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九九雙絕
一直身居高位的華林大君,遭遇了有生以來最窘迫的困境。座下五位大元帥雖然全都在身旁,卻招架不住敵人實在太多了。
在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哨過後,當樹林裏、草叢中、岩石後突然出現諸多妖族時,尚興傑著實嚇了一跳。他已經意料到會有妖族來助楚芳華,但沒有想到會來這麽多人。由於此次行動他不想引他人注意,所以,負責在江由界外接應的雲屏翳與鄭豐隆並沒有帶多少人,僅有五、六個親信隨從而已。如今,在妖族的圍攻之下,除了尚興傑與五位元帥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掛了彩。
“護著我衝殺出去!”尚興傑急紅了眼,大聲喝道。
梁、朱、黃這三位從江由界逃出的元帥心中別提多憋屈了,原本是一舉鏟除楚芳華、奪得監兵佩的大好情勢,卻被尚興傑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舉動給白白葬送了。不僅如此,還使得己方所有人都陷入了將要慘死的險境之中。他們實在猜不透,平日裏一貫精明睿智的大君,這次究竟是怎麽回事?
尚興傑與梁飛廉在最前,另外四位元帥分別負責兩翼、殿後,至於那些隨從們,此時已經顧不得了。當楚芳華一行人從山崖上走下來時,恰好被尚興傑看在眼中。他頓時心中一沉如果監兵界那夥妖族也加入圍剿的戰鬥,自己的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尚興傑沒再遲疑,抽出空檔揮劍對天空射出了幾道劍氣,又故意與楚芳華遙遙對視了一眼。
楚芳華對身旁那三位趕來救援的妖族道“看樣子他們要拚命了,你們幫我傳信給其他妖族吧,不必擊殺,不必力抵,以保全自身為前提,‘刁難’他們一下就行了,他們拚命要逃,就放他們去吧。”
那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向楚芳華拱手後,也疾步加入了戰圈。
“主人,如此良機,何不趁機?”沈石沉小聲問道。
“我亦清楚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這些人是來救蕭天河的,我們隻是沾光而已。你看,他們之中的確有、七星級高手,但三才、四象、五行級的也大有人在,尚興傑他們六個可不是那麽好殺的。”楚芳華道。
沈石沉點頭讚同“唉,說得是。如果逼得他們魚死網破,傷了一些妖族的性命,確實不妥,也讓蕭天河沒法向石灝明交代。”
“還有剛才那幾道衝天劍氣,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尚興傑向其他大君、大帝求助的信號。”賀崇寶道。
“這次他吃了大虧,希望以後能收斂一些吧。”楚芳華淡淡地說。
“狗改不了吃屎,主人以後還是要小心為妙。”程羽飛提醒道。
楚芳華扭頭看著他“你叫我‘主人’?如此說來你真的願意加入監兵界了?”
程羽飛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這幾位兄弟的實力我已經見識過了,我說到做到。那你答應過我的事……”
“決不食言。”楚芳華笑了,伸手與他擊了一掌。
“太好了,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竺遠來將手搭在了程羽飛的肩膀上,突然用力攥住了他的肩頭,故作嚴肅地說,“兄弟歸兄弟,可有些話不能不說。像你剛才那句‘狗改不了那什麽’的,以後還是少說為妙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說笑之間,尚興傑與五位元帥一夥已經突破重圍,灰溜溜地逃走了,隨從則一個都沒跑掉。尚興傑兩次親征江由界,卻都無功而返,也許對他來說,這裏真不是一處福地呢。
逃出十幾裏之後,看看後麵沒有追兵,尚興傑一行才放慢了腳步。
“大人,兄弟們憋屈著呢,你這次可得把話說明白了啊!”梁飛廉喘著粗氣。他臂上著了一處傷,雖然用手捂著,可鮮血還是從指縫中往外湧。
“唉……”尚興傑一聲長歎,拿出一個小瓶丟給了他,“是我的錯,對局勢判斷有誤。”
“這是……大人您親自煉製的……九轉歸元丹?”梁飛廉驚訝地手都在顫抖。
“是的,拿去吧,一人一顆正好。”尚興傑道。
另外幾位元帥呼啦一下子都圍了過去,搶過屬於自己的丹藥後,紛紛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了下去。
