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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4. 化蝶 (一)

  負一.

  道人夢中化身蝴蝶翩翩飛起。


  蝴蝶四下飛舞,落在老道手心。


  老道歎息。


  二十年前,我夢中化蝶。


  二十年後,蝴蝶入我手。


  我不知蝴蝶是我,還是我是蝴蝶。


  此蝶已成心魔擾我,我卻無破解之法。


  既不能解,不如讓其早早歸無。


  言畢,老道合掌。


  蝴蝶滅,道人卒。


  零.

  “魔鬼最擅長的,是蠱惑人心。”


  一.


  路西蹲在地上,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特大號的行李箱,他手裏正把一個一個指頭大小的白色小盒子整齊的碼進箱子裏。


  那些小盒子看起來很奇怪,就像是縮小了很多倍的小棺材一樣。


  箱子塞得滿滿的拉不上拉鏈,路西對在一邊傻站著的陳木易招招手道:“來幫我一把。”


  陳木易好像還沒睡醒,迷迷糊糊上來用力摁住箱子,兩人這才將箱子拉緊了。


  他撓撓頭問道:“我不是在睡覺麽?怎麽跑你這來了?你這是要出遠門麽?”


  路西一麵將那些盒子擺放整齊,一邊又從窗台上拿起一個巴掌大小的搪瓷瓶子揣進了口袋道:“有點事,不得不出去一趟。”


  陳木易哦了一聲,指著旁邊一摞沒有放到箱子裏的白色小盒子又問:“你出門帶這些小盒子幹什麽?”


  路西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真想知道?”


  陳木易一下清醒了大半,趕緊搖頭退開了半步。


  這個神秘莫測的胖子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萬一他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豈不是又要倒了大黴。


  路西沒在看他,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


  這個盒子卻不是白色的,而是半透明的紅色,裏麵像是裝滿了紅色的粘稠液體,液體裏麵有一具小人骨架浸泡其中。


  骨架已經沒有絲毫血肉了,白的發亮。


  這具骷髏骨架在紅色液體中不停的咳嗽,伸手抓著自己的脖子似乎痛苦異常。


  陳木易皺眉看著這個詭異的小人,稍微探頭過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


  盒子裏的小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扭頭朝著陳木易看了過來,那兩個空空的眼眶似乎捕捉到了陳木易的身影。


  小人立刻雙臂狂舞張著大嘴向他呼救。


  陳木易嚇得一縮脖子,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這是白澤血?可是裏麵泡的骨頭是什麽?”


  路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伸手打開盒蓋。


  隻見一股淡淡的綠霧從小人的口中噴了出來。


  這股綠霧剛一散出便朝著陳木易纏了上來,無聲無息的沿著口鼻進入了他的身體。


  他下意識的甩了一下鼻子打了個噴嚏,皺著眉頭捂著胸口,他的胸口好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全身都泛起淡淡的綠色。


  “你給我吸了什麽!”陳木易看著身體上那淡淡的綠霧怒道。


  路西沒有理他,表情嚴肅的輕輕開了口,一聲尖嘯猝不及防的從胖子的口中爆發出來。


  這聲音不似人聲,卻好像一聲鶴鳴驟然從天外落下,斷金裂石。


  陳木易一皺眉捂住了耳朵。


  在這一聲尖嘯之下,綠霧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掉了。


  他的呼吸重新變得順暢,胸口也舒服了很多。


  路西一聲歎息,輕輕在他身上推了一把。


  陳木易身子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幾步快要跌倒,然後他的身子猛地一顫,從宿舍的床上一翻身坐了起來。


  又是這個夢?


  陳木易坐在床上無奈的揉著腦袋。


  這一個多月來也不知道怎麽了,他經常夢到這個該死的路西,而且每次都是同樣的劇情。


  可能是最近壓力有點大吧。


  學校封校了,陳木易的日子很不好過。


  據小道消息講,最近醫院裏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人。


  這些病人病得很重,他們的身上泛著一股淡淡的綠氣。


  周圍的人若是不小心吸進了綠氣,也會慢慢變得如同病床上的病人一樣。


  學校封閉之後,他們這些學生天天悶在宿舍打遊戲,生活不但沒有變壞,反而逍遙了很多。


  陳木易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沒有錢。


  想起沒著落的生活費,他不自覺的又歎了口氣,好像他跟錢一直沒有什麽緣分,每次有了額外的收入,總是左手進右手出。


  就拿去年來說吧,雖然僥幸賺到了一些錢,但是因為田叔手臂的事情又都賠了出去。


  後來田叔把那兩萬塊錢塞在信封裏還給他,他當時沒收,再後來肖瀟家裏出事這錢他也不好意思在開口要了。


  肖瀟的家教他又做了幾個月也就不再繼續了,至於不繼續做的原因,其實就連陳木易自己都始料未及。


  自從半年前親眼看著父親死在了眼前,肖瀟這個小姑娘幾乎就不怎麽說話了,眼裏滿滿都是死氣。


  陳木易心裏清楚,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若是不能救活肖瀟的心,那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他停掉了所有的家教課程帶著肖瀟去做義工,幫助養老院那些耄耋老人,又帶著肖瀟去醫院裏幫忙,救護那些垂死的病人。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帶著肖瀟一點一點的去看去做,讓這些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人來無聲無息的告訴她生命的可貴。


