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衍紀最新章節
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青龍大陸,卻似乎沒有以前那般適應。“也許是習慣了天焰大陸的玄氣充盈吧。”蕭天河心想。
從迷霧海域西側直至青龍大陸東岸近海,這片區域內渺無人煙,禦刀飛行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但自近海有人煙的島嶼起始,蕭天河就不敢再禦刀了,說不定就有某個厲害的修仙者或是劍仙在島上隱修。
降落之後,蕭天河施展《龍遊身法》在海麵上健步如飛。
“清雨姐、曉敏還有遙弟三人的境界估計和我差不多,畢竟我這期間修煉速度不算慢。大師兄與二師姐應該也是大乘境界了吧?或許到渡劫境界了也說不定。對了,還有陸師兄,我離開時他就已是寂滅境界,不知如今他精進到什麽地步了。”憶起故人,蕭天河的臉上蕩漾著微笑,“除了被劍仙帶走的遙弟之外,其他人都在青龍宗,到時肯定一個個都吵著要來幫忙。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把他們全都帶到天焰大陸去,一來他們的實力還難以與魔主抗衡,二來人多我也帶不過去,難道拖著四、五個人遊過去不成?”想象到那滑稽的場景,蕭天河不禁笑了起來。
“還是隻叫陸師兄和大師兄幫忙吧!希望他們都是渡劫境界,也沒有出宗去雲遊,否則還真不好辦了。”蕭天河打定了主意。隻可惜,他並不知道自己‘死’後竹園眾弟子的情況,更不知道青龍大陸修仙界發生的變化。
在踏上海岸的那一刹那,蕭天河的心潮澎湃。這片經曆了無數風霜雨雪的大地,這片見證了無數紛爭動蕩的大陸,這片養育了無數兒女子民的沃土,終於又真真實實地踏在了腳下。
離大陸東岸不遠就是巍峨的霧淩山脈。青龍宗坐落於山脈中,因此遇到修仙者的幾率很大,蕭天河隻能步行翻山越嶺。
“七宗歸並,設立青龍宗,想必地盤非常大吧。可是霧淩山脈的範圍更大。盲目亂找可不是辦法。”蕭天河心中思忖。另外,即便找到了青龍宗,又該如何見到竹園眾子弟呢?想從正門悄悄潛入顯然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思來想去,除了拜托他人代為上山聯係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因為朱曉敏的關係,最合適承擔此任務的人選就是雪晴客棧的掌櫃。於是,蕭天河決定一路向西越過霧淩山脈,尋找最近州城的雪晴客棧。
算得上是“故鄉”的許州就在霧淩山脈附近。“東石山,雲暮山莊……此行若有餘暇,定要前去祭拜下爹娘。”蕭天河自言自語。小時候雙親失散的他卻絲毫不缺父愛與母愛,全因心地善良的何雲暮夫婦,這份恩情,蕭天河永世不忘。想著,他加快了步伐。
說來也巧,蕭天河橫穿霧淩山脈的路線恰好經過青龍宗最南端的夜離山域。在看見一群身著夜離宗長袍的修仙子弟從山上走下之時,蕭天河連忙躲進了樹林,然後一躍藏進了樹冠之中。
那些修仙子弟由遠及近,邊說邊聊。蕭天河側耳仔細聽著他們的交談。
“這次青龍武會可是大肅清之後的第一次,必然十分精彩。”一人道。
旁邊一人附和道:“可不是麽?大肅清之後各脈留下的子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實力自不必說。”
“大肅清?那是什麽?”蕭天河心生疑問,繼續聽著。
有一名弟子道:“自去年初冬的大肅清之後,青龍八脈中不少名不見經傳的修仙天才紛紛橫空出世,這一屆青龍武會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聽說昨日有一場赤日脈對太清脈的比武整整打了六個時辰才分出勝負呢!沒去觀看真可惜!”
