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來
可悲的甄飛翼,本指望下媚藥讓花清雨著道兒,卻不知花清雨正是此中行家,自己反而著了她的道兒。對於那些禍害女子的邪毒,她本就深惡痛絕,所以吩咐程羽飛待抓住甄飛翼之後莫要手軟,多給他一些苦頭嚐嚐。
在甄飛翼的連聲討饒之下,花清雨才讓程羽飛放開了手。
甄飛翼此時的麵容已經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我告訴你,以後休要再仗著家勢作惡,該好好向你的兩位兄長學習學習!”花清雨厲聲喝道。
“是是是,姑娘教訓的是。”甄飛翼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我今後一定痛改前非。”
“張嘴!”花清雨塞了一顆藥丸到他口中,“光口頭保證沒有用。這顆毒藥專治好色之人,從今往後的五十年之內,隻要你一沾風月之事,此毒就會發作,保你肝腸寸斷,生不如死!”
“天底下還有這等奇毒?”甄飛翼驚訝無比。
花清雨冷笑“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信,我信。”甄飛翼道,“我知道姑娘此舉是為我好,既然不能結婚雙修,我往後隻顧專心修煉便是。”
沈石沉笑道“此子悔改的態度倒還不錯。”
“但願真能浪子回頭。”靠在窗邊的賀崇寶道。
“甄飛翼懇求幾位高手收我為徒!”甄飛翼翻身一跪,向三位妖族磕起頭來。
連程羽飛都被他逗樂了“你這家夥的思維轉變得還挺快,剛剛才被我教訓,此時竟想拜師?”
“有令尊在,何至於拜外人為師?再說劍林莊勢大,即便從外頭聘請師父傳道,也並非難事啊!”花清雨道。
“爹是個劍仙,而我卻是入的魔道,所以不適合教導我。爹為我請的師父最高也就是級,據我判斷應是比不過諸位的。現在我有毒在身,真的隻想專心修煉,還望哪位高手收下我!”甄飛翼求道。
花清雨笑道“他們都不適合當你師父,他們幾人都是妖族。”
“妖、妖族?”甄飛翼還從未見過妖族。
程羽飛亮出了司雲棍,房中一片紅光。賀崇寶也拿出了騰蓮棒,幽幽的綠光與紅光交相輝映。沈石沉則將破波矛杵在地上,藍瑩瑩的光亮看得甄飛翼眼都直了。
“哇……妖族的兵器真是……真是太威風了!”甄飛翼忍不住拍手稱讚,恨不得自己也變成妖族。
三人將兵刃收了起來。甄飛翼卻對著花清雨又磕起了頭“那就請姑娘收下我吧!”
“我?”花清雨“咯咯”大笑,“我也是劍仙呐,不適合收你。再說我才兩儀級,實力還沒你高呢!”
“啊?姑娘不是刻意隱藏實力?”甄飛翼難以置信,“區區兩儀級,如何能結識這麽多妖族高手?姑娘莫要唬我!”
“雲遊交友,難道還要看實力不成?”花清雨勸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若真是一心修煉,級的師父也已經足夠了。”
“姑娘所言極是。”甄飛翼頓了頓,又道,“其實昨日姑娘說我不如大哥和二哥,我的心就已經有些開竅了。但長久以來的放肆讓我不願去承認這個事實。今日得諸位教訓,我決定洗心革麵,改過自新。清雨姑娘,這幾日得罪了,我向你陪個不是。”說完,他衝花清雨連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沈石沉撚須笑道,“清雨又多了一份功德。”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就去稟明父親,放清雨姑娘離去。”甄飛翼道。雖然和前一日所說的話一樣,但此次卻是滿滿的真誠。
“對了,關於那位白衣女子的身份來曆,你昨日說的可是全部?”花清雨問。
甄飛翼點點頭,“清雨姑娘若是需要,我可以發動劍林莊的關係幫你調查清楚。”
“不必,我不想興師動眾惹人注意。”花清雨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我記得你說你的長兄甄飛雲在赤熛軍中任大統領?”
