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3. 逝去的終點 （五）

  六．

  第二天，金鼎的撥雲小隊重新集合。


  隻是這次的目標不再是內患，而是外敵。


  所有人都回來了，除了肖瀟。


  嗯，自從上次和肖瀟赤身相見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她似乎也在有意躲著我。


  為了避免尷尬，我隻好把肖瀟派到外地執行任務了。


  人員集合完畢，我和小七等人再次踏上了征程。


  這次我們幾乎調動了金鼎所有的實力查找句芒分身。


  句芒的分身都有濃重的屍臭，他們需要時常購買一些特定的藥物壓製身上的味道。


  隻要我們沿著這些藥物的流向，就能順藤摸瓜揪出句芒的分身來。


  幾天過去，我們依靠這種辦法查出了上百疑似句芒分身的家夥。


  按照三仙島的記載，這些機能腐壞的活死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非常怕光和火。


  我給每個前線作戰的部下都配備了高強度的閃光彈，還有小型的噴火器。


  這些裝備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我們足足忙了三個月，金鼎的地下室裏塞滿數百個渾身腐壞的活死人。


  但我知道，隻靠這些是不足以傷及句芒根本的，因為這些活死人裏，隻有幾個弱的像渣一樣的悟道者。


  從海裏傳來的資料看，句芒先前控製的頂尖戰力都在和血目僧還有歐陽天的大戰中消耗掉了，現在他手下的主要戰力都是在這之後發展來的。


  即便是這樣，其中也還是有幾個不弱的角色。


  我們已經查明，在他們幾人之中，有一個已經強大到可以對我產生威脅了。


  讓我意外的是，這個人竟然是一個熟人。


  他是個光頭大漢，我曾經在路德的城堡裏見過。


  這個光頭大漢本來是死忠露娜一支的，但是為了獲得實力也拜在了句芒麾下。


  後來又得到了一些機緣，光頭大漢悟道了。


  隻是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直到今天我才收到確切消息，他出現在諾思和乾坤居住的山峰附近，似乎對諾思有什麽想法。


  我將手上的消息放下，露出了一絲淺笑。


  看來這三個月來我們瘋狂抓捕句芒的分身，雖然沒有傷及他的根本，但是幾百個活死人的損失也已經讓他坐不住了。


  金鼎人多勢眾，正麵硬拚的話，他也許會取勝，但是也難免損失慘重。


  所以他打起了歪心思，想從諾思那邊下手吧。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我早已經把隊中最頂尖的人手撒在了那邊，靜等著他們上鉤呢。


  果然，那些值守的人沒有讓我失望，不到三天就準確定位了光頭大漢一夥的藏身之處。


  他藏的地方和我當初隱居的地方異曲同工，也是在遠郊的一片小平房裏。


  房子裏一共有三個人。


  一個是光頭大漢，另一個長著一條尾巴，疑似泉客的餘黨。


  兩個人白天出去搜集情報，晚上回來聚集在房間裏。


  三人中的最後一個是個足不出戶的白淨少年，這個少年似乎帶有句芒的意誌，坐鎮指揮。


  這三人應該都是實力不俗的悟道者，除了蛇尾的人能力應該類似泉客以外，其他兩人能力不明。


  我和小隊的人稍微商議了一下就敲定了進攻計劃。


  那個帶有句芒意誌的，身體恢複速度太快，物理攻擊是沒有意義的，必須困住。


  其他兩個，直接解決掉關起來即可。


  眾人接令下去準備正麵強攻了。


  我們的人不管實力還是情報都遠在對方之上，這似乎是一場簡單的抓捕行動，可是我心裏清楚的很，這次行動遠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乾坤出海的時候我們並沒有遮掩，隻要句芒不傻不瞎，他一定知道乾坤和陳諾思在一起。


  就憑光頭大漢三人，根本沒可能從乾坤手裏搶走諾思。


  派這三人來，恐怕十有八九是想借此將我引出來殺掉，金鼎群龍無首之下也就沒法對他產生威脅了。


  但他究竟會用什麽辦法對我動手呢？


  我皺緊了眉頭。


  也許他的本體就在附近，或是已經準備了什麽非常厲害的後手，躲在背後等我出現，想要一舉擒住我把我也變成他的傀儡。


  隻是他必須動用本體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想到這，我的眉頭鬆開了，狠狠的握緊了拳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低聲喃喃道：“想吞下我麽，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黑夜降臨，一切準備就緒，我帶上龍刀率人出發。


