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劍歸原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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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息了幾天之後,何天遙的傷勢已基本複原。花清雨雖然早已從昏迷中蘇醒,但據楚元暉說,她仍需靜養些時日。因為中毒的緣故,她的耳朵與喉嚨損傷嚴重,聽不見聲音,也說不了話。除此之外,她的視覺、嗅覺與味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害,所幸都在可以複原的範圍之內,所以近期內隻能留在昏暗的房中慢慢休養。
清晨,楚元暉照例來到何天遙的房中。這一回,何天遙已經自己熄滅了篝火。
“看來你恢複得不錯,已經算是痊愈了。”楚元暉的表情總是那麽風輕雲淡。
“你救了我一命,這個人情我總有一天會還給你的。”何天遙道。
“還給我之後呢?再向我報殺兄之仇?”
何天遙別過頭去:“我打不過你。如果你殺的不是我的兄長,或者我兄長的確是個十惡不赦之徒,那麽站在你的立場,我能夠理解。隻可惜,事實並非如此,你太過刻板,殺死的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想向劍仙複仇是不可能的,我僅是不願欠你的人情而已。”
楚元暉點了點頭,讚許道:“恩怨分明,很好。不過我要提醒你,魔道入心不是一個人主觀上能夠控製的。在你兄長爆發魔功,無意震死了他心愛的姑娘之時,已經揭示了他將來有可能會變成修仙界的一大禍害。況且他擁有如同你這般絕佳的天資,我絕對不會冒險。換成如今,我依然會那麽做。但我唯一愧疚的是,那位姑娘間接因我而死。在青龍大陸逗留的這幾十年,正是我贖罪的過程。”
“先不說這個了,傲雪和淩霜呢?”何天遙問道。因為此處隻有兩間破房,所以楚元暉在林穀之中又臨時搭建了一間木屋,他自己則露宿在屋外守護著兩個孩子。不知為何,今日兩個孩子沒有跟著楚元暉一起來。
“她們去采藥了,一會兒就能回來。不必擔心,這穀中沒有任何毒蛇猛獸,也不會有人來這裏的。”楚元暉道。
“話說回來,這裏究竟是哪兒?”
楚元暉忽而笑了:“此處本無名。在青龍宗創立之後,才有了名字——天成山。”
真是令人吃驚。在青龍宗最頂尖的修仙高手們為了迎接最後的天劫挑戰而苦修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位劍仙隱居著。
“天成山域不是青龍宗的禁地麽?怎麽會……”何天遙詫異地問。
“你覺得修仙者們設下的禁製和法陣對我有作用麽?”楚元暉反問了一句,然後正色道,“我從大乘境界開始就在此處隱居,縱觀了青龍宗,不,是整個青龍大陸修仙界的變遷。按理我本不該插手此事,但與龍族興起的仙妖大戰相比,此時的‘內憂’之危害甚至超過了當年的‘外患’,如今已然到了關乎整個修仙界存亡的關頭,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了。同我一起去八大山域吧,畢竟你是事件的見證者。”
“你終於打算在修仙者眼前露麵了啊,什麽時候去?”
“現在。”
傲雪與淩霜有花清雨照看著,何天遙無須擔心。他帶上了巨闕劍、純鈞劍與承影劍,與楚元暉走到了屋外。他一躍踏上了巨闕劍,望著下方的楚元暉:“我們先去哪裏?”
