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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10. 不滅血瞳 (二)

  師父點點頭,將我輕輕的攙了起來:“好孩子,坐下慢慢說吧。”


  我站起身,正要坐在對麵的椅子上,卻被師父橫起竹竿擋住了。


  “那個位置不好坐,再去搬一把椅子來。”


  我一愣,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那張空著的椅子和涼透了的茶杯。


  茶杯裏麵隻剩幾片泡過的茶葉,已經放了很多天,幹枯的有些發脆了。


  那裏,似乎曾經坐過一個人。


  師父的茶碗裏,寥寥的幾片茶葉已經被泡的發白,像是反複續水衝泡過。


  這裏好像曾經發生了一些什麽,也許師父想讓這個地方的回憶保留的久一點吧。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搬了一把椅子挨著師父坐了下來。


  師父開口道:“三仙島那麵已經開戰了。”


  我眉頭一皺,沒有接話,也沒敢看師父的眼睛。


  師父是異字門的老人,恐怕對精五門的感情不一般。


  這次官運異殤四門和海字門開戰,我身為官字門的一員卻在這時候跑了回來,就算我已經為門中拚過數次命沒有絲毫虧心的地方,但是麵對師父,我還是有點心中打鼓。


  師父不會怪我臨陣脫逃吧?


  我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若師父真的覺得我應該參戰,那我就算再回島上拚命又有何妨。


  更何況那個傷了師父的人還在島上。


  我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


  師父道:“你能回來,比我和老霍當年要強,我很欣慰。”


  我驚訝道:“師父,你是說我應該回來?”


  師父笑道:“老六知道我要見你,便給我傳信。


  他說,你從方丈島回來以後就執意離開三仙島,但沒有解釋原因,更沒有說過在方丈島上發生了什麽。


  他當你是兄弟,既然你想離開,那他必定會盡力幫你做到,無論為什麽。”


  我聽了這話心中一熱,更覺得對不起老六,於是當著師父把當初方丈山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講了出來。


  講到最後的時候,我放慢了語速,說起了歐陽天和白澤最後的對話。


  我看著師父的眼睛說道:“我原以為老六收我入門,隻是單純的想要交我這個朋友。


  我受了他的恩惠,以後有機會大不了把這條命拚了也就還上了,我還的起。


  可是聽了歐陽天和白澤的那些話我才知道,原來老六收我入門,是希望我能成為像白澤那樣的強者。”


  我有些頹廢的靠在了實木椅子的靠背上。


  “如果我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也許腦子一熱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往前衝了。


  但是現在不同了,因為我見過了。


  我見過了金剛,方丈,和歐陽天他們。


  他們雖然在外名聲不顯,但是每一個都那麽厲害,隨便拿出一個就可以輕易碾壓我。


  甚至歐陽天那個家夥,竟然和女媧打過架,還打贏了!

  說實話,他們的實力在我眼裏和神仙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他們這些人把那些神乎其神的事情,當做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談笑風生,這已經是讓我望塵莫及的存在了。


  而白澤卻能將這些神仙一樣的人物像打蚊子似得一下打垮,這是怎樣的實力!

  可笑的是,老六他們竟然希望我可以成長到和白澤分庭抗禮的地步,這可能嗎?”


  我的眼裏一片頹廢。


  “如果說讓我拚命的話,我不怕,因為我做的到,可這次我真的怕了。


  我不怕死,但我怕你們拚命的對我好,拚命的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卻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到頭來讓你們白白歡喜一場,我怕看到你們最後那失望的眼神……”


  師父聽了我的話笑了,開口道:“孩子,你現在能這麽想,已經遠遠比我預期中的要好的多了,你可知道大勇若怯不是因為真的怯,而是因為思慮遠。


  如果你現在心裏對自己的實力沒點數,愣頭青一樣留在三仙島上稀裏糊塗的拚命,我反倒要頭疼了。”


  我有些茫然。


  三仙島開戰,門中正是用人之際,我就這麽灰溜溜的跑出來倒是好事了?

  要是人人都這麽幹,恐怕蓬萊立刻就要淪陷了吧。


  師父繼續笑道:“人的成長總要有一個過程,想當初你大咧咧的拿著地址跑去找路西算賬的時候,可沒有絲毫的畏懼吧?”


  我眉毛一挑,有些疑惑的搖搖頭。


  那時候我還啥也不懂,哪知道什麽天高地厚。


  哦對了,我還動手打路西來著吧,盡管一下都沒打著。


  咦?

  路西那個胖子好像是白澤的老大吧。


  這樣說來,他的實力恐怕也和白澤是同級的。


  我的冷汗下來了。


  和這種等級的人動手,要不是路西有意放水,我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的。


  師父又道:“當初你對老六說你跟路西動過手,可把他們嚇得不輕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隻看到白澤和路西厲害,卻沒看到他們走到今天的這一步花費了多少年月。


  不說別人,就說我吧。


  我自二十歲接觸精五門以來,光悟道就花了足足十年光景,然後一路摸爬滾打,到了快五十歲的時候才知道這世上有各門門主那樣非常厲害的角色。


  我倍受打擊之下潛心磨練自己,後來又有了莫大的機緣,到快八十歲的時候才走到了今天這個境界。


  現在回頭想想,若是我二十歲的時候就能接觸到門中的高手,得悟天道,恐怕我可以提前三十年到今天的境界吧。


  而你,才十七歲。”


