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4. 化蝶 （四）
七．
沈鴻蒙可以用眼球控人五感，並且在對方的腦海裏建立起一個虛擬的世界來。
當年在貫頭山他就是用這種方式瞬間製住野狼和老貓並且讓他們互相攻擊，要不是血目僧及時出手，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幸免。
現在，陳木易就陷入到了沈鴻蒙所創造的幻境之中。
在這個幻境裏，他看到沈鴻蒙拿起那個眼球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然後沈鴻蒙就收起了眼球，轉身對老六點點頭。
老六神色大緩，對他說已經確認他是安全的了。
三人帶著麵具和飯盒重新回到了那個地鐵站之中，陳木易再一次使用麵具搜尋路西的肌肉記憶。
這一次他很容易的就追蹤到了路西離開的軌跡，帶著眾人追了幾天，終於跟到了郊外的一處大院之中。
這個大院不大，隻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四周被三米多高的圍牆圍的嚴嚴實實，牆上麵還架著通電的鐵絲網，進出都要特別的通行證。
老六和沈鴻蒙上去和門衛交談了幾句之後便退了回來，看他們聊天的神情，似乎這裏的門衛和兩人早就認識了。
陳木易心中奇怪，但嘴上沒有多問什麽。
老六掏出了一個厚實的信封塞給了他，表示感謝之後就讓人送他離開了。
又過了兩個月，神秘綠氣的問題徹底被解決，學校生活回歸了平淡。
陳木易覺得事情結束了。
上課，輔導肖瀟，一切平淡無奇。
路西在地鐵站所說的那些危險，也像是子虛烏有一樣慢慢的被他淡忘了。
隻是陳木易還會偶爾做夢夢見路西，還有那個圍著鐵絲網的大院。
在他的夢裏路西變成了一隻猛獸，一口就把他吞了下去，然後他就從噩夢中驚醒了。
陳木易也好奇到底後麵發生了什麽，也曾想過要去那個地鐵站或是大院裏再看看。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因為他明白，一個普通的學生是沒有實力去探究這些事情的。
想通之後，他也就真的漸漸放下了，那個麵具和鐵飯盒也被他束之高閣不敢再用。
他以為生活可以這樣平淡的過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算是當事人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也早就回不去了。
比如陳木易現在認為的平淡生活，其實隻是沈鴻蒙在他腦海裏建立起的虛擬世界罷了。
在腦海中的虛擬世界之外，他的身體還在那個審訊室裏，兩眼失去焦距，瞳孔散大異常，癡癡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沈鴻蒙手中那個活物一般的眼球還在不停的轉動著，配合他散開的瞳孔正觀察著幻境裏陳木易的一舉一動。
一切都在這麽無聲的進行著。
…
白玉京小區裏，路西正悠哉的喝著酒，身上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
他似乎很不適應身上的正裝，隨手扯鬆了領帶打開了電視。
電視的熒幕亮了，畫麵顯示的是審訊室裏的情況。
沈鴻蒙托著眼球盯著陳木易，陳木易呆呆的沒有意識，老六抱著胳膊站在一邊。
路西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些不滿意。
看了一會，這個胖子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帶新人真是累啊，一刻都不讓我消停。”
說罷又舉起的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
“好吧，隻好再幫你一把了。”
路西話音剛落，抬起手伸出粗大的食指在身前淩空一點，然後抽回手指戳在了他的眉心處。
就在路西動手的一刹那，屏幕的另一邊，審訊室之中的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老六眨下去的眼皮沒有抬起，沈鴻蒙呼出的空氣沒有吐盡，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
陳木易的身體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還在均勻的呼吸著。
就在路西伸手淩空點指的時候，他的身體像是提線木偶一般，也伸出食指朝前點了一下。
那動作竟然和路西一模一樣，就像是這個胖子隔空拽著他的手做這一切似得！
陳木易的手指就這麽準確的點在身前的飯盒蓋子上。
鐵飯盒的盒蓋並沒有打開，可神奇的是他這一指竟然直接透過了堅固的鐵蓋點在了裏麵的鮮血上！
不是打穿，也不是弄破，而是真的透過！
好像盒蓋已經不是一個鐵蓋，僅僅隻是一道水膜，根本不能阻擋他的手指半分！
陳木易就這麽木然收回手指，指尖已經沾上了一滴殷紅的血，他的手指也如路西一樣朝著眉心點去。
沒有麵具，這一滴血就點在了他的眉心處。
鮮紅的血液像是活過來一樣，緩緩的鑽進他的額頭中。
就在這一刻，時間的轉輪才滾到了下一格。
老六抬起了眼皮，沈鴻蒙呼出了空氣，那滴鮮紅的血液已經完全進入到了他的眉心之中。
