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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銷魂花海

  長青寺本名“神女廟”,是座落在琅蒼洲神女陵長青道旁的一座祭神小廟,曾經因為年久失修而一度被人們遺忘。直至修真新時期,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散修馬鳳煙偶然途徑神女陵露宿,夜夢神女顯靈,醒而有感,專注修煉,最終心法大成。因感激神女指點迷津,於是重建小廟,在廟中長久隱居。


  一日,馬鳳煙在神女陵山間采藥時,偶遇一群妖狼圍攻過路旅人,他雖竭盡全力相救,可惜為時已晚,一家人隻活下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孩子被嚇破了膽,神誌迷茫,馬鳳煙將其帶回神女廟撫養,並收為徒弟。那孩子名叫豐啟桓,天資不錯,隻可惜因為童年那場慘事,精神始終無法恢複如常,易受驚嚇,膽小如鼠,害怕見人。即便修煉大有所成,依舊如此。他就是如今的“懼”首座。


  “怒”首座名叫索江涯,拜在馬鳳煙座下的時間比豐啟桓晚了十年。他本是一個獵戶,身材高大,體形健碩,為人雖然耿直,但麵相較凶,單看他那倒豎的劍眉,就仿佛能感覺到一股殺氣,加之脾氣焦躁易怒,因此一直沒什麽朋友。他進神女陵打獵時失了錢袋,好巧不巧遇上了采藥而歸的豐啟桓。豐啟桓怕生,一打照麵就跑。索江涯誤以為他作賊心虛,勃然大怒,一路追至神女廟,不由分說就和豐啟桓在廟前打了一場。馬鳳煙在暗中觀察,覺得索江涯功夫還不錯,遂將他也收為徒弟。


  馬鳳煙雖然收了兩個徒弟,但本無開宗立派之心,樂得與世無爭。若是一直生活太平,師徒三人倒也自在。可是人生在世,有些事身不由己。


  八十多年前,魔道大宗飲空觀因一場地震導致宗門被毀。為了重建宗派,觀主同樣看上了神女陵那塊寶地。見廟中有人,意欲驅之。但對馬鳳煙來說,神女廟乃是悟道有靈之處,如何肯讓?飲空觀觀主率領宗內數位好手,久奪神女廟不下,但若對師徒三人痛下殺手又有違道義,最終隻得悻悻而回。馬鳳煙就此一戰成名,天下皆知。為免他宗再來占據神女陵寶地,馬鳳煙隻得對外宣稱開創宗派,就以神女陵為宗門之地。因師徒三人是男子,宗派不便以“神女”二字為名,遂取名自“長青道”,長青寺一宗由此而來。


  其實馬鳳煙的手段並不高超,在普天之下的諸多高手之中,也隻能算是平常。他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心法。橫觀當今世界仙、魔雙道八大宗派,唯有長青寺一宗以心法卓絕而著成。


  “哀”首座是長青寺開創之後才加入的。他名叫溫澤愷,本是一方富賈。有惡人貪其財富,趁他外出經商期間,衝進他家中殺了所有人。當溫澤愷風塵仆仆經商而歸,卻發覺自己已成孤家寡人。為了報仇,他加入了長青寺,一邊苦修,一邊查訪凶手去向。因經常思念妻兒父母,他臉上始終愁雲慘淡。當上首座之後,人們即以“哀”首座相稱。


  四大首座之中,最後一個到來的是“喜”首座。“喜”首座本是江湖一位有名的散修,名叫陶勝均,因其體形肥胖,性格大大咧咧,又是個笑麵,人送綽號“喜樂葫蘆”,暗應“稀裏糊塗”。當初他找馬鳳煙並非是為了拜師,而是為了切磋。在領教了馬鳳煙的卓絕心法之後,他心甘情願留在長青寺修行。


  自此,長青寺大小事務都由“喜”、“怒”、“哀”、“懼”四大首座處理,掌門馬鳳煙反而一身輕鬆,外出雲遊,長年不歸,逍遙自在。


  長青寺雖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不過其門人行事低調,極少插手江湖之事。宗門收徒絕不肯收張揚、招搖之人,這是馬鳳煙創派時就定下的規矩。正因如此,長青寺被認為是四個魔道大宗之中實力最弱的一個,馬鳳煙在《清微榜》上的排名也不高,甚至比曾經敗於他手的飲空觀觀主嵇欽岑還要低三位。不過長青寺門人都看得很開,江湖虛名,過頂浮雲罷了。