“正是。”
“那可以幫我查另外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兩位兄長都很照顧我。姑娘請說。”
“赤熛大帝曾經下令屠殺神玉穀北口外幾個村落的百姓,但沒有說明原因。我想讓你的大哥查一下,究竟為何要如此殘忍。”花清雨道。
“這……”甄飛翼沒想到竟是這等嚴重的事,“清雨姑娘,我實話實說。這事若是赤熛大帝親自下的命令,又不說明原因,恐怕連軍中的高層都不一定知道。以大哥的身份,去明查這件事明擺著是對大帝大人不敬,所以隻能暗查。暗查的話,就不知道能不能查得清楚了。”
“嗯,盡力而為即可。”花清雨也知道這個要求不易。
“大哥和二哥他們這幾日正好要趕回劍林莊,到時我直接拜托大哥就是,姑娘盡管放心。”甄飛翼道。
“令尊說八方賓客要來,究竟是何事?”花清雨頗為好奇。蔣隊長也說過,最近幾日劍林莊要有大事發生,但似乎兩人所指的並不是同一件事。
“我爹他三天之後要過壽了,所以早就發出了邀請帖,屆時在莊上宴請各方高朋勝友。聽說赤熛大帝座下的晁大元帥也會到場呢!
此外……”甄飛翼忽而躊躇起來,最終鼓起勇氣說,“此外,我這婚事……如若今夜‘順利’,原本爹是打算在壽宴之後順便請晁大元帥為咱倆主婚,再接著辦一場婚宴來著……雙喜臨門之事,自然要搞得盛大一些。”
“嗬,你爹他計劃得倒挺周全。”程羽飛笑道。
甄飛翼也尷尬地“嘿嘿”了兩聲。
“好了,你先回去吧,這藥膏你敷在臉上,很快就能消腫。”花清雨心腸善良。
甄飛翼接過藥膏,對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間。剛掩上門,他就迫不及待地將藥膏抹在了臉上,涼冰冰的感覺很舒服,大大緩解了腫痛。就從三樓下到一樓這一點時間內,他臉上的腫竟已消得差不多了,這使得他對花清雨的醫術愈發欽佩起來。
“劍林莊恐怕要不妙了。”甄飛翼剛走,花清雨就如此說道。接著,她將遭遇蔣隊長的經過向三位妖族敘述了一遍。
“清雨估計得沒錯,恐怕有人要趁機對劍林莊下手了,而那個蔣隊長就是內應。”沈石沉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根煙杆,抽了起來。
“會是白鬼幫嗎?”花清雨懷疑道。
“應該不是。以白鬼幫的實力,還不足以撼動劍林莊,否則‘柳三爺’也不至於對‘甄二爺’低聲下氣的。”沈石沉道,“敢對劍林莊下手,想必來頭不小。”
賀崇寶納悶道“不管是什麽來頭,但此時並非是良機啊!賓客雲集,八方拜壽,豈不礙事?”
“那就是要連所有賓客都一網打盡。”程羽飛道。
“可能性很小。”沈石沉用煙杆敲著桌沿,“你們沒聽那小子說嗎?賓客中還有元帥級的高手,嗬,動元帥可不是件小事,若是死了個元帥,那赤熛域可就不太平了,赤熛大帝也不會放過他的。”
“那你想此人是為何要選擇這個時機?”賀崇寶問。
到底是老猿沈石沉,想得就是比別人透徹“敢選這個時機,就說明那個想要對劍林莊下手的人,根本不擔心其他賓客會造成妨礙。比方說,會不會就是那個晁元帥?”
三人俱驚。此猜測的確合理,軍隊勢力顯然要大於江湖勢力。
沈石沉繼續說“我隻是打個比方,晁元帥不一定就是那個人。但我料想他應該與此事脫不了幹係。要麽,他也是同謀之一。要麽,他打算不作為。要麽,他是在執行命令。總之,他對此事一定知情!”
