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唇槍舌劍
雙衍紀最新章節
麵對鄧先覺毫不客氣的言論,南宮家族諸位長老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其他家族之人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樣子也是對鄧先覺狂妄的口氣與傲慢的態度甚是不滿。而族長南宮炎卻依然麵帶微笑,拱手對鄧先覺恭敬地說:“懇請鄧大師賜教。”
蕭天河在心中暗暗叫了聲好。自打和南宮炎接觸以來,他越來越佩服這位南宮族長。血氣方剛卻又不失沉穩,鋒芒畢露卻又虛懷若穀,豪情萬丈卻又海量汪涵。單憑剛才展現出的胸襟氣度,南宮家無人能及。
“‘無極水’取回時為凝冰,其中蘊含水之菁華,若待其慢慢融化,時間不允;若以凡火烘烤,生火之物必有灰燼納於水中。唯有以‘熔芯石’之漿芯傾注其上,方可驟然化冰成水,岩漿亦可冷凝沉澱。須知岩漿熔融之時亦為純淨之物,較之凡火,好上千百倍。
‘枯榮木’外枯內榮,榮則有生,生則有水,水為何物?嗬,實為枯榮樹所汲萬木之菁華。正所謂‘木生火’,有木之菁華的枯榮木絕對是供火的絕佳輔料,但其內芯堅固潮濕,即便著火也隻是焚其表,不達其裏,唯有以火之菁華灼之,方可成煆燒之焰。那火之菁華又為何物?想必已經不言自喻了吧!鑄造之道若非精益求精,怎可成就此等品質!”鄧先覺自傲地說完,吞下了一顆丹藥,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一番言論,震懾得眾人啞口無言。
南宮炎道:“聽聞大師一言,著實令我心悅誠服。既然今日鄧大師鑄就超極品魔刀,實力應該已經淩駕屠令春、杜懷柔兩人之上了吧?恭喜。”
聽到南宮炎提起那兩人的名諱,鄧先覺睜開雙眼,斜目道:“屠令春自不必說,以他現在的水平還鑄不出超極品魔刀。至於杜懷柔嘛,嗬嗬……不知諸位上一回聽說杜懷柔鑄刀是何時之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感驚訝,傳聞中的鑄刀大師杜懷柔,居然已經數十年不曾鑄刀了。
“的確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過杜大師極少露麵,難得一見,不知其動向也屬正常。”南宮炎道。
“哈哈哈!”鄧先覺大笑起來,“既然被人稱為‘鑄刀大師’,那對他來說,‘鑄刀’就如同其性命一般重要,怎會突然銷聲匿跡?再者說來,杜懷柔所鑄之刀都是北堂家族拿出來的,有誰曾親眼目睹他的鑄造過程?在我看來,那根本不足為信!”
“鄧先覺,你的意思是說……杜懷柔的鑄造水平是北堂家族刻意杜撰的?”張東正驚訝萬分,“不對,不對,雖然沒人見過杜懷柔鑄刀,可他鑄出的那些極品魔刀可是在天下眾人麵前展現過的,若杜懷柔沒有那般高超的技藝,北堂家族拿出的那些極品魔刀又是出自誰人之手?”
“若是全部出自一人之手,那此人的確堪稱大師。但若不是呢?”鄧先覺忽而問南宮炎,“炎族長,聽說你也鑄出過一柄極品魔刀?”