  肖瀟還是不怎麽愛說話,但是她的眼中明顯多了一些活氣,性格也一點一點的開朗起來。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個小丫頭算是真的救活了。


  如果肖瀟真的出點什麽事,他真不知道以後九泉之下如何向肖遠山夫婦交代。


  從此以後,陳木易才開始一點點慢慢的恢複家教的正常內容。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肖瀟雖然是救活了,可是這些日子朝夕相處讓這個小丫頭變得非常依賴他。


  開始的時候陳木易也沒覺得什麽,隻是以為肖瀟的家人去世,所以把他當成了家人罷了。


  可是慢慢的,他開始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了。


  肖瀟那一頭假小子一樣的短發不見了,慢慢的變成了披肩長發,以前穿的那些男孩子的衣服也不再穿了,反倒是換上了校服短裙。


  肖瀟就穿著這麽一身衣服在家裏晃悠,那光潔筆直的小腿晃的陳木易一陣一陣的臉紅心跳。


  更加尷尬的是,在陳木易輔導她功課的時候,肖瀟總是瞪著一雙大眼睛仰頭盯著陳木易看。


  難道她不知道在家穿的很少,領口開的很鬆麽?


  陳木易在她家住了一個月便住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都不敢保證哪一天會不會獸性大發。


  於是他向輔導機構遞交了辭呈,又推薦了一個女老師陪護肖瀟,而他自己借口學校考試溜之大吉了。


  肖瀟不到三天就把那個女老師氣跑了,哭鬧著要陳木易回來。


  無奈之下他隻好硬著頭皮跑回去,好說歹說才讓肖瀟相信他真的要準備考試,以後還會回來的。


  新老師是不敢找了,否則這小丫頭非得又鬧起來不可。


  幾番權衡之下,陳木易隻好暫時把肖瀟托付給了田叔。


  好歹田叔是肖瀟的親舅舅,肖瀟的安全不會有什麽問題。


  然後他就趕上封校被困在學校裏,就算他想去做家教現在也沒有機會了。


  陳木易躺在床鋪上,無聊的看著天花板思索著怎麽溜出去繼續工作賺錢吃飯。


  以他的身手翻牆出去沒有絲毫問題,但要是翻牆出去還不被發現,這個難度就不小了。


  就在他有一搭沒一搭想著這些的時候,突然樓下傳達室大媽那嘹亮而高亢的嗓音回蕩在樓下的空場上:“522陳木易,樓下有人找!”


  陳木易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一翻身趕緊從上鋪翻下來,跑到窗前扯著嗓子回應:“知道了,馬上就下來!”


  看著大媽滿意離開的樣子,他才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長噓一口氣。


  這個大媽可是出了名的負責,如果沒有人回應,她能在樓下喊一小時。


  記得舍友老田有次被他睡過的姑娘找上門,這大媽在樓下連罵帶喊足足折騰了半宿,老田的事跡也傳遍了整棟樓。


  第二天早上老田回來知道這事臉都綠了,整整兩月被全樓人笑話的抬不起頭來。


  最關鍵的是,老田心裏窩火還沒有辦法。


  你敢去找事?

  人家一瞪眼,把舊事翻出來再臭罵你一頓,動嘴你又罵不過。


  至於動手,你以後還想在這樓裏混麽?

  到最後還得打破牙往肚裏咽。


  老田自己都說,他可從來沒在女人身上栽過跟頭,沒想到讓一個中年大媽收拾的沒脾氣。


  於是大媽一戰成名,凡是她喊的人都得立馬丟下手上的事情趕緊過去。


  陳木易不敢怠慢,一溜煙小跑著跑到了門房,在宿舍樓門口等著的是兩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陌生年輕人。


  為首的那個笑著站起身來友善的說道:“你好,我叫陳六新,朋友們都叫我老六。”


  二.

  這聲音有點耳熟。


  陳木易眨巴眨巴眼睛,卻怎麽也想不起他曾經見過這樣一個人,下意識的伸出手和老六握了握。


  對方的手很硬,好像練過一些功夫。


  陳木易心中一緊,仔細看了一眼這雙手。


  似乎這雙手他曾經見過的,但是是在哪裏呢?

  他正暗自想著,老六又伸手介紹了一下身邊沉默的年輕人:“他叫沈鴻蒙,我們也叫他小子。”


  這個年輕人有點冷,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陳木易也點點頭算是回禮。


  “我們以前見過麽?”陳木易問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情?”


