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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水能覆舟

  雙衍紀最新章節

  通往赤日宗的山道上,匡文衡與段清雨正在緩步而行。


  “清雨師妹,等你到了空冥期,我們就可以結成道侶了,到時還能修煉赤日宗與冷月宗特有的合擊劍法《熾雪劍籍》。等雙修之後,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赤日宗了,到時還能經常和清陽師弟聚一聚。”匡文衡道。


  段清雨默不作聲。從冷月宗一路至此,她就沒說過幾句話,匡文衡甚感氣悶。


  其實段清雨根本就沒有在意匡文衡在說些什麽。她已經是第四次踏上金烏山了,凝視著腳下的山路,腦中回想著以往每次與柴墨空依偎而行的幸福。可惜現在物是人非,陪伴在身邊的人也已經換做令人厭惡的匡文衡。從前每次她都嫌山路太短,未覺就到,可這次卻感覺長路漫漫,甚是難熬。


  終於,兩人來到了赤日宗山門之前。路旁有一塊約兩丈高的青色巨石,巨石表麵滿是溝壑,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劍插在巨石頂端。這正是赤日宗的象征之一無名劍與青剛岩。無名劍,顧名思義,劍本無名。此劍乃是赤日宗的創派祖師赤陽劍仙路懷焰在年少修行時使用過的凡品劍。赤陽劍仙的師尊明武劍仙在指點剛開始修仙的路懷焰時曾經說過,劍意因用劍者的境界與心態而有強弱之分。對於用劍的強者來說,劍本身乃是輔助物品,劍的品級高固然大有益處,但是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在於強者本身。比如,即使是絕世仙劍,讓一個不會使劍的人來用,也發揮不出其真正的威力。如果換成是劍仙,就算給他一根樹枝,他也能使出威猛的劍招。當時,明武劍仙立於青剛岩上,提起無名劍,輕輕向下一頓,那感覺就好像在切豆腐一樣,無名劍深深地沒入了青剛岩之中。


  年幼的路懷焰大吃一驚,那青剛岩可是硬度極高,連仙劍都不能輕易地斬裂它,可明武劍仙竟然如此輕鬆地將一柄凡品劍插了進去,這是何等凜冽的劍意。明武劍仙笑道:“你現在先試試把無名劍拔出來。一天拔不出就兩天,兩天拔不出就三天,什麽時候你把它拔出來了,再來找我。”


  於是,路懷焰開始了漫長的拔劍出岩的嚐試,無名劍插得太牢、太深,任憑他使盡全身力氣,依然紋絲不動。之後的每一天,路懷焰都在拔劍中度過,不分嚴寒酷暑,不管雨雪風霜。終於,一年後,無名劍逐漸鬆動。兩年後,路懷焰才將它徹底拔出了青剛岩。


  明武劍仙滿意地點頭:“既然你已經將劍拔了出來,這一階段的修行就結束了。下一階段,你要嚐試將無名劍刺入青剛岩,何時能像我一樣輕鬆,才能稱得上是小有所成。”


  路懷焰又開始了更加漫長的刺劍入岩的嚐試,他也不知道刺斷了多少柄劍,每當劍斷裂時,明武劍仙都會再給路懷焰一柄一模一樣的凡品劍,這些凡品劍通通都沒有名字,所以也通通叫做“無名劍”。最終,路懷焰在刺斷了不計其數的無名劍之後,才像明武劍仙一樣輕鬆地將劍插入了青剛岩。


  後來,路懷焰修仙有成,號稱赤陽劍仙,並且開創赤日宗一脈。因為懷念年幼時的修煉曆程,路懷焰將青剛岩連同無名劍一起挪到了金烏山,放在宗門前的空地上,用來告誡後世子弟沒有非凡的毅力,必將一事無成。歲月流逝,無名劍早已鏽跡斑斑,可它所代表的那份劍意,卻顯得愈加輝煌。


  青剛岩與無名劍的故事,段清雨也曾聽弟弟說過。“想那赤陽劍仙,真乃一等一的豪傑,沒想到後世子弟卻出了這麽個齷蹉之人,真是給赤陽祖師抹黑。”段清雨心道。


  守門弟子恭敬地作揖:“見過匡師兄。”


  “嗯。”匡文衡隨意地應了一聲,然後對段清雨說,“先隨我去見父親吧,清雨師……嗨,以後我幹脆直接叫你清雨吧,好嗎?”