鄧先覺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清楚了,他懷疑那些魔刀並不是由同一個人鑄造的。
南宮炎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以北堂家族修魔高手的數量以及實力的雄厚程度來看,投入大量的財力、物力以供高手鑄刀,偶爾鑄出數柄極品魔刀也並非不可能。杜懷柔既不常露麵,也不常鑄刀,的確沒有確實的證據表明他的技藝已達鑄刀大師的水準。”
“我甚至都懷疑,究竟有沒有杜懷柔這個人。”鄧先覺繼續語出驚人,“畢竟有關他的一切都是傳聞,或許全是北堂家族憑空捏造的也說不定。”
“若真是如此,北堂家族此舉何意啊?”桂溪部主南宮桐道。
“嗬,很簡單。北堂家族的人數不如東方家族,正是因為杜懷柔這位鑄刀大師的存在,東方家族才會忌憚北堂家族三分。好在東方家族也有屠令春,所以兩大家族才沒有明裏針鋒相對。當初北堂、東方兩家招攬我時,我考慮到若是有一個家族多了一位大師,那微妙的平衡必定會被打破。配備大量極品與少量超極品魔刀的家族是十分可怕的。我正是擔心卷入不必要的爭端,才選擇了西門家族。這樣三大家族都有一位鑄刀大師,可成鼎立之勢。”鄧先覺侃侃而談,話語冠冕堂皇。
所有人心中都不屑地想:“說什麽漂亮話,誰不知道你是為了那顆藍元石才去西門家的……”
“咳,說到杜懷柔,我對他的懷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鄧先覺似乎覺察到自己的言論有些過於虛偽,神情有點兒尷尬,於是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杜懷柔身上,“就好像三大神匠中的葉叢雲一樣,為何我之前不曾提及她,是因為她根本沒鑄幾柄刀,生活的年代也太過久遠。究竟她是不是一位神匠,甚至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人都無從考證。嗬,神匠之稱,或許隻是一個虛名而已,大概是有人為了流芳百世而故弄玄虛吧!”
居然膽敢藐視神匠,鄧先覺可謂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聽到鄧先覺蔑視娘親,蕭天河頓時怒不可遏,“騰”地起身喝罵:“鄧大師未免太過囂張了些,三大神匠的名號人人皆知,何需考證
?若刨根問底,阮、賈兩位神匠的鑄刀過程又有誰親眼所見了?又有誰能證明那些魔刀確實為他二人所鑄?不要以為鑄出一柄超極品魔刀就天下無人能及了,在我看來,就憑你這副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腔調,怎能與三位神匠同日而語?別說是神匠了,就連大師一稱,你都配不上!”
南宮雪嚇了一跳,趕緊拉了拉蕭天河的手,示意他趕緊坐下,卻被一把甩開了。南宮雪不解,蕭天河為何會突然如此生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蕭天河的身上。
鄧先覺瞥了蕭天河一眼,輕蔑地笑道:“我道是哪位高人,原來是個毛頭小子。南宮族長,這種人你也讓他來觀摩我鑄刀?真是浪費機會,對牛彈琴。”
“他名叫蕭天河,修魔二十三年,洞虛前期。”南宮炎淡淡地說。
“什麽?二十三年,洞虛前期?”鄧先覺驚訝地重複了一遍,正眼打量了蕭天河一番,說道,“葉叢雲既是神匠,為何生平隻鑄兩刀?‘拔山’、‘蓋世’兩刀如今皆已失傳,即便真如傳聞中那般品質極佳,也難免讓人懷疑是葉叢雲一時運氣所致。否則不能解釋為何後來無論是誰以何等優厚的報酬懇求於她,她盡皆不肯為他人鑄刀。”
蕭天河冷笑一聲:“鄧先覺,你錯了。究竟是為了成為‘大師’、‘神匠’而鑄刀,還是鑄出寶刀後被人冠以‘大師’、‘神匠’之稱?真正的神匠,隻會在需要時而鑄刀,而不會為了別人口中的虛稱而鑄刀。對擁有那般神乎其技的高人來說,‘大師’、‘神匠’不過是個頭銜,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所謂的‘報酬’更是浮雲,鑄刀天賦乃是天賜恩寵,鑄刀技藝則是磨礱淬勵,怎可以買賣而論之?像你這樣為了成為‘大師’而鑄刀,已然落了下乘,成名之後又以‘大師’的頭銜沾沾自喜、氣焰囂張,著實可笑。你的氣場境界與三位神匠相比相差太多了。”
鄧先覺被蕭天河妙語連珠地搶白了一番,惱羞成怒,起身大喝道:“黃口小兒好生無禮!為了給南宮家鑄造這柄‘天寶’魔刀,我不僅向另外三大家族要來了‘溫泥金’、‘無極水’與‘枯榮木’這等天下珍物,又經過耗時長久地全神貫注、全力以赴,最終近乎虛脫才得以成就此等超極品魔刀,卻不求任何報酬,隻為‘報恩’二字,這氣場境界如何?為了磨練技藝,我在默默無聞時所付出的血淚艱辛又有誰人知曉?沒錯,我的確自傲,那是因為我有這個資格!哼,南宮族長,魔刀已成,從此我與你南宮家族再無瓜葛,告辭了!”說完,鄧先覺氣憤地一甩衣袖,轉身欲離。
“哎,鄧大師……”南宮炎連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倉啷”一聲,一柄魔刀落於鄧先覺腳下。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藐視神匠。你且看看那柄魔刀如何。”蕭天河自覺方才有些失態,口氣緩和了下來。
那正是蕭天河的“天仇”魔刀。
鄧先覺眼睛一亮,撿起魔刀細細觀察著,臉上的表情逐漸由慍怒轉為驚愕,對南宮炎道:“炎族長,想不到南宮府竟有如此高手,你又何必大費周章地請我前來?莫非是為了羞辱於我?”