楚元暉大笑一聲:“太麻煩了。和我一起去還需要禦劍麽?”說完,他直接騰空而起,抓住了何天遙的手腕。
何天遙隻覺得眼前一花,“刷”的一下,周圍的場景就全變了。剛才還在天成山的林穀,轉瞬之間已經到了赤日山域。
經過數日前的那一場騷亂,赤日峰似乎暫時恢複了井然的秩序。但這種平靜僅是表麵的假象而已。赤日脈的長老們親眼目睹了匡狄風被殺,待逃竄而歸後,發現何天遙已經連同三柄絕世仙劍一起消失了。巨闕劍與承影劍被拿走還則罷了,長老們根本不知道關於巨闕劍的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太清脈的承影劍被赤日脈所得。但鎮宗寶劍——純鈞劍也被何天遙帶走,另外大長老卓清風與三長老錢丘遂皆已身亡,這兩件可是大事。長老們商議完畢,一致認為應該盡可能地封鎖消息,以免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曝露於天下。另外,赤日脈派出數位弟子下山四處暗查何天遙的下落。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殺人奪劍的高手就是當年被劍仙帶走的“何天遙”,所以這種暗查如同竹籃打水一般,根本就是瞎忙活。
至於赤日脈的領導重任,暫時落在了二長老的身上。
赤日脈的兩位守門弟子見山門前空地上突然冒出兩個人,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起揉了揉眼,待再睜開時,又不見了,一回頭卻發現兩人已經在場院之中。兩名弟子正欲大喊,一股涼風撲麵而來,他們頓時癱倒在地昏睡過去。
到了曦和殿門前,楚元暉一把推開。
赤日脈的長老們正巧都在堂內議事,見有不速之客到來,紛紛起身拔劍。
“是那天那個家夥!”長老之中有人驚呼一聲。
眾人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何天遙身上。
“啊,純鈞劍,是純鈞劍!”“還有巨闕劍和承影劍!”有人辨認出了從何天遙肩頭露出的三把劍柄。
“小子,想來踹窩嗎?還帶著幫手!”一人大聲喝問。
“我們正要尋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快把純鈞劍交出來!”幾人氣勢洶洶地擺開了架勢,似有拚個你死我活之意。其實都是些色厲內荏的家夥
在虛張聲勢罷了。
為首的一位長老大吼一聲:“統統給我住手!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劍仙大人在此,還敢造次?純鈞劍被奪走之時,怎麽不見你們如此英勇?”
諸人都被這聲大吼給震住了,劍仙?
仔細一打量先進門的這個陌生人,眾人才反應過來,他不正是仙妖大戰時露過麵的白衣劍仙楚元暉麽?
其實楚元暉自號“霞羽劍仙”,隻是沒什麽人知道他這個名號罷了。
“不知劍仙大人到訪,我等有失遠迎,懇請恕罪。”為首的那位長老躬身道。其他長老們也紛紛行禮問候。
楚元暉問道:“你就是赤日脈的負責人麽?”
“在下赤日脈二長老沈一平,暫代一脈之主。”
楚元暉點了點頭,側首向何天遙使了個眼神。
何天遙解下純鈞劍,朗聲道:“我先聲明一點,我並不想奪純鈞劍,而是你們那個無惡不作的大長老與三長老夥同毒煉宗主彭信威一起合謀要奪我的巨闕劍,不僅擄走了朱鴻烈宗主的兩位玄外孫女做為人質,還下了毒欲害我性命。非但如此,他們還劫走了我陸柏峰師兄,殘忍地迫害他,又奪走了承影劍……罷罷罷!不說了,越說罪過越多,越想就越生氣!”
眾長老這才知道何天遙的真實身份。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這說得還少麽?”
沈一平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嚇得他不敢吭聲了。
“閣下乃是蔣劍仙的愛徒,巨闕劍亦是從蔣劍仙處傳承而來,卓清風與錢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奪取此劍,著實不該。如今兩人都已身死,實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脈,向閣下賠禮道歉,還望海涵。”沈一平麵朝何天遙一躬到底,起身後,他麵露為難之色,支支吾吾地問,“隻是……那純鈞劍……”
“這純鈞劍是赤日脈之物,如今物歸原主,望你們好自為之。至於承影劍,我可是要還給太清脈的!接著!”何天遙將純鈞劍從背上解下,揚手拋了過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雙手接住,又是深深將其交給身後的一名長老。
“多謝閣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後對楚元暉拱手道:“不知劍仙大人還有何指示?”話是這麽說,其實一幹長老們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這兩人趕緊離開呢。人家把純鈞劍也還回來了,從前的種種恩怨若能一筆勾銷,那才是萬幸。
“何天遙對爾等既往不咎,可我這裏的事卻沒有完。你赤日一脈這些年來可幹了不少‘好事’啊,你身為赤日脈的二長老,難辭其咎!”楚元暉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腦袋“嗡”地一下變大了,楚元暉果然不僅僅是陪著何天遙來歸還純鈞劍的。其實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僅搶奪巨闕劍東窗事發,還暴露出一連串的諸多惡行,劍仙既然已經現身,怎麽可能一點兒都不過問?
