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4. 化蝶 （三）
陳木易嚇得一激靈，心中大亂之下腳下不穩連連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好在老六這時候一把抓住了他。
他連連喘息了幾下才穩住了心神，心中卻浮起了一個不妙的念頭：路西這個家夥不是在這裏等我吧？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老六問道：“怎麽了？你沒事吧？”
他冷汗直冒心思急轉。
決不能讓老六知道這句話，否則一旦他被當成胖子的同黨就百口莫辯了！
陳木易心中雪亮，趕緊開口解釋道：“我沒事，剛才有個人好像差點摔倒，我讀取他動作的時候差點被拖累了。”
“別害怕，我和沈鴻蒙就在你身邊，你的安全不會有問題的。”老六安慰道。
“就是因為你們在老子才不安全。”陳木易心中嘟囔著，臉上卻不敢露出一點異樣。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生怕搞錯了，又仔仔細細的重新確認了一遍。
這裏確實沒有第二個人停留那麽久，那麽說話的家夥肯定是路西無疑了。
陳木易心中篤定，又一次沉入到路西的肌肉記憶之中，路西還在絮絮叨叨的繼續往下說著什麽。
這次他連口型都不敢對了，生怕老六他們看出破綻。
他隻好在心中默默的將那個口型想出來，然後一點一點的讀取信息。
“嗯，說讀到了摔倒之人的動作，是個好辦法。”
“靠！”陳木易心中大罵，“這可是一個月以前的記憶，路西這王八蛋連這一點都算到了？難道他能未卜先知？”
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好在有麵具擋著，他也不必擔心這冷汗被老六和沈鴻蒙看到。
他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讀，眼中仿佛看到了胖子路西站在眼前，淡定的笑著和他說話。
“適應點了沒，這麽聊天是有點累，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在屋子裏呆久了，煩了，想出來找個人說說話。
我這個人沒什麽朋友，想來想去也隻有你了。”
陳木易有些詫異。
路西坐擁那一大筐麵具，如果善加利用的話，恐怕能把他打造成像超人一般的存在。
他這種人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怎麽可能會有煩惱？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這麽逍遙自在，為什麽會不痛快？”路西繼續往下說去，“很久以前，有人欺負到我的頭上，我忍了，但我朋友們忍不了。
所以他們就不自量力的組織起來，和對方打了一架，結果打輸了。”
“輸就輸被，流氓打架哪有沒挨過打的。”陳木易心中不屑的想。
“這不是輸就輸的問題，而是輸的人都要死。”胖子似乎在歎息。
“你知道我的想法？”
“是啊，一直都知道。”
“我靠你不早說！”陳木易無比尷尬，“而且這是你很多天以前的肌肉記憶，可是你怎麽能感受到我現在的想法？”
“我告訴過你，我是自願坐牢的仙人，你一個渣渣都能讀取我過去的動作，我能讀取你未來的想法有什麽奇怪的麽。”
路西有些不屑的回答道。
陳木易被噎的不善，卻不敢再多想了。
“好了，我時間不多，你好好聽著。”路西輕笑道，“我那些朋友啊，打了一架之後輸得很慘，已經基本快完蛋了。
我為了救他們，不得已建造了一間屋子避難，這才把他們保全了下來。
可是我卻動用了太多不應該屬於這世界的力量，這是極其危險的。
怎麽說呢，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動用了這種等級力量的我就像是一個禍害一樣。
為了對付我這個禍害，這個世界會發動一種可怕的機製，將一切生靈抹除掉並且重建。
世間的人們管這個叫歸滅。
嗯，對，歸滅。
歸滅一旦發生，世上的人都要死。”
“歸滅？”陳木易有點發愣，似乎這一切都超過了他的認知，聽著有點像虛無縹緲的神話。
“是啊，歸滅。”胖子無奈道，“為了避免這種後果，我隻好也住進了那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房子中，強行把自己從世界中刪除。
這樣世界找不到我這個禍害，歸滅也就暫時不會發生了。”
“那你現在？”
陳木易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路西出現在這個月台上，那就說明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歸滅難道要來了？
路西擺了擺手說道：“我敢出來自然是有準備的，短時間逛逛沒有關係，算是坐牢期間的放風吧，這不是問題。
真正的問題是，前一段時間我那群朋友中的一個在屋子裏悶得太久，被憋得腦子不好使了，竟然把自己的骨頭拆下來做成了一把劍。
他趁我不注意的時候，一劍砍開了牆壁跑了出來。
雖然最後他還是被外麵的人給硬塞了回來，但是我的屋子卻漏了一個大洞。
這個洞，可能會造成一些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陳木易心中一跳。
這個結果恐怕就是歸滅吧。
他仔細想了想，之前他在路西家的時候確實在一麵牆上看到一道巨大的破損。
“你也想起來了？”路西似乎很無奈，“所以我需要修好它，但是修起來真的好貴啊。”
“有多貴？”陳木易心想，老六這家夥的肯定很有錢，說不得也得讓他出點血了。
路西笑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著鐵軌的方向岔開了話題：“你知道嗎，幾十年以前有個愚蠢的家夥提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一輛地鐵在飛奔，已經沒有刹車的可能了，列車的前麵有一條路，這條路上綁著十個人，如果列車不停這十個人必死。
你的手裏有一根操作杆。
如果你拉下這根操作杆，地鐵就會變軌駛向另一邊，這樣你就可以救下這十個人。
但遺憾的是，另一邊的鐵軌上也綁著一個無辜的人。