“沈老哥的話真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那我們就從這幾種情況來推測一下,要動劍林莊的會是什麽人。”賀崇寶分析道,“第一,晁元帥就是此人。那想必甄塗海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晁元帥。”
“兩人不和的話,還會邀請他來祝壽嗎?”程羽飛提出疑惑。
“或許甄塗海本就打算借此機會修複關係呢?修真之人長壽,為了區區一個生日如此大舉操辦肯定是借口,甄塗海一定有其他的目的。”賀崇寶道。
沈石沉點點頭“此話有理。接著說。”
“第二,晁元帥是同謀之一。如此,情況就複雜了,行走江湖,難免樹敵,根本無從說起。再來看第三種情況,晁元帥打算袖手旁觀。那說明此人一定是個身份顯赫之人,連大元帥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天下這等人物屈指可數。”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第四,晁元帥是奉命如此。那幕後主使就很明顯了——赤熛大帝。我本覺得堂堂大帝不至於對一個江湖勢力下手,但見赤熛大帝竟‘毫無理由’地屠了幾個村落,那就說不定了。”
“不是‘毫無理由’,是有理由卻不肯說。”花清雨糾正道。
“有區別麽?”賀崇寶看了她一眼,“幾個村落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得罪赤熛大帝,他卻下令屠村。要說是為了毀滅‘疫病’,但他又不消滅神玉穀中的‘疫病源頭’。說來說去,他這道命令下得毫無道理。”
“唉,之前我在和李淩山他們討論時,猜測赤熛大帝與奇毒有關聯,屠村是為了封鎖關於神玉穀中狀況的消息,”花清雨歎道,“可那僅是猜測而已。隻有查出是何人在天星河中下毒,才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使。但線索到了雙月峰也就斷了……”
“不是沒斷麽?竺遠來那家夥還沒回來呢!”程羽飛提醒道。
“哎,對啊,我竟把他給忘了!”花清雨恍然,“待查明那夥在天星廟飼養毒蟒的人聽命於誰,也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此事可以等竺老弟回來了再議。關鍵是劍林莊即將麵臨的這件‘大事’,清雨你打算如何處之?”沈石沉問。
“還沒有想好。”花清雨無奈地搖了搖頭,“甄家並非都是大奸大惡之人,可蔣隊長也不像是什麽壞人啊,我真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沈石沉幹脆替她做了決定“如此說來,唯有兩不相幫,泰然自處。”
“不論發生什麽,都袖手旁觀嗎?”花清雨問。
賀崇寶表示讚同“沈老哥說得沒錯。不論是江湖人士之間的紛爭,還是有軍隊參與的殺戮,以你目前的處境和實力,都不宜被卷入。”
“是啊,到時大戰起來,不管你站在哪一邊,都會麵對實力強大、數量眾多的敵人,
光靠我們幾個保護你,實在勉強。沒必要涉險。”程羽飛也是同樣的意見。
“那好吧,我聽你們的。待明日我就離開劍林莊。”花清雨道。
“嗯。不過在那之前……”賀崇寶的話隻說了一半,隨即翻身躍到了窗外,踏樹借力,騰身上了房頂。程羽飛則蹬地而起,直接把房瓦撞出一個窟窿。
“怎麽了?”花清雨連忙問道。
沈石沉淡定自若,悠哉地抽著煙鬥“房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當然要表示一下歡迎咯。”
房頂那人見賀崇寶跳了上來,連忙調頭就跑,卻正好被破頂而出的程羽飛逮個正著,帶著跳進了屋中。
花清雨定睛一看,竟是個熟人,驚道“‘柳三爺’!你怎麽來了?”
“柳三爺”用一隻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上下打量了三位妖族一番,歎道“原來那小子沒有撒謊,你們果真有實力高強的朋友!枉我為你二人擔心!”
花清雨笑道“如此說來,你是來救我的咯?”
“談不上救……隻是於心難安而已。我看見甄飛翼從這棟小樓中離開,就想來看看你的狀況。原來你什麽事都沒有。”“柳三爺”的語氣依然冷冰冰的。
“那你為何不現身相見,反而藏在屋頂偷聽?”
