,衣服碎片和斷裂發絲紛紛揚揚下落,彈指之間就將“春”長老上衣絞切成爛布條,還把他剃成了短發。若非“春”長老有寶甲護身,恐怕早就被絞成肉片了。
銀光之物光芒暗淡下來,被“春”長老一把攥住,仔細一看,那是一塊扇形的銀片,尾部連著一根幾不可見的細絲。細絲的另一端在竇遠川手裏,難怪此物的飛行軌跡那般怪異呢,知道是受人控製也就不足為奇了。
細線不僅可以控製銀片,還能當鋒利的刀刃使。竇遠川抽不回銀片,連忙撥動絲線左右晃蕩,切割不斷冒出來的毒花株。
“春”長老平時最愛惜自己的長發以及紅衣,現在兩樣皆毀,他低頭看了看破爛不堪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亂七八糟的發茬,簡直怒不可遏,“哇呀呀”地高聲怪叫著,直衝竇遠川而去。
竇遠川見勢不妙,趕緊扯緊細線撥了一下,細絲抖起一道“波浪”襲向“春”長老,這是將絲線當成鞭子使。
“春”長老果然中招,等看清細線時已經來不及了,臉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不顧疼痛,將細線在胳膊上繞了三圈,然後猛地向回拉,不得已,竇遠川隻得放開了絲線。
再沒有辦法阻礙毒叢生長了,周圍也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竇遠川眼睜睜看著新生的毒花附上了腳麵,並向膝蓋攀去。中了花毒後,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未等“春”長老衝到麵前,就仰身向後倒了下去。
“春”長老甩動流星錘,正要給竇遠川一錘以解心頭之恨,冷不丁餘光瞥見一個光點飛來,他猝不及防,被光點狠狠擊中了腰側,腳下站立不住,整個人亦向“黑水”倒去。
那光點接著又飛向竇遠川,“春”長老這才發現,那竟是嵌入石中的金珠,原來金珠上也連著一根不易察覺的細絲。
“噗通”,兩人近乎同時落水,“黑水”翻湧了幾下,很快就恢複如常。
……
秋老帶著豐啟桓向前趕了幾步,見“春”長老並沒有追來,於是停下幫豐啟桓檢查傷勢。豐啟桓滿臉是血,直呼疼痛難忍。服下丹藥之後,總算感覺舒服了些。遺憾的是,剛才還有黑水不幸濺入了他的雙眼,直到現在都難以睜開,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沒想到區區一個匪徒長老,竟如此厲害!”豐啟桓感慨。
秋老道“當初四位長老與血骨壇四位主事的那場大戰比較倉促,他們壓根就沒想到四大主事竟會聯手去剿除三山匪寨,而且據說四位長老那時剛剛結束閉關,‘春’長老並沒有‘黑水’毒池可以利用。這次就不同了,他們占盡地利,以逸待勞,這座萬寶山莊就如同龍潭虎穴,不好闖呐。”
“再難闖也得闖,至少我們人數占優。等解決了四大長老,隻剩下一個‘集寶盆’的時候,事情就簡單了。”
“人數占優?那可未必。”秋老想了想,還是沒說出這句話來。
秋老的腳傷得也不輕,幸而“黑水”之毒並不會通過傷口向其他地方擴散,隻是腳底板都爛了,秋老連站立都感到鑽心的疼,更不用說走路了。他從衣服下擺撕下兩根布條,一圈圈將腳裹緊。兩人休整片刻之後,互相攙扶著向前行進。
碎石路拐過一個彎之後,繞向莊園東北部。前方不遠有一座一直連到洞頂的高牆,牆上隻有一扇狹小的黑鐵門,兩者怎麽看怎麽不搭。
秋老剛觸到鐵門,就立即倒吸一口涼氣把手縮回,不知為何,鐵門滾燙,即便是隔著幾尺的距離,依然能感到熱氣翻騰。
“怎麽回事?”豐啟桓問。
秋老正要回答,卻發覺鐵門竟變得有點隱隱發紅,散發的熱氣也更灼人了。
熱,很容易就聯想到炎炎夏日。秋老呼道“不好,他們怕是已經和‘夏’長老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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