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10. 不滅血瞳 (一)
負一.
紫霞問悟空:若是你見他人兩情相悅,卻羞澀不敢說破,何解?
悟空道:幫他們一把。
紫霞又問:若是一方負心離開呢?
悟空道:捆了回來!
紫霞再問:若這兩人是你和我呢?
悟空支吾,顧左右而言他。
零.
“我字字皆你,你卻句句非我。”
一.
我在一張半徑足有兩百米的圓形大床上醒來,若不是身下的柔軟的床墊,我幾乎以為自己睡在了操場上。
這張大床上跪著上千個身穿黑西裝的大漢,大漢們的頭齊齊扣在床上,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皮鞋在潔白的床單上分外刺眼。
大漢們看我醒了,一起喊著一些什麽恭祝之類的話。
這山呼海嘯一樣的聲音震得我耳朵發麻,我皺著眉頭努力的想在他們圍得水泄不通的包圍圈裏擠出一條通道。
他們以為我想離開,一個個麵色驚恐的努力攔著我,嘴裏七嘴八舌的說著勸說的話。
這上千人一人一句,周圍幾乎像是開了鍋一般,我努力的大聲解釋著,可我那一點點聲音馬上就被淹沒在他們勸說的海洋之中。
我無奈,隻能用蠻力硬往前擠,但這些人跪的太密了,根本就擠不出去。
我漲紅了臉扯著嗓子大聲的解釋著什麽,可這些大漢的聲音太大了,別說他們,就連我自己都聽不到我正在說什麽。
我的聲音越來越急,這些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急。
突然,我靈機一動慢慢把聲音降下來。
這些人看我聲音越來越小,反而努力想聽清楚我說什麽,慢慢的他們的聲音卻變得比我還小了。
看時機到了,我立刻扯著嗓子大喊道:“我要上廁所,你們再不滾開老子要尿床了!”
我這一喊,卻真的從夢中醒了過來,趕緊跳下床衝進廁所。
還好醒的及時,要不然真的要丟人丟大了。
我暢快的傾瀉著,似乎心中的壓著石頭也隨著滾滾的黃色液體衝向了馬桶裏。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什麽卵用。
二.
我叫陳木易,是個孤兒。
小時候有個算命的師傅說,我五行缺木,命格又硬,需要木字再加一個更硬的字在我名字裏震著,所以就選了易經的易,這才有了我的名字。
我今年十七周歲了,大學在讀……
嗯,應該算是在讀吧,如果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把我卷進精五門的話。
現在,似乎應該是大二結束的期末考試了吧?
可是自從那件事情以後,一切便全亂了。
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上學了,若不是老六和學校打過了招呼給我辦了休學,恐怕現在我已經被開除了。
我歎了口氣,心裏莫名想念和室友老田無憂無慮打遊戲的日子,腳下踱著步子走到窗前。
這是一座高樓的第二十六層,視線很好,群山環繞的繁華仙島一覽無遺。
這座島名叫蓬萊,是傳聞中三仙島的一座,也是精五門官運異殤四門的大本營。
這座原本繁華的海島上,現在充斥著一股火藥味。
東邊的上坡上依山搭著一個個十幾米高的巨大架子,每個架子上支著一艘船的龍骨,架子旁邊停著一些卡車,車上載滿了擺放整齊的木料。
無數工人像螻蟻一樣忙碌在卡車和龍骨之間,將這些木料一根根從卡車上搭下去安裝在龍骨上。
直到卡車上的木料被搬空了,這些卡車才緩緩駛回工廠裏,重新將新切削好的木料運來。
在工人們不斷的努力下,這些高大的木架子漸漸的現出木質戰船的輪廓。
這是三仙島獨有的戰船,它們都是為了將要到來的戰鬥準備的。
官運異殤外四門和海字門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境地。
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為前幾天,我背著腿腳不便的歐陽天上了三仙島中一座名叫方丈的島嶼。
在歐陽天的計謀之下,海字門坐鎮方丈島的幾個高手集體重傷,島上的千丈大山也被打的隻剩一攤爛石頭。
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就算海字門再能忍也沒有辦法忍下去了。
於是雙方表麵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扯皮推諉,私底下卻是牟足了勁,隨時準備撕破臉大打出手。
我盯著下麵忙碌的人群,心中對這一切興趣缺缺。
因為我知道,現在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表象,而表象之下的那些東西,讓我不敢深想。
精五門的水遠遠比表麵上看起來要深的多。
在方丈島上,白澤出手震碎時空,想要誅殺海字門高手的時候,我看到歐陽天流下了眼淚。
歐陽天是異字門門主,算是官運異殤四門中的領袖之一了。
他明知道這一去會挑起雙方大戰,按說海字門高手死上幾個,對外四門是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可是他這個領袖卻在那個時候留下了眼淚,我不明白這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麽。
是和兩個老和尚多年的私交?
