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6. 影子的深度 （二）
三．
陳木易三人和路德在城堡的宴會廳裏聊著。
金鼎的會客廳裏，老軍人和李十八也在喝茶聊天。
“老家夥，你不是說不開口麽，為啥老六走之前你卻囑咐他帶上天機玉？”老軍人吹著手裏冒著熱氣的茶，慢悠悠的問道。
李十八道：“你啊，嘴上說著不擔心，讓孩子自己去闖，然後死命把我拉下要喝茶聊天，現在繞來繞去，不還是轉回到這個事情上了。”
李十八佝僂著背，悠哉的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又說道：“要我說啊，你根本不用太擔心，想當年你接任官字門話事人的時候，不也在路德那裏闖過一次麽？
你想想連你這種廢柴都闖得過，老六會比你還弱麽？”
老軍人苦笑著搖搖頭：“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了，你清楚我說的不是老六，是玉佩。”
老軍人坐直了身體，看著李十八繼續說道：“別人不知道那玉佩的來曆，難道我還不知道麽？
那玉佩是你當年和路德打賭贏來的，還鬧得很不愉快呢。
而且自從你拿了玉佩以後，就再也沒和路德見過麵了。
你現在讓老六帶著玉佩去見人家，安得到底什麽心？”
“你以為我是用這玉佩去示威了？”李十八樂嗬嗬的說道，“在你看來，自從我和路德打賭贏了以後，他就再也沒插手過東方算卦這個行當。
這些年來我靠著陰陽五行八卦這一套混的風聲水起，現在又把玉佩托人帶到他麵前。
你覺得我是在用玉佩告訴他，我比他強，混的比他好？”
“難道不是麽？或者說你能保證對方不會這麽想？
你這些年混的風生水起，路德慘兮兮的躲在歐洲的深山裏，我想隻要是個正常人看到你送玉佩來，都難免會想歪了吧。”
老軍人雙眼緊緊盯著李十八：“你要知道，路德的身份不僅是一家之主，還是我精五門官字門的一門之主。
曆代官字門的話事人要得到門中認可，都必須去他那裏過這一關的。
這一步對老六何其重要，容不得有半點差錯的！”
李十八點點頭說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你不是算卦這行的人，以為我用玉佩去示威也不算稀奇。”
李十八喝了口茶淡淡道：“給你講個故事吧，當年梁啟超和人談天說地，聊到國學，一起聊天的幾個人說著說著爭起來了。
有人說，梁啟超你不懂國學。
梁啟超笑了說，哦，我不懂，那還有誰懂呢？
過了一會，幾個人又說到局勢，說著說著又急了。
有人說，梁啟超你不懂這些。
梁啟超蹭的就站起來了，說我學過什麽什麽，我做過什麽什麽，我怎麽怎麽樣，你說我不懂？
幾個朋友沒有答話，卻都笑了，梁啟超想了想也笑了。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笑麽？”
老軍人搖搖頭。
李十八繼續說道：“梁啟超是國學大師，根本不會在意別人怎麽說的，因為誰說什麽都不可能撼動他大師的地位。
但在其他方麵不一樣，梁啟超自己不是頂尖的，別人的評價對他影響很大，所以他才反應格外強烈。
玉佩的這件事情也是一樣的。
如果今天站在路德位置上的是另一個人，那他看了玉佩恐怕十有八九會想歪，會以為我是在炫耀。
但全天下要是有一個人，能有底氣在看到玉佩之後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那麽這個人就隻能是路德。
他在這個行當裏是當之無愧的大師，沒有人能和他相比的。
就算有，也絕不是我。”
李十八的語氣淡然，但是話裏的意思卻斬釘截鐵。
老軍人又搖搖頭道：“這麽說你早就甘拜下風了，怪不得你讓我們去找他詢問歸滅的準確時間。”
似乎甘拜下風四個字有些刺耳，李十八有些不快的說道：“我讓老六他們去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個。
你以為歸滅還有多久，我真的算不出來麽？”
“哦？這麽說你知道了？”
“知道又能怎麽樣？我跟你說句實話吧，這一次那股神秘綠氣，其實不過是仙人的一次試探罷了。”
“試探？”老軍人皺緊了眉頭。
“或者說是演練？”李十八又道，“否則你覺得以仙人的本事，這東西整整飄了小半年，結果才八千人受害，死亡七百七十四。
最後全世界的神秘綠氣讓陳木易一嗓子就給喊沒了，你當仙人是三歲小孩子麽？
你想想二十年前貫頭山一戰，那個凶物從仙人的居所裏鑽了出來。
我們精銳盡出才勉強壓製住對方，就是這樣，我們死的人又何止千人。
可那次我們的敵人不過是仙人身邊一個已經重傷到快要殘廢的小弟，而這次的綠氣是仙人親自出手收割人命！
若是仙人真的下了決心弄了半年，就搞出這麽點動靜，那才叫見了鬼。”
老軍人說不出話了。
“我實話告訴你吧，以目前補天石的裂縫推算，引發歸滅還得有十八年的時間。”李十八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按照我的估計，差不多到十六年以後，歸滅真的迫在眉睫的時候，仙人肯定會再次出手補救的。
那時候，我們才能看到仙人出手的真正威力。