  段清雨看都不看匡文衡一眼:“隨匡師兄之意。”說罷大步向宗門內走去。經過大門時,守門弟子偷偷瞥了一眼段清雨,心中納悶:“這不是前些日子同柴墨空與段清陽一起來的女子嗎?怎麽又和匡文衡在一起了?”


  匡文衡心中很是煩躁。段清雨如果將來也一直這麽對他冷言冷語的,他可受不了。“看來,還是要用點兒手段,才能讓她對我服服帖帖的……”心中暗暗盤算著,匡文衡趕緊追了上去。可悲的匡文衡,竟然從未想過用真情實意來換得一名女子的傾心。


  匡文衡領著段清雨,向匡狄風的住處走去。匡狄風住在躡雲峰,處於金烏山比較靠裏的位置,因此兩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礙於匡文衡的身份,每個人都是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匆匆離去。


  到了房前,匡文衡敲敲門:“父親,我回來了。”


  匡狄風的聲音在房中響起:“進來吧。”


  “父親,我把清雨帶來了。”匡文衡一進門就向父親介紹,“清雨,這是我父親,也就是赤日宗的大長老,你應該見過吧。”


  “晚輩段清雨,拜見匡長老。”段清雨行禮道。


  匡狄風那對三角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清雨,露出一絲笑容:“好,好。上次你們偶遇,文衡對你一見鍾情,始終念念不忘。可惜你將信函交於我時,我不曾看得仔細。今日再瞧,果然清秀脫俗。嗯,文衡,你的眼光不錯!”


  匡狄風是想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長


  輩的樣子,可惜,段清雨早就知道他的心腸有多惡毒。“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一點兒都不假。”段清雨心中暗道。


  出於禮數,段清雨還是強裝笑顏:“匡長老您過獎了。”


  “唔,這樣看來,你應該是答應與文衡一起雙修了。既然如此,作為你未來的公公,我可不能小氣了。”匡狄風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清雨,這裏有一顆漣霜丹,對修煉至陰屬性劍籍的修仙者大有好處,相信即便是冷月宗,也沒有多少顆可以分發給弟子吧?這還是當年你們顏宗主贈與我的,現在就給你服用吧。”


  “匡長老,既然漣霜丹如此貴重,清雨又如何敢要呢?您還是收起來吧,晚輩謝過您的好意。”段清雨對這些根本不在乎,她也不想欠下匡氏父子的恩情。


  匡文衡在一旁勸道:“清雨,爹他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再說我們赤日宗的人留著這顆冷丹也沒有其他用處啊。”


  “文衡說得沒錯,這顆漣霜丹在我這兒已經放了很多年了。當初顏宗主贈丹於我時就說,這顆丹藥是為我將來的兒媳準備的。既然你要與文衡結成道侶,這顆丹自然應該給你。莫要再推辭了,拿著。”匡狄風道。


  段清雨心中極不情願,但倘若一味的拒絕,又擔心惹惱了匡狄風。正在猶豫之時,忽然聽見背後一聲大喊:“不能收!”


  段清雨心頭一震,這是弟弟的聲音,扭頭一看,果然是段清陽正氣喘籲籲地扶著房門。


  “清陽……”段清雨趕緊過去扶住了他。


  “姐姐,你可不能收啊,你怎麽能與匡文衡雙修呢?”段清陽急切地說道。剛才匡文衡與段清雨在宗門內行走之時,有認得段清雨的弟子趕緊通知了段清陽。段清陽聽說之後立即向躡雲峰狂奔而來,剛到門口就聽見匡狄風說要將丹藥送給兒媳,所以才急得大喊了一聲。


  “段清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麵前大呼小叫?”匡狄風厲聲喝斥。


  “匡長老,方才我是同姐姐說話,沒有衝你大呼小叫。”段清陽分辯道。


  “住口!我父親與你姐姐談話,你過來插什麽嘴?再說清雨已經親口答應做我的道侶,你憑什麽不讓她收下丹藥?”匡文衡也訓起他來。


  段清陽沒有理睬匡氏父子,而是驚訝地望著攙扶自己的姐姐:“姐姐,你真的答應與他雙修了?你瘋啦?”