“嘖嘖,我的老天,六個時辰……換我搞不好一刻時辰就被人打下台來了!”一人誇張的讚歎引起了一片哄笑。
“現在宗內比武的時間延長到這麽久了?”蕭天河心想。回憶起自己參加的那屆太清武會,規定一場比試最多進行一個時辰,未決出結果的情況下由監督長老裁定,占優勢方獲勝。可大部分的戰鬥都在半個時辰內就結束了,鮮有一個時辰依然不分勝負的。
其實蕭天河不知,之前由於青龍宗子弟眾多,修仙物品成為了稀缺資源,和合境界的比賽已經取消了,並增設了洞虛境界組別的比試。自楚元暉大刀闊斧地整頓之後,許多擁有修仙物品的人被清除出宗,造成了修仙資源的空置。此外,有許多頗有天賦的修仙子弟不再自我封閉以避汙塵,紛紛向宗門提出了重新發放修仙物品的要求。因此青龍宗的新任長老們決定立即舉辦一次青龍武會,以便合理地調配修仙資源。考慮到修仙資源由於長期不合理的分配以及許多人不負責任的損耗,如今並不富裕,所以青龍武會的舊製度被沿襲下來,洞虛境界子弟依然要通過武會來獲取修仙物品。
與賽者的實力越強,比試的時間自然越長。這一場六個時辰之久的大戰,也算是刷新了青龍武會的記錄。
“縱然高手入雲,我們也要努力,為夜離脈爭一口氣才行!”有一名弟子的話引起了一片讚喝之聲。由此可見,大幅整頓之後的青龍宗修仙之風已回歸正道,之
前的歪風邪氣蕩然無存。
眼見一幹人越行越遠,蕭天河不動聲色地在樹上跟蹤。那群子弟都是要參加武會的人,境界自然比不過蕭天河,故而發現不了他。
“楚劍仙在大肅清之後就不知去向了,不知道這次武會他是否回來觀看,若是有緣得見一麵,哪怕第一場就輸了也值!”有人道。
“楚劍仙?楚元暉?原來他還沒有飛升!”蕭天河想起了那個捅了自己一劍的人。
另外一人挖苦道:“得了吧!就我們這點兒小打小鬧,人家劍仙那能看得入眼?”
又有人道:“不過長老們決定由赤日脈承辦此屆青龍武會,旨意就在給楚劍仙一個交代。畢竟以前鬧得最凶的就是赤日脈的那些人。”
“其他宗脈也都差不多。當時我還以為青龍宗要徹底完蛋了呢!現在可好了,我們熱愛的宗門重獲新生了!”
“是啊,如鳳凰涅槃一般,徹底脫胎換骨!”歡愉的話語令所有人歡欣鼓舞。
“就是赤日脈有點兒遠,還得繞出山域才能禦劍。昨日師父對我們進行賽前最後的指點,結果錯過了數場精彩的戰鬥,著實遺憾呐!今日可是有天雲脈與滄海脈的修仙高手參戰的,我可不想再錯過了,大家趕快禦劍趕過去吧!”
蕭天河基本聽明白了,從“赤日脈”、“太清脈”、“夜離脈”等稱呼推測,青龍宗依原先的七大宗格局仍然分成數個部分,而且並不在一處。現在該是現身仔細詢問的時候了。
“前麵的諸位道友,敬請留步!”蕭天河從後麵追了上去。
一幹子弟紛紛回身,為首一人拱手行禮:“請問這位道友有何事?”