  如今四大首座竟然一起出動來到鷹揚群山,一定是為了什麽大事。


  “秋風劍聖”、“星影”以及“鐵秤砣”,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之人,四大首座不敢不敬。當聽秋老說此行目的是要從“集寶盆”倪達安手中救出“香龍駒”唐雲希時,四大首座俱驚。這也難怪,唐雲希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長青寺掌門馬鳳煙還要高四位。


  “怒”首座索江涯道:“連唐雲希都被‘集寶盆’給捉住了?我們此行正是……”


  “喜”首座陶勝均打斷了他的話:“素聞‘集寶盆’為人貪財,不擇手段,曾做過不少傷天害理之事。如今其麾下又嘯聚了羅生江‘大三檻’的四位匪徒高手,作為正道名門,我們長青寺也有責任維護江湖秩序。”他這番話頗耐人尋味。在眾人的印象中,長青寺的人一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再說“集寶盆”出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四位首座何至於現在才站出來維護秩序?剛才索江涯沒有說完的話又是什麽呢?


  “前些年,我一家老小滅門的慘案終於找到了一點線索。可是線索查到羅生江‘大三檻’那裏就斷了,聽聞是血骨壇‘東南西北’四大主事聯手剿除了三大山峽的匪眾。後來得知‘大三檻’有四個長老尚在人間,我必須要去查個水落石出。”“哀”首座溫澤愷道。他這個理由還算說得過去,不過並不能解釋另外三大首座為何同行。


  “星影”竇遠川提議:“既然大家都是去找‘集寶盆’的,何不同行?”


  陶勝均笑道:“如此甚好。有三位頂尖高手協力,戰勝‘集寶盆’的希望更大了一些。”


  “隻是你們那些法鈴以及鈸、鑼等等都不要再發聲了,以免打草驚蛇。”白水集道。


  四大首座直到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三位高手身後的白水集夫婦二人。能與三位高手為伍,實力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四位首座依次向兩人行了禮。有趣的是,這麽多生人在場,顯然觸了“懼”首座的軟肋,他目光閃躲,言語遲疑,動作拘謹,對荀芳惠這名女子,他壓根都不敢正眼一瞧,跟“鐵秤砣”田濟豐完全相反。


  “看來諸位有所不知,‘集寶盆’可是個善於陣法和製符之人。”索江涯雖然口氣平和,但他那副凶麵依然讓人感覺像在生氣,“雖然他製陣不如‘大小姐’,製符不如‘二小姐’,可比我們這些人卻是要強多了。鷹揚群山中肯定有他布下的感知法陣,很可能當我們進山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本派的《禪定法經》配以鈴奏,具有平心靜氣之效,鈸、鑼、鼓、磬之聲則能提振精神,一路吟唱,也是為了防備‘集寶盆’突施冷箭偷襲。”


  “大小姐”是“踏月仙子”夏侯晴,“二小姐”是“四聖天師”魏伶卿,“集寶盆”遜於二人卻兼兩項之長,不可小覷。


  既然沒必要掩藏,眾人也不必再等到天黑了。四大首座在前,秋老、白水集等人在後,一行九人往鷹揚群山深處走去。


  四大首座一起隨著步頻有節奏的搖著法鈴,口中依舊哼唱著那怪異的曲調,時不時還擊一下鈸,敲一下鑼,擂一下鼓,捶一下磬。每每鈸、鑼、鼓、磬之聲響起,都仿佛激蕩在眾人心頭,使得大家精神為之一振。這就是長青寺的《禪定法經》,經中沒有一般的詞句,隻有一些口音的諧字,連起來沒有任何意思,隻是定個發聲的口型罷了。心法大宗,強在修心,由此可見一斑。


  按照血骨壇探得的消息,九人來到了一座高崖邊。崖下就是名為“陰遊”的深穀。穀中霧氣繚繞,不知其深。側崖峭壁之上,一條“之”字形階梯向下延伸,台階寬僅三尺左右,上麵覆滿青苔,有些地方還有巴掌寬窄的裂縫,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田濟豐探頭向下望,一股陰風從穀中吹來,不由得覺得頭暈目眩:“原來‘集寶盆’一直就藏在這種地方,怪不得那麽難找呢!”