沈一平定了定神,畢恭畢敬地回答:“劍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雖然身為赤日脈的二長老,但卻是個有名無實的虛職。三長老錢丘遂乃是大長老卓清風的爪牙,兩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隻因錢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難以服眾,所以卓清風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長老之位。其實大權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說,這些年赤日脈所行的醜事,完全與我無幹呐!”他側身伸手,讓出身後的眾人:“如若不信,大可問一問在場的列位長老,他們會為我作證。望劍仙大人明查。”
“哦?於你無幹?”楚元暉上前兩步,瞪著沈一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長老應該是宗脈的執法長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長老的位置,就要擔當起二長老的責任!若是不願意為虎作倀,大可避而遠之、潔身自好。可我看你這個不管事的‘二長老’似乎當得十分愜意啊!無事時你大可享受權勢高位,有事時你倒推得一幹二淨。對本脈同道的惡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這就是你當二長老的‘功績’?你敢指天立誓說,赤日脈的種種劣跡你一概不知嗎?那我倒要問你個失職之過了!”
楚元暉一席犀利的言語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這汗一半是嚇的,一半是羞的。當初卓清風扶持沈一平當上二長老時,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處的地位。他雖無意同卓、錢二人同流合汙,但一脈的長老所能優先享受修仙資源,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卓清風自然也樂得有這樣不幹擾自己‘好事’的二長老。
事到如今,辯駁也是徒勞。沈一平膝下一軟,伏地叩拜,顫顫巍巍地哀求:“劍仙大人所言極是。隻怪沈某貪圖為數不多的修仙資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後悔萬分卻為時已晚。沈某聽憑劍仙大人處置,絕無怨言!”
見沈一平如此,其他長老立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陸柏峰所遭受的痛苦與恥辱,何天遙就感到心頭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願再看見眼前這些人,於是對楚元暉道:“純鈞劍已歸還,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脈看望師姐。告辭。”
退出曦和殿,關上了大門,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來赤日脈之後,二師姐還一直不知道我們的狀況呢。也不知道大師兄閉關結束了沒有,但願他們沒有為了我們而犯險……”一邊想著,何天遙穿過庭院出了山門。守門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著急一時間也趕不過去,何不問個究竟?”何天遙想定,又轉身返回山門處,揪起一名守門弟子,使勁兒擰了他一把。
“哎喲!”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問你,自那日卓清風長老被殺之後,可有其他人來闖赤日峰?”
“沒、沒有,卓、錢二位長老身亡之後,宗內沒發生其他騷亂。長老們要求我脈弟子務必嚴守秘密,不得外傳,所以這十幾天來還算平靜……”那弟子不敢不老實,巨闕劍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遙又一掌將其打昏。
“莫非二師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遙心道。不管怎樣,至少韓明飛與唐君荷二人沒有來闖赤日脈救人,那就再好不過。他心中暫時寬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將傲雪與淩霜也一起拜托給唐君荷。
由於何天遙是被楚元暉帶著瞬移前往赤日脈的,所以為了找到那兩間破屋,他費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遙要去太清脈時,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陽光傷眼,她用一塊布條蒙住了雙目。何天遙帶著三人一起禦劍飛往太清峰。
秦傲雪與秦淩霜兩人是頭一回坐飛劍,興奮得無法言喻。盡管何天遙叮囑兩人路上不要睜眼,以免她們害怕,可兩個小丫頭倒也膽大,偷摸睜眼看到下方連綿的群山之後,徹底將叮囑拋到了腦後,兩人一路嘰嘰喳喳歡快地訴說著初次飛行的喜悅與激動。看著她們興高采烈的模樣,何天遙不禁回想起小時候與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嘯帶著飛行的事。
來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門前,何天遙喊道:“二師姐,我和清雨姐回來了!”