“見過道友。”蕭天河也作揖道,“我乃長隱孤島的散修者,近日聽聞青龍宗恢複了秩序,故而前來拜訪老友。不知太清脈在何處?勞煩為我指個方向。”
那人和善地回答:“哦,道友,你找錯地方了。此處地屬夜離脈,是青龍宗最南邊的區域;而太清脈則在最北端,距離不近。”
“多謝道友指點,耽誤了你們趕路,著實抱歉。告辭了。”蕭天河頷首道。
見蕭天河欲走,另一位弟子道:“且慢,道友,八大山域當中圍著的天成山域可是青龍宗的禁地,不能直接穿過去的,得從兩旁繞路過去。”
先前那位弟子補充道:“不錯。反正不論道友往左繞還是往右繞,距離都差不多。我們正要去赤日脈參加青龍武會,不如一起同行?況且道友是散修,往左繞不僅能順路看看精彩的武會,在到達太清脈之前還能經過由散修者創立的滄海脈,那也是青龍宗中實力非常強勁的一脈,道友大可考慮加入進去。”
麵對盛情的邀請,蕭天河卻顯得十分猶豫:“這……我怕給諸位道友增添麻煩。”
“嗨,普天之下的修仙之人皆為同道,有何麻煩的?也許你不知道,現在就連洞虛境界的弟子也要參加青龍武會,你的故友說不定也趕去赤日脈了呢!”這些夜離弟子都是熱心腸。
“不,不會的。”蕭天河擺擺手,“我朋友早在仙妖大戰之時就已經是寂滅境界了。我的仙劍前不久損壞了,無法飛行,所以就不耽誤諸位道友了。”其實他在踏上青龍大陸東海岸時,就有頗先見之明地將天仇刀藏在沙灘下麵了。在修仙大陸背著柄修魔武器終究不便,反正危急之時還有體內的裂空刀可用,不至於赤手空拳。
不料蕭天河如此一說卻更脫不開身了,那弟子驚訝道:“哦?那你的朋友當初應該是太清宗的長老咯?”
“的確是……”蕭天河回憶起從前。其實一直與葉叢雲在一起的他起先並不知道陸柏峰出任太清宗長老一事,但後來在楚元暉要處置他的時候,陸柏峰為了維護他,口稱“我不再是太清宗的長老”,他這才得知陸柏峰已突破至寂滅境界了。
為首的那位弟子道:“仙妖大戰時的各宗長老們個個都是大英雄!道友,不知你如何稱呼?”
“我姓蕭。”
“蕭道友,在七大宗尚未歸並至青龍宗之時,從仙妖大戰中存活下的長老人數並不多,現在他們應該全都達到大乘境界進入天成山域了才是。懇請賜教那位長老的名諱,也許我們知道他的消息。”那弟子道。
蕭天河心忖道:“如此也好,向他們打聽打聽,如果可以代為通報,也省了去找雪晴客棧掌櫃的麻煩。”“我那故友名叫陸柏峰。你們可知道?”
“陸柏峰?”眾人異口同聲地重複了一遍,互相看了看。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必然是知道。
“他如今在何處?”蕭天河欣喜地問。
為首的弟子歎了口氣,拱手道:“道友,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是不可能見到他了。陸長老在青龍宗創立後不久就當上了太清脈的脈主。他為人謙厚、義薄雲天,一脈之主當之無愧,隻可惜後來青龍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的權力被一幹利欲熏心的長老們漸漸架空,孤掌難鳴的陸長老心灰意冷,在修煉至大乘境界
沒多久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宗中傳言他外出雲遊去了,其實是被赤日脈的幾個惡人抓去殘害了生命。他的冤仇在去年深秋才得以昭雪,也正因為此事引發了後來楚劍仙對混亂不堪的青龍宗進行大肅清。經過整頓之後,青龍宗已追封陸長老為太清昭烈長老,其靈位已被放入英雄祠堂。”
“什麽?陸師兄死了?”蕭天河無比震驚,脫口而出。
“原來道友是陸長老的師弟。敬請節哀。我等先告辭了。”眾人一起向蕭天河道別。
“各位道友,你們可知道太清脈的韓明飛、唐君荷、朱曉敏?還有花珺脈的花清雨?他們可在太清山域?”蕭天河連忙追問。
為首那弟子回過身來:“道友……我都不知該如何向你開口。韓長老同樣被那幾個赤日脈的惡棍長老迫害,後來被逼自盡,已經逝去很多年了。他的道侶唐道友也被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自廢了修為。去年那幾個惡人身亡之後,她亦自盡追隨韓長老而去了。至於另外兩人,抱歉我沒有聽說過。我奉勸道友一句,逝者已逝,切莫太過悲傷。道友珍重。”
弟子的話語如同在蕭天河耳邊響起一道霹靂,他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頭暈目眩。“死了,都死了……”他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恍惚之間,他甚至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也許隻是一個不舒服的夢?