  段清雨輕聲說:“清陽,我是答應他了,你別管那麽多,趕緊向匡長老認個錯。”


  “我憑什麽向他認錯?他們父子都是一丘之貉,強橫霸道!要不是他們,柴師兄怎麽會與你分手呢?你怎麽會答應嫁給這種卑鄙小人!”段清陽越說越氣,滿臉通紅。


  “段清陽!你再對我不敬就休怪我不客氣!你可知道宗門弟子以下犯上乃是重罪!你要是好生認錯,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我還能饒過你這一回,不然的話,哼……”匡狄風惡狠狠地警告他。


  “清陽你住嘴!你再對匡長老無禮,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弟弟!”段清雨口中訓斥,心中卻焦急萬分地想:“清陽啊清陽,姐姐這麽委屈自己還不是為了你,你可別自己引火燒身啊!”想著,段清雨攙扶著段清陽的手在他背後狠狠地掐了一把。


  段清陽被姐姐這麽一掐,頓時冷靜了許多,想到自己衝動的行為很可能為姐姐和自己帶來危害,他的額頭沁出了冷汗。他麵前的是誰?那可是赤日宗專橫的大長老!他要想對自己不利,隻是動動手指的事。“匡長老,弟子剛才一時糊塗,多有冒犯,還請您原諒。”段清陽不得不極力壓製住火氣。


  “段清陽,既然你認錯了,我就放過你這一回。如若再犯,嚴懲不貸!給我出去!”匡狄風一甩袖子。


  段清雨連聲稱謝,趕緊拉著氣忿忿的段清陽走出了房間。


  “你怎麽這麽魯莽?你不知道得罪了他是什麽下場嗎?”段清雨將弟弟拽到路邊,小聲地埋怨道。


  段清陽一臉委屈:“姐姐,那還不是因為你?你怎麽搞的,怎麽會答應嫁給匡文衡那種人?難道因為柴師兄和你分手,你就自暴自棄了?”


  “噓,你小聲點兒!我答應不答應他是我自己的事,你休要管我。你隻要安心修煉就行,姐姐自有分寸。好了,你走吧,我該進去了。”段清雨說完將弟弟推開,轉身就走,段清陽呆立片刻,長歎一聲,沮喪地離開了。


  在回自己住處的路上,段清陽暗暗思量著:“難道他們給了姐姐什麽好處,姐姐才答應的?不對啊,姐姐不是貪婪的人,再說終身的幸福哪能用東西來替代?那麽,難道是姐姐真的看上匡文衡了?不對不對,這更加不可能,整件事都是匡文衡在背地裏搞鬼,姐姐怎麽會喜歡上他呢?莫非,他們是強行把姐姐擄來的?可剛才的情形一點都看不出來用強的跡象啊,姐姐也一直那樣鎮定……到底是怎麽回事?想不通啊!”


  段清陽百思不得其解,一路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到了住處。柴墨空正好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看見段清陽,也不說話,低著頭側身避開。自那日從歎波亭回來之後,段清陽沒有和柴墨空說過一句話。柴墨空知道他在惱恨自己,可為了自己的修仙前途,隻能對不起段清雨了。


  看見柴墨空,段清陽忍不住說


  :“師兄,姐姐她答應與匡文衡雙修了……”


  柴墨空心中不由得一痛,臉上卻依然麵無表情,淡淡地道:“是麽?那我該恭喜她了。”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段清陽聽柴墨空這麽說,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狠狠一拳揍在柴墨空臉上,將他砸了個趔趄。


  柴墨空站住腳,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地看了段清陽一眼,繞過他,走了。


  段清陽喘著粗氣,雙拳攥得緊緊的。“不行,這件事我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他心想。


  段清雨回到房間之後沒有再推辭,收下了那顆漣霜丹。匡文衡很高興,熱情地領著段清雨在宗內參觀。段清雨以前進赤日宗的次數不多,而且大多時間都在靜謐之處與柴墨空互訴衷腸,對宗內的環境不甚了解。金烏山主峰共有三十餘座,十位長老各居一座,曦和殿占去一座,其餘主峰以及大小山峰都空著。


  單單逛完了躡雲峰,夜幕就已經降臨了。段清雨原本想下山尋一客棧休憩,可匡文衡卻極力挽留。赤日宗與冷月宗雙修的道侶很多,因此赤日宗內專門辟有一地供冷月宗的女弟子居住,段清雨在那裏留宿倒也方便。