  “這裏是他的老窩。其實他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府邸、莊園,據說他外出時都會易容,所以沒人認得出來。”秋老率先踏上了危險的階梯。


  白水集問:“何不飛下去?”


  田濟豐道:“不知‘集寶盆’在穀中設下了何等陣法,冒然飛入恐有危險。”


  白水集撇了撇嘴:“走那不知何時會塌的窄梯,也不見得安全到哪兒去。”


  現在是秋老打頭了。白水集與荀芳惠手牽著手,走在隊伍的最後麵。從崖頂往下二十餘丈,霧氣就已經濃鬱到隻能看見腳下幾階台階的程度了,加上夜色漸濃,前後一丈外的同伴也隻能依稀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再往下十幾丈,連輪廓都看不見了,每個人都不得不緊貼著山壁側身向下走。期間四大首座吟唱的《禪定法經》始終不斷,鼓舞人心。


  本以為霧氣會越來越濃,沒想到在即將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霧氣竟然漸趨淡薄。雖然朗月之光穿不透濃霧,但卻將那層霧氣照得白亮。秋老點起一根火把,眾人向深處看,已經隱約能見著階梯之末了。想這峭壁石梯,全在山岩上掘刻而出,正如血骨壇探得的消息,入穀之路的確不好走。


  下到穀底,路雖窄,但地勢平坦。沿著崖壁拐過一個彎,一條長坡出現在眾人眼前。眺望坡底,竟連著一個挖開的巨大山洞,洞裏嵌著一座莊園,園中星星點點,全是燈火。


  竇遠川深吸一口氣:“那裏就是‘集寶盆’的莊子。”


  小心翼翼來到大門前,大家沒發現任何異樣。黑漆門,青石瓦,紅泥牆。大門鑲著兩個獸首吞環,一獅一虎。石階兩旁兩座火盆熊熊燃燒著,映著眾人的影子在門牆上晃動。門上匾額寫著:“萬寶山莊”。


  田濟豐環顧四周:“怎麽沒有守衛,莫非有詐?”


  “管他‘詐’不‘詐’的,我可要進去了!”索江涯抬手劈開了山莊大門,跨了進去。


  莊院十分開闊,一條曲廊蜿蜒繞向深處,但這裏畢竟是山崖洞頂之下,一座大山壓在頭上的感覺令人格外壓抑。長廊的柱子上零星掛著幾盞燈,越往庭院深處去就越黑暗。大家一個跟著一個緊走在一起,警惕地防備著。


  忽而,一股幽香撲鼻而來,轉過一處廊角,長廊終於到了盡頭。廊外是一片花海,五顏六色,密密麻麻,連路都看不見。周圍院牆上整齊地插著一排排火把,將花海照得燈火通明。遠處一個小亭之中,一位身著妖冶紅衣的人正背對著花海而坐。


  “哪裏來的一股臭味,擾了我賞花的心境。”紅衣人開口道,原來竟是名男子。


  紅衣,花海,陶勝均已然猜到此人是誰了:“久聞‘春’長老愛花、種花,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男子轉過身來,臉上竟然描眉畫目、塗脂抹粉,隻可惜,唇周那一圈青胡茬還是遮掩不住。這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看著讓人直犯惡心。


  “既然到了這裏,‘喜’首座還是虛言少說吧。原先我在羅生江三大山峽時,哪有這種寬闊地方可供我種花?你這‘久聞’,又能有多久呢?”“春”長老一邊說著,一邊端起身旁的茶杯,拿起杯蓋輕輕撥著漂在水麵的茶葉。他說話的音調頗為陰柔,那動作也是溫婉柔美、優雅細膩,儼然就是一個被困在男子體內的女子。


  “我們要見‘集寶盆’,他在哪裏?”索江涯可不來虛的,對“春”長老大聲嚷嚷。


  “春”長老詭異地一笑:“你們要找的人就在後莊。”這句話有點意思,他為何不直接說“集寶盆”就在後莊呢?