“啊,鄧大師這是哪裏話?”南宮炎望了蕭天河一眼,“不知在鄧大師看來,此人的鑄刀水平如何?”
鄧先覺也回頭看了看蕭天河,然後凝視著手中的天仇刀:“僅憑這柄魔刀為回爐煉鑄這一點,此人的鑄造水準就遠在我之上……嗯,想必杜懷柔與屠令春也望塵莫及。炎族長,我該恭喜你了,南宮家族得此鑄刀高手,一定要厚待珍惜,此人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鄧先覺已經認定“天仇”的鑄造者是一位新現世的高手,否則以這等水平,早就出名了。
“鄧大師你誤會了,此刀的鑄造者並非我南宮家族之人。”南宮炎解釋道。
“莫非是你?”鄧先覺難以置信地對蕭天河道。
“不是。”蕭天河莞爾一笑,調侃道,“鄧大師為何敢肯定此人一定是位高手?萬一也是撞大運撞上的呢?”
鄧先覺的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僅材料不佳,又是回爐鑄就,另外此刀稍有瑕疵,但絕非是鑄造之人能力所限。據我推斷,想必鑄造時鍛打、淬火的環境與條件都極差,在這般諸多不利因素的影響下尚能鑄成此等極品,怎麽可能是撞運碰巧?如果可以的話,蕭……蕭道友,我懇請你能帶我去拜見一下這位高人。”不得不說,鄧先覺還是有些胸襟氣度的。
“這是由我娘親所鑄,她已經謝世了。”蕭天河道。
“啊……”鄧先覺一驚,又甚感失望,搖頭慨歎,“真乃天妒英才啊!蕭道友,雖然不知你娘親與葉叢雲是何等關係,但依我所見,你切莫隨意讓這等神技失傳,務必要好生研習鑄刀之道。我很期待這世上能有一位新的神匠誕生。諸位,我先告辭了。”他將“天仇”遞到南宮炎手上,帶著兩個徒孫離開了。
場中一片安靜。眾人目睹著南宮炎將“天仇”魔刀交還給蕭天
河。
南宮炎笑問:“蕭兄弟,你剛才那般維護葉叢雲的名譽,不知你娘親是否是葉神匠傳下的某代弟子?亦或是她研習過葉神匠留下的某本鑄造典籍?”
蕭天河搖頭苦笑:“炎族長,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娘親的事我了解得並不多。我隻是看不過鄧先覺那傲慢的態度罷了。”
“嗯。”南宮炎並不失望,大聲詢問眾人,“不知各位觀摩下來有何感觸?但凡有任何微小的念頭,日後皆可向南宮家提出,南宮家必定鼎力支持。數月觀摩下來想必大家皆已疲憊,今日就此散去吧。”
這一場鑄刀,不可謂不精彩。人們互相交談著,離開了大殿。
南宮雪問蕭天河:“蕭大哥,你剛才怎麽那麽衝動?若是因為公然頂撞鄧大師鬧得兩方不歡而散,恐怕族裏的長老們會怪罪於你呢!”
蕭天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時生氣,沒顧慮那麽多。嗨,這不是沒有那麽糟糕嘛!”