  自小七以下，一百精銳手下全副武裝，每個人都用帶有耳麥的耳塞塞住了耳朵，以防被泉客餘黨迷惑。


  我們趁著夜色，悄悄的朝那個小平房圍了過去。


  小隊中分出十人，將周邊住所中居住的幾個普通人全都打暈帶了出來。


  一切準備就緒，我毫不猶豫的下令強攻。


  一聲令下，十枚高強度的閃光彈砸破窗子進了屋中。


  慘叫傳來。


  我在屋外靜靜的用血目盯著他們三個。


  長著蛇尾試圖還擊，可是他剛剛仰頭長呼，聲音還沒出口，便被我用飛刀打穿了喉嚨。


  這人立刻狼狽的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緊接著，三十把上了消音器的槍口齊齊噴出火舌，隔著單薄的磚牆密集的掃射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彈盡，前排退，換彈，後排補位。


  三班輪流掃射了足足有兩分鍾的時間，已經被打的如同篩子的平房終於支持不住，轟然倒塌下來。


  光頭大漢和蛇尾人已經不成人形，隻剩搖搖欲墜的白麵少年還在一直不停的恢複著，但卻被密集的彈雨打的還不了手，最後被倒塌的房子壓在底下動彈不得。


  我趕緊帶頭衝了上去，在那個白麵少年恢複過來之前，直接揮刀將房子的廢墟斬開，一把將那個少年提了出來用特質的鐵索困緊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退了血目，吩咐手下將另外兩人殘破的身體收好。


  少年見我退了血目，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心中一沉，趕緊準備再開血目，卻來不及了。


  隻見廢墟之中一個身影掀開亂石站了起來，這人的身子飛快複原露出了光頭大漢的容貌。


  他的雙手齊上一把抓住我的雙肩，我將龍刀反手一轉狠狠捅進他的身體裏，可這光頭大漢竟然獰笑一聲不退反進用身子緊緊鉗住了我。


  我心中一凜，趕緊回轉龍刀想將他雙臂砍下，誰知大漢的身子竟然漸漸軟化，龍刀一晃竟然揮了一空。


  我再想變招抵抗卻已經來不及了，漸漸融化的大漢將我拖進了他的影子裏。


  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隻聽小七狂吼的聲音傳來。


  “影遁術，是影遁術！肖瀟呢？快找肖瀟來！”


  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原來是苦肉計，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六．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龍刀已經被收走了。


  我的身體被困在一個鐵籠之中。


  鐵籠是用兩指粗細的鋼筋圍成的，我的雙手雙腳都被長長的沉重鐵鏈鎖在了鐵籠的底部。


  我艱難的從籠子裏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四下觀察了一下。


  這似乎是一座山上，看情形卻好像不是諾思所在的那座山。


  鐵籠的旁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將我抓來的光頭大漢，另一個是一個身穿黑色袍服，麵帶鳥嘴鐵麵的人。


  “句芒？”我問道。


  鐵麵人看不出樣貌，冷冷的笑了一聲道：“又見麵了，尊貴的金鼎話事人。”


  “為什麽抓我來？”我問道。


  “你這具不滅肉身我可是垂涎已久，早就想拿來研究一下了。”句芒笑著回答道。


  “這麽說，你就是句芒本體了。”我目光如刀，盯著他的鳥麵。


  “正是。”鳥麵人說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辦法麽？”


  “你猜猜呢？”我不為所動。


  “哦？”句芒有些驚訝，“這麽說我們的小客人還有底牌了？”


  他說著，和光頭大漢對視了一眼，兩人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句芒從袖子裏掏出龍刀扔在地上說：“你看，你的龍刀就在這，可是你好像都沒有辦法拿到呢。”


  我冷笑不語。


  他隔著麵具上下打量我，搖搖頭說道：“你這蠢貨，不會真以為就憑你和金鼎這點實力就能贏我吧。實話告訴你，如果我一開始就用本體殺上門去，你一個照麵都撐不下去就得完蛋。”


  “那你為什麽不這麽做呢，反倒是一堆手下都讓我送進了金鼎的地牢？”我譏諷道，“是不是怕你這具孱弱的身子出了什麽意外，性命難保呢？”