  “你的意思是,想要去後莊,得先過你這一關咯?”溫澤愷道。


  “就看你們有沒有能耐,過我這銷魂花海!”“春長老”撇了茶杯,飄然躍出小亭,輕嫋嫋地單腳落在一朵嬌豔的紅花上,花枝卻不彎不折,依然隨著輕風搖曳。


  “什麽狗屁花海,當我們是三歲小兒嗎?”索江涯拿出一對板斧,在手中接連碰撞,其聲鏗然,“看我全都給你削平嘍!”


  竇遠川卻突然按住了索江涯的肩頭:“不可魯莽。這花海必有怪異!”


  秋老撥開一叢花,花下是更為茂密的花葉,彼此互相遮掩糾纏,交織成一片葉毯。秋老正欲繼續往下撥,“春”長老卻忽然厲聲怪笑,地麵隨之顫動起來,並很快從花海邊緣開始崩裂坍塌。


  “陷阱!”白水集大叫一聲,第一個反應就是拽著荀芳惠向上飛,不料還未到上方洞頂,就當頭撞上一堵屏障,撞得白水集暈乎乎的,撒開了手。秋老疾速衝向兩人,可是田濟豐比他動作更快。不過,田濟豐明顯是衝著荀芳惠去的,他壓根就沒打算接住白水集。幸虧秋老沒有停步,兩人分別接住一個,落在了長廊頂上。


  荀芳惠見田濟豐笑眯眯地盯著自己,趕緊翻身下來,田濟豐卻恬不知恥地伸手去抓,這一下竟把荀芳惠腰間的束帶扯斷了。半截束帶隨風飄走,落進了花海。


  此時的花海儼然已經變了模樣。剛才眾人所立的位置塌陷之後,湧上來一片怪異的“黑水”,再往花枝下方瞧,原來整片花海都生長在這潭“黑水”之中!

  那半截束帶一觸到“黑水”,霎時變成了黑綠色並扭曲起來。“此水有毒!”竇遠川驚道。


  索江涯一陣後怕,剛才大家都以為花下是泥土,他若上前劈花,搞不好會一腳踏進黑水池裏。他感激地看了看竇遠川。


  “春”長老得意洋洋地在花朵上走了兩步:“這萬寶山莊裏有法陣,別想飛行,要去後莊,必須先過我這片花海!”


  “那又如何?”“懼”首座豐啟桓在應敵時卻是絲毫不懼,“身法好的不隻是你一個!”說完,他衝出了長廊,掠過黑水上方,也踏在花上。


  這時,白水集從眩暈中恢複,荀芳惠趕緊躲在了他身後。


  “素聞‘懼’首座鞭法了得,今日便領教一番!”“春”長老蹬花疾速後退,甩手射出一道綠光。


  豐啟桓拿出長鞭,當空抽了一鞭,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鞭梢準確地抽中了綠光,將其抽斷成兩截。眾人仔細看那悠悠飄落的綠物,竟是一片細長的花葉。


  “春”長老一擊不成,雙手綠葉頻飛,一道道綠光比先前更加迅猛。豐啟桓揚起兩丈來長的鞭子在空中一通亂攪,將綠葉飛鏢悉數打落。更令人驚訝的是,在抵擋綠葉鏢的過程中,鞭梢還有幾次看似不經意地掃到“春”長老身前,若非“春”長老反應靈敏,怕是身上已留下幾道鞭傷了。


  “春”長老見綠葉鏢攻擊無效,轉而飛射另一種“紅鏢”。此“鏢”明顯比綠葉鏢更勝一籌,盡管豐啟桓的長鞭能夠擋下,但不少“紅鏢”卻“粘”在了長鞭上,竟漸漸將長鞭“染”成了紅色。


  豐啟桓揮動長鞭的手感越來越怪異,抽身跳回了長廊之上,細看長鞭,原來那“紅鏢”竟是一片片花瓣,此時邊緣已切進長鞭些許,幸好豐啟桓撤身及時,否則再過片刻,長鞭就要被切得七零八落了。


  “春”長老可真是飛花折葉亦可為兵,花瓣鏢追著豐啟桓飛上了長廊。這邊卻惹惱了一位高手,大喝道:“雕蟲小技,有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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