還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麽更深的謀劃?
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更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卷進這一場大亂。
於是我想起了乾坤對我說的那些話,也許我欠精五門的已經還清了。
我想離開。
三.
老六沒有阻攔我。
他聽完我的要求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口讓我出島以後去金鼎大樓一趟。
我皺眉想著如何拒絕,可是老六說了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理由。
老六說,我師父要見我。
於是我搭上了離開三仙島的那艘小破船,急著出去見我師父。
肖瀟這個小姑娘聽說我要走,執意也要離開。
我想,既然要開戰了,而且是大批悟道者的混戰,到時候三仙島還不知道得亂成什麽樣子。
趁現在兩邊還沒有撕破臉讓肖瀟離開,對她來說也許是個好的選擇。
我權衡之下,也就任由她一起上路了。
一艘小船,一個船夫,船上的客人隻有我和肖瀟。
我們循例在海上漂了九天,大半時間我就這麽盤膝坐在船頭,靜靜的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老六還在三仙島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這一場大亂中活下來。
我就這麽自己走了,心裏總覺得有些臨陣脫逃的意味,感到有些對不住老六。
如果老六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我想我一定會留在三仙島幫他的,隻是他說的話我卻已經不敢全信了。
我的情緒很低落,坐在船頭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肖瀟沒有打擾我,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陪著我,看著那一片湛藍的大海不說話。
也許這個隻有十六歲的小姑娘,想用這種溫柔來撫平我混亂的心靈吧。
隻是她那幹淨而炙熱的眼神,卻讓我的心更亂了。
直到第九天,我們才上了岸回到了金鼎。
我先把肖瀟安頓好,然後才繞回了金鼎的會客廳,師父在那裏等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會客廳裏有兩張椅子,中間一個老式的茶幾上放著兩個茶杯,師父這邊的一杯還暖著,另一杯已經涼透了,杯子裏隻有幹枯的不成樣子的茶葉。
我的身子一震。
過了這麽多年,我終於再次見到了師父。
師父的樣子幾乎沒有什麽變化,手裏還像往常一樣握著一根長竹竿,背幾乎弓成了九十度,蜷縮在寬大沉重的實木椅子中,如同一片飄搖的葉子長在一顆大樹上。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走過去單膝跪在師父的腳邊哽咽道:“師父,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您,我一直以為您已經不在了。”
師父幹枯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抬起一隻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我這幅身體,死了和活著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你年年給我燒紙,也不算冤枉。”
聽了這話,我心中一驚,不禁拉過師父的手細細的打量起來。
師父的手額外的幹枯,幾乎如同幹屍一般的僵硬,似乎還有些淡淡的草藥味。
這種味道我聞到過好幾次,好像,是在霍華德還有Zero的光頭大漢身上。
那些人的身體一直都在不停的腐壞,所以才需要用這種草藥來壓製身體的那股屍臭味。
我的眼眶有些紅了,喃喃道:“這是防腐用的?”
師父淡淡道:“我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和一個叫老霍的兄弟一起闖進了海裏。
可最後我們兩個都被弱水流焰燒傷了,身體就變成了這種樣子。
我還好,隻是自己成了這樣,可老霍不聽我的勸阻生下了孩子,結果他的孩子也都是這般模樣。
你這次去海裏也見到了吧,霍華德就是老霍的後代。”
我聽到弱水流焰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了海裏那兩個沒有脫鬥篷的家夥,其中一個用的就是這種火焰。
莫非就是那個人傷了師父?
我握著師父的手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含淚道:“師父,你告訴我,傷你的人是不是我遇到的那個穿著鬥篷的家夥?”
師父沒有回答我,反而一笑盯著我問道:“我要說是的話,你會怎麽做?”
“我要給師父報仇!”我斷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