  無巧不成書,匡文衡在送段清雨去休息時,正巧遇見了準備返回住處的柴墨空。


  柴墨空一看見段清雨就呆呆地立在那裏,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段清雨感到一陣心痛,忍住不去看他,匆匆而過。匡文衡就在身邊,段清雨不想再給柴墨空帶來麻煩。柴墨空默默地注視著那個熟悉的背影,直到匡文衡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柴墨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推開房門,倒在了床上。“修仙,修仙,如此心痛,修成仙又如何?唉……”柴墨空喃喃自語。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段清雨就準備離開赤日宗了。匡文衡相留道:“清雨,你何必這麽急著走呢?我還沒有帶你逛遍赤日宗呢。呐,我差人送封信與你師父,你多留幾日無妨。”


  段清雨擠出一絲笑容:“匡師兄,不消如此麻煩,我先回去,今後我們來日方長。”


  “那我送你回宗吧,兩宗之間路途遙遠,你獨自一人回去我不放心。”匡文衡再次提議。


  段清雨依然婉拒:“無須勞煩匡師兄。憑我這身冷月宗的長袍,相信不會有什麽危險。另外,清雨想獨自一人靜一靜,一路觀景,心情也許會好很多。”


  “說的也是。既然如此,就讓我送你到山下吧。”匡文衡道。


  “有勞匡師兄。”段清雨點頭致謝,走出了赤日宗的大門。


  “又是一個陰霾的天氣,看來又要下雨了。”段清雨走在金烏山道上,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道。


  果然,走至山腳處,天上就飄起了零星小雨。段清雨打算在此與匡文衡作別,可匡文衡執意要再送段清雨一程。段清雨拗不過他,隻得繼續由他陪著前行。又送了十餘裏路,兩人麵前是一片密林,段清雨道:“匡師兄,還是請回吧,送到這裏足夠了,剩下的路我禦劍飛回去。”


  匡文衡麵露不舍:“清雨,路上小心。過些時日,我會去冷月宗看你。等你修煉至空冥境界,我就向父親和令師稟明,與你正式雙修,到時將你接到赤日宗來,便可解我相思之苦。”


  段清雨聽著匡文衡的情話,隻覺得頭皮發麻。她忽然想起之前匡文衡的承諾,連忙道:“匡師兄,既然我已經答應與你雙修,你可切莫忘記在歎波亭時與我的約定啊。”


  “嗬嗬,這個啊,好說,好說。不就是《譽陽劍籍》和烈陽丹嗎?回去後我就將那兩樣物品送給清陽師弟,你大可放心。”匡文衡笑道。


  段清雨點點頭,轉過身剛準備禦劍。隻聽兩人身後傳來段清陽的聲音:“我說姐姐怎麽可能願意與你雙修,原來你用這等卑鄙手段!”


  “清陽!你怎麽在這兒?”段清雨驚而回身。


  段清陽走到姐姐身邊,冷眼看著匡文衡,大聲道:“我就一直納悶,姐姐為何會答應你這種人,現在我才明白。哼,姐姐,清陽雖然沒多大修仙才能,可也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幸福來交換那些東西,什麽狗屁劍籍、丹藥,我壓根就不在乎!”


  “清陽,住嘴!你胡說些什麽!”段清雨急了,清陽一向單純,直來直去,哪裏曉得匡文衡肚子裏那些彎彎繞。


  匡文衡冷哼一聲:“你不在乎,可你姐姐在乎。我沒有強迫她與我雙修,是她自己答應的。”


  段清陽側過身對段清雨道:“姐姐,你這又是何苦呢?沒有那些東西,清陽照樣也能修煉有成!”此時他還是沒理解段清雨的用意。


  沒等段清雨回答,匡文衡就在一旁冷笑:“我說你是太單純呢,還是太愚蠢?我提醒你一下吧,你是我赤日宗的弟子,有些事可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有能力助你飛黃騰達,我就有能力讓你萬劫不複。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匡文衡的話說得很清楚了,段清陽身軀一震,一下子就想通了一切,也徹底明白了姐姐的委屈之處。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誰讓自己偏偏是赤日宗的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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