“多謝大人!”五人喜形於色,似乎已將剛才的鬱悶拋至九霄雲外了。
也無怪乎他們會這麽癡狂,要知道,華林大君尚興傑可是煉藥一道的頂尖高手,堪稱煉藥名宿,“九轉歸元丹”更是他獨創的秘藥,與昌陽大君的獨門奇毒“九煉化魂丸”並稱“九九雙絕”。究竟“絕”到什麽程度,其實也沒人清楚。江湖間有這麽一個傳言凡是見過九煉化魂丸的人,除了一人之外,其他全都死了。而那個活下來的,就是被九轉歸元丹所救。
身為華林大君麾下的大元帥,梁飛廉他們對於九轉歸元丹可是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九轉歸元丹的煉製過程差不多要耗上尚興傑十幾年的工夫,而且成丹率極低,為了不白白浪費功夫,每次尚興傑都是全力煉製一顆。即便如此,也僅有六成左右的幾率成功。耗費巨大心力而煉出的丹,功效之神奇自然沒得說。雖然不清楚除了療傷之外還有什麽功效,但總之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就對了。此番為了撫平幾位元帥,尚興傑可算得上
是下了“血本”了。
這不,剛服下丹藥數息之後,元帥們身上的傷就已經結痂脫落了,丹藥之力竟促使新肉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長成,“靈丹妙藥”之稱當之無愧。除此以外,五位元帥都感到精神煥發、體力充沛,經脈間元力噴湧高漲,軀體內熱血翻騰,似有磅礴之力充盈於四肢,頗有氣吞山河之勢。
“真是奇藥也!”幾位元帥連聲稱讚,“難怪它是昌陽大君‘九煉化魂丸’的唯一克星呢!”
“克星?談不上。昌陽大君餘子齊可是個煉毒界的傳奇人物。九煉化魂丸之所以可被我的九轉歸元丹所解,那是因為其它丹藥的藥性皆無法與其毒性相抗衡罷了。這一毒一藥相遇,彼此吞噬消解,因為毒性、藥性相當,恰好一齊消失殆盡。”尚興傑道。
“如此說來,九煉化魂丸也並無什麽奇特之處,僅是毒性強而已咯?”雲屏翳問道。
“就這一點還不夠嗎?聽說餘子齊每次煉製毒丸也需要消耗極大的元力和極長的時間,由此可見那毒丸就和大人的丹藥一樣,都是凝聚了煉丹之道頂尖名宿大量心血的珍貴之物。”黃玄商道。
尚興傑笑了笑“說起來,你們可知為何我與餘子齊關係一直不錯?”
幾位元帥互相對視,梁飛廉猜測“難道不是因為兩位大人同為煉丹雙藝之翹楚而惺惺相惜嗎?”
“哼,在很久以前,餘子其曾經對我使過一次九煉化魂丸。”尚興傑眯縫起眼睛回憶道,“也許是為了證明他的煉毒術比我的煉藥術要高超,也許是為了鏟除我這個能解除他諸多奇毒的天命對手。總之,那次我險些丟了性命。”
“這麽說,那個傳言是真的?那個唯一僥幸服下九煉化魂丸而存活下來的人,就是大人您?”梁飛廉驚道。
“說來話長。你們都沒事了吧?戴上鬥笠,我們邊走邊說。方才戰鬥時那幾道衝天劍氣雖然是為了詐嚇楚芳華,可我擔心會真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早些離開為妙。”尚興傑道。
畢竟身在魔族地域,六人不願太過張揚地禦劍飛行,所以白日裏還是靠雙腿趕路。尚興傑繼續回憶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餘子齊那時還不認識。有一日,天降大雪,將路都封堵住了,難得閑暇,我就上了一座酒樓,飲酒賞雪。而餘子齊,當時就坐在我旁邊那一桌,也是孤杯獨飲。我見其相貌不凡,就邀他同坐。飲酒期間,我們相聊甚歡,不經意的,他提及了煉毒之術。那是他的專長,自然有許多話可講,對此,我也就煉藥之術提出了一些針對他煉毒術的看法。也許是酒多氣壯,我們彼此不服,於是就打了一個賭,一個很大很大的賭。”
“賭注是什麽?”梁飛廉問。
尚興傑捋須笑道“命!由他下毒到酒中,我們同飲而盡,然後由我來解毒。如解得掉,那說明我的煉藥術比他的煉毒術要高明。若解不掉……那隻能承認他的毒更加厲害了。”
元帥們聽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算是哪門子的“打賭”?以尚興傑的角度來看,相信自己的煉藥術能夠解毒,故而膽敢以身試毒,雖然很冒險,但尚且算是說得通。可從餘子齊的角度來看,就未免太荒唐了些。怎麽,對自己煉製的毒十分自信,寧肯親自服毒身死以證毒術高超嗎?真是個瘋狂的家夥。
“這不是因為酒喝多了嘛!再說我們打的賭還有個附加條件。隻可用酒樓廚房中的各種食材為材料,當場煉製毒與藥。隨身帶的各種毒、藥無法證明真是個人親手所煉,所以不可用。”尚興傑解釋道。
聽到這兒,雲屏翳鬆了口氣,笑道“嗬,有意思,如此才像是兩個醉酒之人在鬧著玩。以食材煉出的毒,想必毒性算不得厲害吧?”