“柳三爺”聳了聳肩膀“我看到房中有其他人影,還以為是甄飛翼那廝安排的守衛,所以沒敢冒然靠近。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不想剛踏上房頂,就被這兩位兄台給‘請’了下來。”
花清雨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剛才的交談並未被“柳三爺”偷聽去。她又問“‘柳三爺’,你擔心我的狀況,證明你不是個壞人。昨日聽你和‘二爺’之間的交談,似乎白鬼幫有人被他扣在莊內?為何啊?”
“柳三爺”瞟了她一眼“這不關你的事。我來這兒沒有惡意,你們可以放我走了吧?”
程羽飛看了看花清雨,花清雨點點頭,他這才鬆開了“柳三爺”的胳膊。
“柳三爺”走到窗邊,側頭道“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害你陷入劍林莊的人是我柳千靈,與白鬼幫無幹,希望你以後不要為難我那些弟兄,他們都是苦命之人。”說完,她就跳下了樓。
“她把我當成什麽人了?”花清雨搖頭苦笑。此時她終於知道了“柳三爺”的真名。
“她怕的不是你,而是我們。”沈石沉一語道破,“雖然她還有些良知,但畢竟是她把你獻給甄飛翼的。就衝這一點,我們就能抹平了那個小寨。”
花清雨連忙道“千萬別,她也是為了義氣迫不得已的。”
沈石沉起身笑道“放心,沒有你的命令,我們當然不會輕易大開殺戒。好了,今日就說到這兒吧,大家回去,免得再被他人發現。”
將三位妖族收回監兵界之後,花清雨躺在床上,透過屋頂的大洞凝望著夜空。神玉穀、蒼雲嶺、白鬼幫、劍林莊,因為一場毒害之事,她一路輾轉到此,可以說是有驚無險。如今的情勢頗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劍林莊不知會麵臨一場什麽樣的危機,甚至可能連柳千靈和白鬼幫都會受到牽連。
“希望這個‘置身於事外’的決定沒有錯……”花清雨心中慨歎。竺遠來不知去了哪裏,也不知吳道才和李淩山是否在天星河下遊找到了解毒藥。奇毒、赤熛大帝、凶妖曲朔衡、神秘的白衣女子……這些日子經曆的一切在她的心頭縈繞,許久,她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有句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如今,屋子的確漏了,連夜雨也真的來了。這片平原西有翠風屏擋住了山裏的寒風,東有諸多河流和湖泊,所以冬季偏暖,潮氣很大。到了後半夜,雨滴夾著些許雪花降了下來,飄入房內,落在花清雨的臉上,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這個程羽飛,做事還真是魯莽,把房頂穿破了,卻害我受凍。”花清雨剛打算下床換一個房間休息,卻聽到遠處似乎隱約傳來一聲怒吼。
“誰呀,深更半夜的還在那兒發脾氣……”花清雨發現窗戶沒有關嚴實,於是來到了窗邊。
遠處又響起幾聲嘈雜的喧嘩,在夜雨之中聽得並不十分真切。花清雨心頭湧上一絲不安,索性將窗戶推開,探頭出去遠眺。一片黑暗之中,有數個光點在晃動。
“那個是……”花清雨眯起了眼睛,“是火把!”她驚呼出聲。
這會兒已將近寅時,有誰會舉著火把在莊中閑逛?即便是莊丁巡夜,也應該提著燈籠才對啊。更何況,巡夜之人絕對不會大聲喧嘩。不是莊內之人,那就是外來者。茫茫黑夜,雨雪冰冷,有不少人帶著火把闖入劍林莊,花清雨恍然大悟“劍林莊出事了!”
沒想到蔣隊長所說的“大事”,竟然這麽快就來了。
蔣隊長叮囑過花清雨,不論聽見外麵如何喧雜吵鬧,絕對不要出門;沈石沉他們也讓她不要卷入劍林莊的紛爭。她隻好繼續留在房中,遠遠地觀望著那些晃動的光點。
光點的數目還在繼續增多,並且四散而開。喧嘩聲、打鬥聲、慘叫聲也越來越響,不絕於耳。
眼見著有幾團火光越來越近,花清雨連忙將窗戶閉緊,吹熄了燭燈,鑽進床下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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