仰天躺倒在地,望著蔚藍的晴空。蕭天河多麽想回到從前,回到在竹園快樂的時光。
“如果可能的話,我真希望這一切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個既漫長、又苦澀的夢……”蕭天河緩緩閉上了雙眼,兩股熱流滑過側臉,點點滴落,向蒼茫大地傾訴著哀傷。
往事如同一幅畫卷,在腦海中徐徐展開。漫長人生,充滿了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縱然是超脫於塵世的修仙者,也無法遁身於‘情’字之外。為何世間要有生死離別?沒有人知道答案。當一位位至親之人從身邊消失,這份痛苦的折磨不亞於淩遲刀剮。
“遙弟,曉敏,清雨姐,你們可千萬不要有事。若是連你們也不在了,叫我如何還能繼續活下去?”蕭天河就這麽躺著,回憶著,悲傷著,直至夜幕降臨。
晚風徐來,沙沙葉響。像是淒婉的哀歌,又似故人的道別。
遠踏陌鄉土,
終念故裏塵。
思友歸心切,
方知入回輪。
茫茫山上樹,
幽幽月下魂。
兩行傷心淚,
一位斷腸人。
耳畔響起一句勸慰:“人死不能複生。既然大仇已報,沉冤得雪,就讓悲痛隨風而去吧。”
“三十多年,物是人非,陰陽兩隔,如何不悲?兄台的話,說得太輕鬆了。”蕭天河擦了把眼淚坐起,卻發現身旁不知何時立著一位白衣男子。
“何天逍,好久不見。”那人道。
“原來是你!”蕭天河站起身來,“你竟然沒有立即殺了我。”
“既然當初放過了你,又何必此時再動手?”
“楚元暉,你該不會忘記了吧?你當初那一劍,可是深深地捅進了這裏。”蕭天河指了指丹田。
“那你可曾死了?若我真想要你的命,大可一劍削去你的頭顱,此時你還如何能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楚元暉道,“那一劍,僅是廢去你的修為而已。我已犯下大錯導致那位姑娘逝去,留下你的性命,至少讓她在九泉之下有些許安慰。”
“那你此時又作何感想?我已在修魔之道上修煉到了大乘境界,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了。你不想殺我?”
楚元暉誠懇地回答:“我感慨天下之浩大,感歎世事之無常。我知道,你這些年並不在青龍大陸,如今見你能有此成就,想必是去了刀魔的地盤。當年那個初涉魔道的毛頭小子如今已經達到了足以匹敵青龍宗內最強高手的地步,而我卻依然還以劍仙的身份留在這片大陸之上。一來說明我當時的確目光短淺,不知還有化外之境;二來也證明我當時確實過於偏激,誤解了修魔之道。”
“修魔,修仙,皆是人類與天抗爭的壯舉,可謂是殊途同歸,根本沒有優劣之分。隻可惜因為亙古流傳下的種種,導致人們談‘魔’色變。當初你隻要稍稍寬和一點,也許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所以別指望我會感謝你的不殺之恩。既然你不是來取我的性命,那就直說吧,你想要做什麽?總不會是來道歉的吧?”蕭天河冷冰冰地問。
楚元暉淡淡地一笑:“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話。你回來又是為了做什麽呢?還好你未曾深入大陸腹地,還好我就在附近隱修。我提醒你一句,當下青龍大陸可不僅僅隻有我一位劍仙,他們……也不一定會像我現在這樣善待一位修魔之人。”
“哼,即便告訴你又有何用?難不成你會幫我?”
這本是一句諷刺之言,沒想到楚元暉卻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管是什麽事,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