  句芒的笑聲停了下來，明顯是被我激怒了。


  他掏出了一條滿是咒文的拐杖，輕輕的敲在鐵籠的鋼筋之上。


  “小家夥，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好好配合我完成儀式，還能少受些苦。”


  我還是冷笑不語。


  他見我沒有一點懼意，冷哼了一聲，將手杖點在了我的鐵籠之上，開始嘰裏咕嚕的念起了什麽東西。


  那語言不是英語，也不像是德語或是法語，到像是一種很久以前語言，帶有一絲古樸和蠻荒的味道。


  他的身子也在這帶有洪荒味道的語言中，一點一點的緊張起來，慢慢的開始顫抖了。


  我隻覺得一股凍徹心肺的冷意從鐵索灌進我的四肢百骸，全身開始漸漸不聽使喚。


  他的語言一點點變得愈加低沉，我的身子也像是被這低沉的聲音被凍結了一樣，絲毫都動彈不得。


  我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卻沒有多少懼意，隻是冷冷的盯著句芒的眼睛。


  他的眼睛湛藍而蒼老，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一個小時過去了，我還是動彈不得，他卻沒有絲毫進展。


  我可以明顯看到，句芒的眼神變得有些焦躁。


  他的身體顫抖的越來越厲害，似乎在努力找著什麽，但卻始終找不到。


  句芒輕輕的喘息著，驚訝的問道：“你到底對身體動了什麽手腳，我竟然找不到你的時間線？”


  他的咒語一斷，我的身體立刻一鬆，麻木的四肢開始漸漸恢複知覺。


  我知道我賭對了，鬆了一口氣，嗬嗬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活動著僵硬的有些不聽使喚的手臂，看著離我隻有一道鐵柵欄遠的句芒平靜道：

  “我有一個朋友，或者說算不上朋友的熟人。


  他這個人挺不錯，為人也很和善，隻是說起話來卻雲裏霧裏讓人聽不明白。


  他的話初聽之下一點都不靠譜，但卻總能在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發揮作用，等你回想起他說的話，就會不自覺的驚出一身冷汗。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


  “嗯？”句芒有些意外，似乎還沒有放棄，仍舊在努力搜索我的時間線。


  我知道他這一切的努力必定是徒勞的，為了拖延時間恢複麻木的手臂，繼續開口道：


  “前些日子，我見到了這個熟人年輕時候的模樣。


  他給我看了一段他的經曆，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我那時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我講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但是知道你是殺死老六的凶手以後，我卻漸漸的明白了。”


  “他對你說什麽？”句芒焦躁問道。


  “他對我說，這世上的人就像是一塊玻璃的裂痕，所有的裂痕縱橫交織，就像一張大網一樣。


  這也像你說的，當你要把人變成你的傀儡，隻要將那人的網絡連接到你的網上便可以了。


  但是我不同。”


  我費力伸出剛剛恢複一點知覺的手，顫巍巍的撫摸著胸前半塊黑色的天機玉，淡淡道：

  “我不是這世界的裂痕，而是從這塊玻璃之外不知道什麽地方來的。


  既然我根本就不在這張網中，你又如何能將我收進來呢？”


  我滿眼譏諷的看著他，他眼中露出明顯的震驚，看著我手中的半塊黑玉道：“天機玉！你把天機玉拆開了？拿來！”


  說著，他的手便穿過鐵籠的欄杆，飛快的抓向了我胸前的玉佩。


  可是我卻比他更快了一步，調轉玉佩，用盡剛剛積攢起的一點力氣將玉佩的尖端直接插進了胸膛，頂在我肋骨下的塑膠炸彈上。


  我眼中全是血絲，狠狠的盯著句芒道：“你用苦肉計誘我上鉤，現在我用苦肉計還給你，是不是很公平呢？”


  句芒的眼神一下變了。


  他趕緊想將手撤回來，卻被我用盡全力一把扯住了。


  “混蛋，下地獄吧！”


  我狠狠的將天機玉的犄角插進炸彈中，塑膠炸彈被引爆了，巨大的衝擊力立刻將我撕成了無數碎片。


  困著我的鋼牢也在這一瞬間被炸彈的巨大威力衝的破碎不堪，手指粗細的鋼條碎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飛射而出。


  離我隻有不到半米遠的句芒，帶著驚恐的眼神沐浴在這強大的衝擊之下，整個肉身連同臉上的麵具一齊化為了碎片，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我以為老六的仇終於算是報了，但是我還是太天真了。


  一切都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