  師父伸出手指,點著我的額頭有些寵溺的說道。


  “你掰著指頭算算,當世官運異殤四門裏有名有姓的高手,還再世的就隻有六人。


  我是你師父就不提了,歐陽天教你的本事雖說是我轉告的,但是他自己也沒少栽培你,這可就不是我的麵子了。


  路德傳你燃血的法子,雖然一部分是為了他自己,但也是實打實的傳你本事,算是你的半個師傅。


  乾坤就更不用說了,他為了給你造出這具不怕損毀堪比金剛的肉身,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你這才入門不到一年,精五門中大半的頂尖高手都和你攀親帶故,甚至白澤這樣不出世的傳說高手和路西都對你另眼相看。


  如此福澤,我想羨慕都羨慕不來,你還有什麽可怕的。


  你現在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該咋過咋過,日子還長。”


  我說不出話來了,呆呆的坐了好一會。


  我笑了。


  很久沒有和師父說過話了,我卻忘了師父的本事。


  記得小時候常常被人欺負,那會不管有什麽委屈,有什麽心結,隻要和師父聊上幾句,便立刻茅塞頓開。


  師父就是這樣的人,不管你心裏有什麽苦悶,有什麽煩惱,他隻要幾句話就能讓你釋懷。


  我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壓著的石頭也輕了很多。


  “師父,既然這樣的話,那我現在該做點什麽呢?”我再次坐直了身體問道。


  “確實還有點事情。”師父淡淡道,“你們打架打壞了方丈山,那山本來是座監牢,這麽一塌之下,裏麵跑出來了一批囚犯。


  這些天我和血目僧忙的焦頭爛額,已經抓住了其中的一大半,這些人已經被我們送回島上關了起來。


  現在三仙島開戰,局勢吃緊,血目僧不得不去蓬萊坐鎮了。


  金鼎這麵隻剩下我這個糟老頭子,算算卦什麽的還行,但是打架抓人這種勞神費力的事情,還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老六留下話了,隻要你點頭,官字門在外麵的力量就全權交給你支配,直到這件事處理完。


  至於怎麽做,你說了算。


  你也知道,門中對你期望很高,高到我官運異殤四門沒有一個人曾經達到過的程度。


  所以誰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


  如此一來,你倒不如從心所欲,愛做什麽做什麽,自然而然罷。


  逃犯的事情你願意管就管,實在不願意管,我就找別人去。”


  我細細品著師父的話。


  既然不知道怎麽做,就自然而然從心而為。


  也許這才是大智慧吧,我心中歎道。


  至於逃犯的事情,說到底也是因為歐陽天惹了白澤,人家打上門才搞出來的,算來算去這筆賬都得記在歐陽天的頭上。


  歐陽天待我不薄,於情於理我都該管一管的。


  於是這抓逃犯的事情,我點頭應下了。


  師父又道:“既然你想管,那我再多說幾句。


  現在在逃的人就剩下一個了,這人有上古魚人一族的血脈,她的動向我是算不準的。


  我隻能大致知道,她必定會來這座城市,原因我也無法探查清楚。


  至於怎麽把她挖出來,就要靠你還有金鼎的勢力了。


  金鼎的勢力遍布天下,你一時間也難以全部了解,但是要完成這件事,你就需要先掌握金鼎在這座城市裏的實力。”


  我鬆了一口氣,若是範圍縮小到一座城的話,難度又要小了很多。


  師父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容易?”


  我趕緊搖了搖頭。


  師父繼續說道:“金鼎是老六的爺爺建立的組織,當年就是在這座城市裏起家的,這座城市裏的不少老人都是隨著他從零開始打天下的。


  金鼎在外省甚至國外的勢力,很多都是由這些老人家裏的晚輩掌控,他們其中有不少都是悟道者。”


  師父頓了頓,指著對麵那張空著的椅子繼續說道:“他們之中可有不少人,眼紅金鼎話事人這把交椅很久了。


  老六是他爺爺一手栽培起來的,旁人就是眼紅也不好多說什麽。


  可是他們暗地裏的動作,卻一直沒斷過。


  好在老六這孩子仁義,有胸襟也有膽色,這些年行事一直公道的很,下麵的人動了幾次之後,也就勉強服氣了。


  而你卻不一樣。


  你沒有任何的根基,有的不過就是老六的一句話罷了。


  若是老六上位,看在前輩的情分上,那些老人可以勉強低頭。


  可是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靠攀關係爬上來的毛頭小子罷了。


  門中高層對你的期望隻有頂尖的這幾個人知道,就連老六也隻是知道個大概,就更別提外麵這些人了。


  老六把金鼎的權限交給你,一來是信得過你,二來也是真的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了。


  現在外麵這些人,肯定有不少人已經不滿老六的這個決定,正躲在暗處等著看你的笑話呢。


  你心裏可要有數才行。”


  我慎重的點了點頭。


  師父見我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也就不再多說。


  至於具體的細節,他讓我去問樓下的小七。


  我站起身準備告辭了。


  可我的眼光卻掃到了師父幹枯的手上,眉頭一皺,思量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師父,傷你的人,究竟是不是海字門那個穿著鬥篷驅使弱水流焰的人呢?”


  師父笑了:“我和老霍一起下海都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說的那個不過是門中的晚輩,他才多大年紀。”


  說到這,師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認真道:“如果你真的想給我報仇,那就等你以後能和白澤平起平坐的時候,再來問我吧。”


  我的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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