“啊,稍等一會兒!”過了片刻,唐君荷從房中迎了出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像是剛剛哭過。“四師弟,清雨師妹!你們沒事可太好了!”她與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傷在身,先進屋再說。”何天遙道。
房中光線不亮,何天遙一進門就為花清雨解開了蒙眼布條。轉過身來卻看見小屋當中的桌子上,赫然擺著四塊靈位。何天遙仔細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師父餘瑞江與師娘花千雪的靈位之外,一塊是花清雨的,還有一塊竟是他的。
“二師姐,你以為我們犧牲了?”何天遙回頭問。
唐君荷的臉色十分尷尬:“你二人那夜離去之後,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們一直都沒回來。我實在忍不住,就偷偷去赤日峰打探了一下,可赤日脈中似乎非常平靜,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後來有零星消息傳出,說是當夜有兩人公然闖入赤日脈挑事,後來被長老們給平息了。之後我又苦等了幾日,依然不見你們回來,故而以為你們已經……”
“嗬,還好,你沒有同大師兄一起冒然前去營救或是報仇。對了,大師兄他出關了嗎?”何天遙問。
“呃……還沒有呢,他可能短時間內不會出關吧。既然你們沒事,我們就別去打擾他了。”唐君荷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複如常,“快跟我說說,你們是如何救人逃脫的?”
“那晚的經曆說來話長,咱們坐下細說。”何天遙將師父與師娘的靈位重新放回靈龕上,將另外兩塊拋在了房屋一角。然後,他將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向唐君荷述說了一遍。
聽聞事情竟有諸多曲折與凶險,唐君荷一陣心驚肉跳。陸柏峰的淒慘遭遇讓她不寒而栗、悲痛萬分、咬牙切齒,當最後得知卓清風、錢丘遂、彭信威、匡狄風等一幹惡棍全都死了之後,她先喜後悲,最後竟失聲痛哭起來。
何天遙想當然地以為她是在為陸柏峰而傷心,於是安慰道:“二師姐,別太難過了。大仇已報,相信陸師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慰籍的。”
唐君荷點點頭,好一會兒才止住了抽泣。接著,何天遙又說到自己是被劍仙所救,花清雨已無法再聽音、說話,唐君荷的淚就又淌了出來。她心疼地握住了何天遙與花清雨的手。花清雨雖然聽不見,但她完全能明白唐君荷的心意。
“看我這腦子,都忘記介紹了。二師姐,這兩個孩子就是秦師弟與曉敏的雙胞胎女兒——秦傲雪、秦淩霜。傲雪,淩霜,快快拜見……呃,是該叫師伯還是叫姨呢?”何天遙一下子卡殼了。
兩個孩子卻伶俐地躬身齊聲道:“拜見舅伯的二師姐!”
“好,好!好孩子,乖!”唐君荷將兩人攬了過去。
“不行啊,什麽‘舅伯的二師姐’……得了,你們幹脆叫‘師父’吧!”何天遙道,“二師姐,我此次來第一是向你報平安,第二就是要將這兩個孩子拜托給你。”
“這……合適嗎?曉敏和秦師弟分明是希望你來當她們的師父。再說,我恐怕……恐怕教不好她們。”唐君荷麵露為難之色。
“哈哈,你擔心什麽呀?我和天逍哥當初不也是被大師兄和你一起帶著入道的?另外楚劍仙似乎要大刀闊斧地對修仙界進行一場肅清整理,以後的修仙環境會改善許多的。”何天遙安慰她。
頓了一頓,他又說:“另外還有第三件事,就是向你們辭行。按照與師尊的約定,我牽掛之事已了,當回孤島上隱修去了。此次一別,真不知還有沒有緣分再見……二師姐,我……”何天遙哽咽住了,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