“那可不是。酒樓廚房與倉庫中的存藏算是豐富,即便不是常見的煉藥材料,我也能煉製出不下幾十種專解各種毒的良藥。同樣,對餘子齊來說亦是如此。不過半日工夫,那家夥居然就用廚房的爐灶搗鼓出十幾種毒來。我也不甘示弱,喝下毒酒之後,根據中毒之感用另外一座爐灶將解藥一一調製出來。在見識過了彼此的本事之後,我們也對對方肅然起敬。不過,打賭算是我贏了,因此他心中並非那麽舒坦的。直到最後一杯酒下肚之後,他對我說,有一種毒,是他秘製而成的,自詡天下無他人可解,隻有他自己煉製的另外一種毒方可以毒攻毒而化之,那一日雖然他的毒我都解了,可無奈受到材料與時間的限製,無法發揮出他的真正本事。我聽了,當然不服。要知道我煉製解藥也受到了同樣的限製。於是,我就提出,把那毒藥給我試一試。而他拿出來的,正是九煉化魂丸!”
梁飛廉歎道“好陰險的家夥,這分明是要害了你啊!倘若解不了毒,我敢保證他一定不會把另外那種解毒的毒給你的!”
尚興傑輕笑“其實那是謊話,根本就沒有毒可以化解九煉化魂丸。他那麽說正是為了激我將毒服下。而我也沒法怨他,畢竟是我自願上鉤的。吃了九煉化魂丸之後,仿佛墜入雲霧之間,身體僵化,冷熱不知,但疼痛感卻放大至無窮。餘子齊他不過用指甲在我手心掐了個印子,我卻疼得哀號連天、涕淚橫流,跟瘋了似的。他事後跟我說,中了此
毒至深之人,無一例外,都是被輕輕一碰或是稍稍一磕給活活痛死的,哪怕是在街上淋了一滴雨,也會覺得腦袋炸裂,當場摔倒。而這一摔,命也就摔沒了。”
“竟然如此古怪!”元帥們盡管見多識廣,此時也隻有慨歎的份。九煉化魂丸與他們意想中的天下奇毒實在相差太多了,一般烈性毒的中毒症狀大多表現以潰爛、化膿、溶血、腐蝕等等,像這種外表看來安然無恙而內心卻天翻地覆的中毒致死之狀,還是頭一回聽說。
“那後來呢?”梁飛廉問。
“情急之下,我隻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服下了剛剛煉成的第一顆、也是唯一的一顆九轉歸元丹。天不絕我,竟恰好能解那毒。餘子齊那家夥顯然驚訝萬分,從那以後,我們也牢牢記住了彼此的名字。多年之後,我們都登上了大君之位,但我永遠記得那一場雪天酒樓中毒與藥的較量。在外人看來,我和餘子齊是英雄惜英雄、好漢惜好漢,實際上卻不盡然。我們之所以為友,不過是因為不想與對方為敵罷了。”尚興傑道。
“沒想到,大人與昌陽大君當初還有這麽一段奇妙的過往。”鄭豐隆道。
“嗯。的確奇妙。”尚興傑點了點頭,心中卻多說了一句話,“還有那個白衣女子,更給這段經曆增加了一分神秘。”
“再說這次吧。”尚興傑終於把話題拉了回來,“那夥人當中的妖族數目顯然超過了七個,而且飛廉說了,他與那個名叫蕭天河的這兩次在飛雲城外的相遇,那小子都與妖族為伍。我突然懷疑起來,那小子是不是背負著什麽秘密。飛廉,你說他是個飛升者?”
