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3. 逝去的終點 （四）

  看著句芒輕佻玩味的態度，我的眼角跳了跳，強壓著心中的怒火道：“你說交代是吧？你的安排對金鼎內部和外部都有了交代。那我再問一句，對老六你打算怎麽交代呢？”


  “對死人，需要交代麽？”他輕蔑的看著我。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的額頭青筋暴起。


  “這麽說，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他歎了口氣。


  “除非……”我心中一動，極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仔細斟酌了一下，謹慎的說道，“如果你能讓老六複活，我是說可以真的複活的話，那麽這次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再追究了。”


  他聽了我的話卻笑了。


  “死而複生，你以為我是誰，神仙麽？我看你根本連什麽是死都不清楚吧。”


  我的眉頭一挑，似乎他的話裏有話，趕緊又問道：“莫非神仙可以做到這一點？”


  “算了，反正來也來了，我就給你講講吧，省得你在提這種白癡的要求了。”他不屑的說道，“你先說說，你以為什麽叫死？”


  我一愣，考慮了一下道：“身體機能斷絕就叫死了吧。”


  他不屑的一笑，擼起了半截袖子，胳膊上的屍斑和屍臭讓我一皺眉。


  “按照你的說法，那我早就是個死人了。”


  他拿起了桌上的筆，在名貴的紅木桌子上畫出了一道線段繼續道：


  “你看，在你的眼裏，這條線就是一個人的時間線。


  左邊這個點是出生，右邊這個點是終結。


  從左到右，從生到死，簡簡單單。”


  他又提起筆，畫了一個橫豎交錯的大網，這個網上麵橫豎交叉著很多條線。


  “可是在我眼裏，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是一道直線的，而是一張網。


  這張網代表了這個世界的無數可能，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三千大千世界。


  它上麵的每一條線，也就是每一個世界，都不是獨立的，而是相互聯係相互糾纏在一起。”


  他點著這個網上一個橫豎線的交點說道。


  “你看，這個交點就是兩個世界的交集，這不是說兩個世界在物理上重合，而是說這兩個世界中在同一個時間點發生了同一件事。


  這件事能夠發生，並不是由一個世界單獨決定的，而是所有關聯的大千世界共同的結果。


  如果你想改變這個世界的某件事情，那就必須改變這件事情上遊所有關聯世界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要改變老六死去這個事實，就必須改變所有與其相關的世界中的事情了？”我問道。


  “不不不。”他又搖了搖手指，“這隻是普通的事情罷了，生命還有死亡，比普通的事情更複雜，因為死亡本身，其實不是一件事。”


  他再次抬起筆，在桌子上的網上麵畫了一個虛線方框，然後將左邊那些鏈接到方框的線條都擦去了，隻剩一條。


  他又把鏈接到右邊的那些線條全部擦去了，一條都沒有留，然後指著這個虛線方框說道：“你看，這個方框裏所有的分支，在我的眼裏才是一個真正的人。


  最左邊這個線段代表的是這個人的誕生。


  從這一條開端開始，這個人的生命便和世界有了交集。


  因為這交集的存在，世界誕生了很多很多的可能。


  然後這些可能分叉，展開成了一張網，而這張網就代表了這個人一生之中所有可能的因果。


  到了最後，這些因果最終都會走向終結。”


  他的筆頭指在了右端那些全部被擦斷的線頭上。


  “你看，在這個人時間的終點，他與三千大千世界的所有連接都斷掉了。


  這個時候，一個人才真正的死去了。


  所謂死，便是因果斷絕。


  你在我們這個世界裏拿刀捅死一個人，不過隻是掐斷了一個線頭而已，還遠遠不能真正讓一個人死去。


  隻有在三千大千世界裏，將關於這個人從一個時間點以後的所有線頭都掐斷，才能真正殺死一個人。”


  “也就是說，隻要找到這個線頭的斷頭處接好，就可以複活這個人了？”我神色一動。


  “原則上是這樣的，這事情仙人好像也做過。”他無所謂的說道，“不過對於你想救的人，卻麻煩的多。”


  “哦？”我眉頭一挑。


  他指著那個網，從右側斷掉的線頭裏拉出一段，又接到了另一個方框上，開口說道。


  “我在這個世界裏，斬斷了老六的這跟線頭。


  但是我卻將他的這根線頭接回了我身上，所以現在老六的人生成了我這張大網的一部分。


  從這個意義上說，老六並沒有死去，他隻是不能再獨立的成為一個人了。


  我想你要他複活的意思，應該是把從前那個獨立的老六找回來吧。


  隻是現在老六沒死，不過是和我合並了罷了，就算是仙人，也沒辦法救活一個沒死的人吧。”


  他輕佻的看著我。


  “我聽說你的身體不死不滅，但那不過是個假象罷了。


  而我卻可以不斷的融入新的個體，做到真的不死不滅。


  你想不想擁有真的不死之身呢？”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道：“我不想聽這些，隻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把從前的老六救回來。”


  句芒想了一下，又說道：“恐怕是不行了，老六已經成了我的一部分，他的記憶和決策模式已經被我完全的吸收了，再單獨拿出來弄成原來那樣，是不可能了。”


  他還是輕鬆的笑著。


  我也笑了，卻笑得有些殘忍道：“誰說不可能，隻要殺了你的本體，那麽老六也就徹底的死了。


  他死了，仙人也就可以將他複活了，不是麽？”


  句芒的眉毛終於挑了挑，歎了口氣說道：“你可比普通的使徒堅強多了，不少使徒聽過我的言辭之後，都對不死不滅很感興趣呢。”


  我笑了：“你在Zero裏能單獨拉起一支，靠的就是這種本事吧？”


  “當然。”句芒無所謂的說道。


  我的眼角跳了跳。


  這個混蛋比想象中要危險的多，不管他說的是真的假的，任由他發展下去，不知道還要有多少無辜的人送命。


  如此一來，哪怕不是為了老六，就算是為了那些無辜的人，我也要和他死磕到底了。


  我沒在廢話，直接喊來了小七扣下了句芒的這具身體。


  句芒沒說什麽，似乎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這種結果，淡定的隨著小七走了。


  看著小七那快要吃人的表情，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小七會怎麽對他了。


  可是想起句芒剛才所說的話，似乎從某種意義上講，老六的神魂也還在那同一具身體內，隻是因為這個混蛋混進來才變成這樣的。


  折磨這具肉身，豈不是等於折磨老六？


  我歎了口氣，無奈之下隻好下令善待他，但任何人不得與他交談。


  小七不解，我沒有解釋，隻是嚴令不得有誤。


  小七也隻好憤憤的執行了。


  我知道小七就算再惱火，也必定會一字不差的執行命令的。


  我坐在空空的辦公室裏神色有些複雜，若是告訴這個一根筋的小夥子實話，恐怕他也會被句芒洗腦吧。


  甚至腦子一熱把老六的身體放走也說不定呢。


  我苦笑著按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