至於仙人這次的演練，其實也是另有深意的。
我經過反複推演，想要把仙人這種做法背後的意思推算出來，每次演算都得到了一個相同的結果。”
“什麽結果？”老軍人問道。
李十八道：“在說出這個結果之前，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我的推算不是萬能的，對於那些遠遠比我強的多的人，我其實本應該什麽都算不出來。
仙人的本事就遠在我之上，以前我也曾經試圖推算其他關於仙人的事情，一直都一無所獲。
可是現在我的每一次推算都得出了相同的結果，那麽意味著這個結果是仙人允許甚至是希望我知道的。”
老軍人的瞳孔一縮坐直了身體：“你是說，仙人試圖給我們傳遞一些消息？”
李十八點點頭緩緩道：“這個消息其實也不複雜，我通過推演計算出，仙人的下一次出手也會放出綠氣，而且陳木易震散綠氣的本事，對他的下一次出手也是有效的。
按照目前的消息，如果仙人不修牆，歸滅就會到來。
如果仙人修牆，那麽就要死很多很多的人。
若是一旦仙人真的下決心出手，我們是絕對擋不住仙人殺人的。
可是仙人偏偏網開一麵，親自傳道教給陳木易克製綠氣的辦法，留下了一線生機。
他一邊明示我們他十六年後會動手，一邊又把陳木易這張底牌丟給我們，這倒讓我有些糊塗了。
其中的深意我不敢妄加評價，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隻要陳木易活著我們就有辦法驅散神秘綠氣。
保住了他，我們才在災難降臨時有選擇的主動權。”
“他知道這一切麽？”老軍人問道，“我是說陳木易知道這些麽？”
“現在還不是讓他知道這些的時候。”李十八說道，“等時候到了，我會親口告訴他的。
唉，也不知道這對於陳木易來說是福是禍，我之所以躲著不見他也是因為這一點。
這麽大的事情讓一個孩子去承擔，我實在有些不忍心。”
李十八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說到底，陳木易這孩子還是太嫩了，若是他的實力再強上一些，倒是還有辦法可以拚上一拚。
但是現在還不行，他實在是太弱了，以他那點可憐的實力，恐怕稍微遇到點什麽事情就送掉了性命，根本沒有一拚之力。
所以我才讓無名在門主會上提議殺了陳木易，一方麵是想讓他清醒一些，另一方麵也是想變相保下他。”
“此話怎講？”老軍人聽的有些糊塗，“你提議殺他是為了要保住他？”
李十八解釋道：“陳木易一聲吼叫震散了綠氣，然後歸滅被提前了，下邊恐怕有不少人心中對他恨得牙癢癢。
表麵上這些人也許不會說什麽，但背地裏十有八九會有人擅自對他動手。
陳木易是個無名小卒，他的死活沒人會關注的，如果被做成意外死亡，就連門中高層恐怕也沒法說什麽。
我之所以讓無名提出那個提議，就是想把這件事情直接拿到明麵上，這就等於把聚光燈打在了陳木易的身上。
我原本的計劃是讓這個提議通過，無名是提議的發起者自然親自出手追殺，然後無名會在追殺的過程中放水。
這樣做，一來可以讓無名有機會一點點磨練陳木易的實力。
二來無名是專職殺手出身，在她沒殺死陳木易又沒有求援的情況下，門中不會再派其他人追殺。
無名凶名在外，她要殺的人若是有人敢搶，搶的人肯定要倒大黴的，下麵那些小崽子自然不敢擅動。
這樣一來就變相保住了陳木易的性命。
後來老六出麵收他入門，卻是我沒想到的了。
現在他加入了你官字門，有了金鼎這杆大旗，再也不用怕有人敢暗中出手對付他了。”
李十八放下茶碗，緊緊的攥住了手裏的竹竿。
“我讓陳木易跟著老六走這一趟是想磨練他的實力，至於去找路德問歸滅的時間，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老軍人聽了這些話，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可你應該知道我官字門門主的真實情況，他們這一去不會有危險吧？”
“危險是肯定有的，否則也就不用陳木易去了。”李十八緩緩站了起來，“對於老六而言，這次去是為了讓官字門的高層認可他下一任繼承人的身份。
對於陳木易則是給他鍛煉實力，沒有危險怎麽鍛煉實力呢？”
老軍人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麽。
李十八皺緊的眉頭略微舒展開了一些，又說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們這邊的一切謀劃路德肯定是知道的，我猜他會盡量配合我們。”
“你是說，路德能算準我們這邊謀劃的一切？”老軍人歎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你好像對他很有信心。”
“很有信心？”李十八又笑了，“你要是知道路德?普利狄克什以前曾經用過的名字，你肯定會比我更有信心的。”
“以前的名字？”老軍人愣了一下。
“伏羲。”李十八淡淡道。
老軍人麵色大變，從座位上蹭的站起來。
“伏羲？那個發明八卦的伏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