梁飛廉道“沒錯。他是魔族這許多年來唯一的飛升者,在三重屋之中隻適應了六年多一點,資質驚人。”
“唔。魔族都多久沒有飛升者了,傳聞下界的修魔之道已經沒落,修魔者也死光了。突然冒出他這樣一個魔道天才,會不會是魔族的陰謀?”尚興傑猜測道。
梁飛廉搖了搖頭“應該不是。當初下級修真者大賽之後,飛雲城又舉辦了一場仙魔兩族的飛升者對決,當時我和老雲都在場。起先我們也懷疑這一切是否都是辛震宇那廝安排好的,以便借機和我打賭建立魔族新城,可後來檢測了三重屋的陣法寶石,那個蕭天河的確是飛升了六年零三個月。”
雲屏翳也道“是的,陣法寶石是由我親自檢測的,不會有錯。那小子千真萬確是個天資極佳的飛升者。”
尚興傑嘴角揚起“那就是了。既然蕭天河他才飛升上界六年多一點,怎麽會結識那麽多實力高強的妖族呢?”
“在宗飄界時我也曾懷疑過這一點,不過那小子聲稱當時與他一起出現的三位妖族女子是在下界就結識的妖族朋友,喏,就是一直護在他身旁穿著黑衣、白衣、黃衣的那三位妖女。”梁飛廉。
“下界的妖族?哼,飛升上界之後就能有五行、級了?妖族修煉之慢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尚興傑提醒道,“而且,我心中一直縈繞著一個蹊蹺,多年來始終未解。”
“大人的意思是?”梁飛廉皺緊了眉頭。
“江湖間還有另外一個傳言,很久很久以前,在仙族飛雲區的懷冀穀,一個詭異的通道突然出現,許多下等修仙者鑽入其中消失了,而高等修仙者卻進不去,後來才知道,那些人是穿過通道去了下界,宣揚我修仙之道去了。你們可曾聽說過?”
“有所耳聞。”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更傳聞其中有一人,偷帶了一件禹餘界的稀世珍寶下界去了。這則傳言更加籠統虛幻,隻算是前麵那則傳聞的附加,由於沒有人確切地知道珍寶為何物,所以久而久之,這件事近乎被人們遺忘了。”說到這裏,尚興傑撫須頓了頓,“這一切發生之時,恰好是我們上一次追殺常沾懿和楚芳華夫婦之際,而且,我們那會兒也差不多正好追到了飛雲區附近。”
朱文英拍了一下手掌“沒錯!殺掉孟章界那個妖族的地方,就離懷冀穀不遠!”
“那名妖族男子是我們見過的唯一一位孟章界的妖族,即便後來生死存亡的關頭,常沾懿也沒有召出其他的妖族助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尚興傑問。
“不瞞大人,我們幾個後來議事之時也曾偶爾提及過這件事。決戰之時,監兵界所有的妖族齊出護主,而孟章界的妖族卻一個都沒看見,從而導致他們夫妻分散逃亡,常沾懿更是身負重傷。按理來說,不應如此才是。對此,我們想到了兩種可能第一,孟章界的妖族或許隻有死去的那一個而已;第二,孟章界中最強的那個妖族已經戰死,而其他妖族則實力不濟,出來也隻有送死的份兒,所以常沾懿才沒有召他們助戰。”雲屏翳道。
尚興傑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慢慢地說“孟章界中是不是隻有那一個妖族,隻有常沾懿和楚芳華兩人最清楚。如果還有其他妖族,哪怕在逃命時拉出來當墊背的,也比自己中招受傷要強。所以先前在江由界看到蕭天河時,我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猜測這長久未解的蹊蹺會不會還有第三種可能——所謂的‘稀世珍寶’,或許正是孟章佩!在那個妖族戰死之後沒多久,它就被人偷下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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