如果你變動了鐵軌，這個無辜的人必將因你的舉動而喪命。
你會怎麽做呢？”
陳木易心中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他隱隱的察覺到，要修那麵牆可能需要的並不是金錢。
再聯想到路西瘋狂的放毒舉動，莫非路西修牆需要的不是錢，而是人命？
他嚇了一跳，更不敢隨便亂想了，生怕一個胡思亂想被路西讀到，這個瘋癲的胖子就真的會去殺人。
陳木易有點怕了，戰戰兢兢不敢接話。
路西沒有追問，隻是把一個光滑的東西塞進褲子口袋裏，又在口袋外麵輕輕的拍了拍道：“對了，你看過哈利波特與魔法石麽？那個結局很有趣的。”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路西哈哈一笑邁步離開了。
陳木易站在那裏有些蒙圈。
哈利波特與魔法石？
這好像跟剛才的話題一點也不挨著吧，不過他倒是看過那部電影。
結局是哈利波特一路過關斬將，最後來到了一麵鏡子前，大反派現身壓得主角沒有任何還手餘地。
但是最後關頭，鏡子裏的哈利波特往口袋裏裝了一塊石頭，而現實中的主角一摸口袋發現魔法石就在那裏……
陳木易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口袋。
咦，這是什麽？
他記得出來的時候他口袋裏什麽都沒有，現在怎麽有個滑不溜秋的東西。
好像是個瓶子？
陳木易的眼睛看不見，下意識的把這東西掏出來放在手裏摸索了一下，這好像是電視劇裏常看到的古裝小酒壇。
咦，對了，剛才路西怎麽沒摔酒壇，明明在視頻中看到他摔了啊？
陳木易摸著那個光滑的壇子心中一愣，難道這個就是路西應該摔碎的酒壇？
他心裏一個激靈破口大罵起來。
“靠！老子又被坑了！”
五．
陳木易終於想起他從哪裏見過這個壇子了，這壇子不就是他在路西家窗台上見到的那個麽！
他心中大罵不止，可是已經太晚了。
老六和沈鴻蒙都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先他一步將酒壇搶了過來。
人證物證俱在，陳木易再怎麽說這個酒壇不是他的也沒人信了。
於是他成功的又把自己送回了審訊室中。
不過這次他的待遇好了很多，室內的頂燈起碼開了，也沒有強光燈直接照眼睛了。
老六坐在他對麵，小子依舊靠在牆邊，飯盒和麵具就放在麵前的桌子上。
老六皺著眉問道：“陳木易同誌，這就是你的解釋麽？”
陳木易痛苦的抓著頭發，他已經不知道這是第五遍還是第六遍重複事情的經過了。
他有些抓狂的低吼道：“沒錯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的。
路西暗示我說他放毒殺人完全是為了修牆，如果不這麽做歸滅就會來臨。
路西然後轉身就走了，沒摔酒壇！
再然後酒壇莫名其妙就跑到了我口袋裏，我也不知道到底這酒壇怎麽跑到我口袋裏的！”
老六無奈的歎道：“我明白，你說的這些事情可能是真的，但是我們沒法就這樣相信你，我想你也能夠理解。”
“我理解，我理解！”他快要哭了，“但你們到底想怎樣？
大不了老子給你們打白工去追那個死胖子就是了，再這麽沒完沒了的問下去，你們沒瘋我就快瘋了！”
老六沉默了一下道：“陳木易同誌，我們本來請你來追蹤路西，但是因為現在在你身上發現了不明來源的危險酒壇，我知道可能這並非出自你的意願，但是我們已經沒法讓你繼續去追蹤了。
因為一旦對方不斷在你身上塞進這種的東西，萬一處理不當將會造成不可控製的後果。”
老六一字一頓的說著：“這會死很多人的。”
陳木易沉默了。
老六說的都是事實，他也沒有什麽辯駁的餘地。
萬一那個死胖子趁他睡著隨手扔個酒壇到他被窩裏，想想都讓人汗毛倒豎。
老六繼續說道：“至於對方說的修牆和歸滅，我無法完全相信，至少在目前我能接觸到的資料記載之中沒有找到類似的事情。
我們懷疑對方很可能以躲避歸滅為借口，妄圖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路西的實力來看，你本人有可能已經被無形的操控了，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對你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直到我們的人認為你是安全的時候，你才能繼續參與追查路西。”
老六站了起來，對他鄭重的鞠了一躬說道：“還請你全力配合我們。”
陳木易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我有選擇的餘地麽。
老六鞠躬之後就退到了一邊，沈鴻蒙坐在了老六的椅子上。
“需要我做什麽？”陳木易無奈的問道。
沈鴻蒙搖搖頭，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眼球。
這個眼球保存的很完整，連上麵附著的小肌肉都清晰可見。
隻見沈鴻蒙的瞳孔漸漸散開，就像黑夜裏的貓一樣，那個死物眼球的瞳孔卻漸漸聚攏了起來，上麵的小肌肉也在微微的顫動。
眼球在沈鴻蒙的手中緩緩的轉動著，慢慢的活了過來。
陳木易一呆，瞳孔漸漸散開失去了意識。
六．
審訊室裏的老六看著神色木訥的陳木易，知道他陷入到沈鴻蒙的五感控製之中，已經斷絕了和這個世界的聯係。
他抱著雙臂站在一邊，盯著沈鴻蒙問道：“你覺得他說了幾分實話？”
“十分。”沈鴻蒙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哦？”老六詫異道，“那你為什麽還會同意用你的辦法再次徹查？”
“好奇他在地鐵站看到了什麽。”沈鴻蒙淡淡道。
“那你覺得，對方所說關於歸滅的事情有多少可能是真的。”老六的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
沈鴻蒙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關心。
老六的眼神漸漸變得嚴厲起來道：“我明白相對於歸滅，你更關心你的師父。但是你別忘了，一旦歸滅來臨，將要被抹去的是億萬人的文明和曆史。”
沈鴻蒙的眉頭一挑點了點頭。
老六神色稍緩，靜靜的負手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