陳木易的眼神沒有任何焦距，但他的身體卻自行運轉起來，這間屋子裏的肌肉記憶就像活了一樣重現在他的身體裏。
沈鴻蒙動用肌肉操控眼球的細微手法，就像是過電影一般的在他的身體中自行展開。
陳木易的肌肉輕輕跳動著，散大的瞳孔盯著沈鴻蒙。
這顆眼球上的小肌肉伸展開來，就像是一個小章魚一樣狂舞著。
章魚的身子一會向左，一會向右，似乎在被兩種力量憑空拖拽一樣，控製權被兩人奪來奪去。
沈鴻蒙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了。
沒過幾秒鍾，沈鴻蒙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
“不好，我壓不住他了，去喊血目僧！”
八．
審訊室裏已經亂成了一團，陳木易還渾然不知的生活在那個虛擬世界裏。
他這會正抱著一套煎餅果子起勁的啃著，腦子裏正思考著吃完飯是打會遊戲還是先睡個午覺。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腦海卻突然蹦出一幅畫麵。
這種感覺就像是大白天突然做了個白日夢一樣。
在這夢境一般的畫麵裏，老六，沈鴻蒙和他仍舊在審訊室之中。
沈鴻蒙操縱著那個眼球，他卻表情木訥的坐在一邊。
沈鴻蒙對著老六吼了一句什麽，老六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不一會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回來。
那個和尚盤膝坐在老六和沈鴻蒙之間，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陳木易，眼中汩汩流出兩道血線。
這兩道血線像是有生命似得，沿著和尚的臉頰而下，順著地麵一路纏上了陳木易的腳背，又沿著他的身體爬上來匯聚在他的眼睛之中。
還有一部分血液流到了沈鴻蒙手裏的眼球周圍，這些血液將眼球托了起來，遠遠的看去就像沈鴻蒙手裏托著一小片血湖一樣。
瘋狂舞動的眼球飄在血湖之上漸漸的穩定了下來，陳木易的眼睛也被纏身而上的血流徹底蒙蔽住。
幻境中，陳木易腦海中的白日夢消失了。
他有點發蒙的啃了一口煎餅果子，不知道這個白日夢是自己想象出來的，還是真的曾經發生過。
記得在審訊室那會，不是隻看了一眼那個眼球就結束了麽？
後來他們找到了路西的去處，最後拿了錢，然後一切重歸平淡。
可是他為什麽突然重新看到了這一幕呢？
難道他又掉進了一個陷阱之中麽？
亦或者他在腦海中看到的那一切才是真的，從始至終他一直都還在審訊室之中，而現在經曆過的一切種種才是審訊室中的他想象出來的？
我夢蝴蝶，還是蝴蝶夢我？
陳木易幾經思考還是一臉蒙逼，莫名覺得他可能是又被人玩弄了。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他決定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他原本想去那個神秘的大院，但是猶豫了很久，直到啃完了煎餅果子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他不清楚那個院子到底是什麽地方，萬一捅了簍子被抓，解釋都解釋不清。
退而求其次，他隻好帶上麵具和飯盒朝著那個地鐵站走去。
地鐵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陳木易買了票很輕鬆的就找到了那個月台。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剛剛走上站台的時候，竟然遠遠看見了提著巨大手提箱的路西。
陳木易揉了揉眼睛，仔細的又看了看。
真的是路西那個胖子！
他不是不能隨便走出他的屋子麽？
怎麽又跑出來了？
陳木易一邊瘋狂的從人流中往前擠，一邊遠遠的盯著路西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了什麽。
路西從口袋裏拿出一件東西放在了長椅上，扭頭遠遠衝他一笑，張了張嘴便轉身走了。
陳木易心中一凜，趕緊快步的追過去。
等他從人群中擠過去的時候，路西已經不見人影了。
他左右看了看，隻見站台的長椅上放著一個半根手指粗細的白色小盒子。
他拿起這個小盒子仔細翻看了一下，不禁心中一震。
小盒子像極了縮小了無數倍的棺材。
而且這個白色棺材的樣子，不就是他曾經在夢中看到的被路西放進箱子裏的那些棺材麽？
難道他當初看到這些是路西托夢的？
陳木易想起在那個夢中，路西還給他看了一個血色的小棺材，記得那個血色棺材裏有一個白骨小人，再聯想起路西丟綠霧瓶子出來殺人還有先前路西的那些話。
莫非因綠霧而死的人死了以後就會填滿那個棺材？然後路西就會用這個裝了人的棺材去修牆？
陳木易的腦袋翁的一聲，突然想起胖子那一大箱子的小棺材和那一個裝了人的紅色棺材。
若是一條人命隻能填滿一個棺材的話，那麽一大箱子的棺材得要多少人命才填的滿！
陳木易倒吸了一口涼氣，餘光瞥見了地上的一些碎瓷片。
淡淡的綠霧在碎片中飄起。
他暗罵了一聲下意識趕緊堵住了自己的口鼻，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這個空棺材，瞪圓了眼睛罵道：“路西這混蛋該不是想把我弄死塞進這個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