南宮雪“撲哧”一聲樂了:“還好你娘親的鑄刀技術把鄧先覺給震懾住了,否則哪有這麽容易收場?好了,我們也回去吧。”
蕭天河收起笑容:“你先走吧,我找炎族長有事要說。”
南宮雪好奇地望著蕭天河,但她沒有多問,而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出殿去了。
大殿之中,隻剩下了南宮炎與蕭天河兩人。
“炎族長,我懇請分撥給我一些鑄刀材料,不需要太珍貴,尋常的就行。”蕭天河道。
“哈哈哈!”南宮炎放聲大笑,拍了拍蕭天河的肩膀,“我就知道會這樣!之前在鄧先覺鑄刀期間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你經常低頭沉思,似乎有所感悟,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鑄刀材料的事當然沒問題,你也不用跟我客氣,材料易得,人才難求!到時我吩咐下去,各種材料全都給你備齊,不管是尋常的還是珍稀的,保管夠用!”
蕭天河連忙擺了擺手:“炎族長,你千萬別寄托太大希望,我隻是有些興趣試試看罷了,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證。材料我也不敢亂用,萬一浪費了,我心裏過意不去……”
“嗨,你也太小覷了我南宮家族。但凡族中有人想摸索鑄造之技,南宮家族向來都是材料管夠、一視同仁的,你盡管安心。成與不成另當別論,不必多慮。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在鑄刀之道上無功而返,無所謂,那些材料,我南宮家族搭得起。”南宮炎豪爽地安慰道,“你還有其他要求沒有?但說無妨。”
蕭天河思索了片刻,回答:“的確有兩個。第一,我想問蕭氏族長借火焰塔底層的一間房間;第二,我需要南宮雪陪同。”
“哦?火焰塔的事好說,至於南宮雪嘛,嗬嗬……”南宮炎忽然麵露戲謔之笑,“這個我可不敢強令。我覺得你還是親自去找她談談比較好,我看她一準兒能痛快地答應你。”
蕭天河急忙辯解:“炎族長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借用南宮雪的陣法,別無他意。”
“究竟有沒有他意你自己心裏明白就好。”南宮炎一邊揮著手一邊向殿外走去,“對了,別忘記了風雲大會之期!”
“唉,又讓人誤會了。難道要撇清曖昧關係做朋友,就隻能不相往來才行嗎?”蕭天河心中無奈地慨歎。
……
離開南亭城之後,蕭天河與南宮雪回到了南沙城。
南宮炎已經派人跟蕭寶清打過了招呼,兩人一進蕭府,就受到了蕭寶清的熱情迎接。
“嗬,蕭公子,雪小姐,前番給你們準備的房間還以為是白忙活了呢,現在仍然供你們休息之用。不知你們要在蕭府住多久?”蕭寶清問道。
想起那僅隔了一層薄紗的房間,蕭天河與南宮雪對視一眼,南宮雪羞澀地低下了頭。
“風雲大會召開在即,我們應該不會住太久。這些時日要打擾您了。”蕭天河拱手道,“那個房間給雪妹用即可,我想住在火焰塔裏。”
“那我也陪你留在塔中。你不是需要我的陣法麽?”南宮雪道。
“布好陣之後你就可以休息了,不必留在塔裏。塔中酷熱難當,哪有房裏舒服?”
南宮雪輕輕咬了咬嘴唇:“不行的。陣法有可能不穩,或許會突然發生變化,我得在那裏護陣,以求用最佳的狀態輔助你研習鑄技。沒事的,不需要我幫忙時,我可以在一旁冥想,絕對不會打擾你的。”
“那……好吧。”蕭天河隻得同意。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盡管他知道南宮雪所言都是編的,但終究還是不忍心拒絕。
兩人跟隨蕭寶清再次下到了火焰塔的底層。翌日起,各種材料源源不斷地從昆吾部各大州城送達蕭府,蕭寶清幹脆將整個火焰塔底層都撥給蕭天河存放材料之用。
靠近樓梯的房間中,蕭天河深吸一口氣,對鑄造的研習開始了。麵對博大精深的鑄刀之道,蕭天河不敢說將來必定能達到何等境界,隻是出於對娘親葉叢雲的緬懷與敬仰,他才決定涉水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