  “看來你還有印象。”老六笑道,“我們半年多以前見過一次,這次來是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半年前?”陳木易有些驚訝的問道,“難道是那件事?”


  這時候,沈鴻蒙從口袋中掏出一顆塑料紙包著的話梅糖,擠開了包裝送進了嘴裏。


  那清脆的塑料紙聲傳進了陳木易的耳朵裏,他的身子立刻一激靈。


  就是這個聲音!

  當初他在審訊室裏被問到一半的時候,身後就突然傳出這個聲音,然後審問就停止了。


  那聲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陳木易豁然開朗,難怪這個叫老六的聲音這麽熟悉,好像就是那個問話的人吧。


  當初在審訊室裏光線很暗,他又被強光燈照在臉上看不清對方的容貌,隻看到了這一雙手。


  他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了下來。


  被人套上黑頭套綁走問話,這可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我可以拒絕麽?”陳木易的語氣有些冰冷了。


  老六歎了口氣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這樣吧,我們換個地方細說,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的話,我們不會強迫你的。”


  陳木易點點頭,心中卻是冷笑,如果他現在繼續拒絕的話,恐怕會被強行帶走吧。


  他沒有反對,隻是冷著臉隨著兩人上了一輛車。


  汽車一路開出學校,半個小時後停到了一座大樓門前。


  三人下了車走進了大樓正廳,隻見一座金色的大鼎矗立在大廳的正中央。


  陳木易看著這座大鼎有些出神,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果然是這裏,上次來還是肖遠山帶他來的。


  老六察覺到了陳木易的異色,看著那座大鼎說道:“關於肖遠山同誌的事情,我們很抱歉。


  但是我想你也清楚,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們的錯,沒有人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陳木易的神色有些複雜,看向老六的眼神不禁緩和了幾分,沒有說什麽跟著兩人上了樓走進了一間會議室。


  老六吩咐上茶以後便叫手下退了出去,坐下來開口道:“我明白你對我們有一些成見。


  這半年來你一直守著肖遠山的女兒肖瀟,一來是為了輔導她的功課,二來也是不想讓我們在接觸她吧?”


  陳木易的眉毛挑了一挑沒有說話。


  當年這裏的人為了研究悟道者,鼓動肖遠山甚至肖瀟逼田甜配合研究,然後田甜才看到了未來,最後導致田甜和肖遠山雙雙慘死。


  就算老六說的天花亂墜,肖瀟父母雙亡這個事實卻是改不了的。


  “我想你也看到了,半年來我們沒有讓一個人找上過肖瀟或是你,這其中我們是有一些壓力的。


  但是考慮到肖遠山同誌的貢獻,再加上你也曾經配合過我們的調查,我們有義務替你們扛下這些壓力。


  你在白玉京公墓的事情,我們也支會了方方麵麵壓了下去,我想你心裏也是清楚的。”


  陳木易冷冷的說道:“但是你們現在還是來了。”


  老六和沈鴻蒙對視了一眼,無奈的開口道:“我想你誤會了,我們這次找上你並不是為了研究悟道者。


  你要知道,這世上的悟道者不僅僅隻有你和肖瀟。


  沈鴻蒙也是悟道者,而且他悟道的時間比你和肖瀟要早的多。


  如果我們要研究的話,並不缺少研究樣本的。”


  陳木易驚訝的打量著沈鴻蒙,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真正的悟道者。


  “那你們為什麽找我?”他皺眉問道。


  老六拿起了桌上的遙控器打開了會議室的電視說道:“你先看看這個再說吧。”


  電視打開了,畫麵是黑白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地鐵站,從拍攝的角度來看,應該是掛在房頂牆角某處的攝像頭,屏幕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正是幾個月前的一天晚上。


  畫麵裏的人都是些上班族,往來很匆忙,大多是在趕路。


  沒過多久,畫麵裏出現了一個穿著西服帶著禮帽的胖子。


  這人的腳步並不急,看起來甚至有點閑庭信步一樣。


  他的手裏拎著一個很大的手提箱,帶著深色墨鏡和一個寬大的口罩。


  這人就這麽拎著那個大箱子站在站台上,兩眼望天,足足看了有一個小時的功夫,然後才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的搪瓷酒壇摔碎在了地上,轉身離開了。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


  陳木易有些疑惑,這視頻看起來平淡無奇,最多不過是個有些精神問題的人在地鐵站多站了一會,摔碎了一壇酒罷了。


  那個巴掌大小的搪瓷酒壇好像看著有點眼熟,似乎從哪裏見過似的,不過視頻清晰度太低,他看不清楚。


  老六看出了陳木易的不解,將電視畫麵倒回去定格在這人摔碎酒壇的一瞬間,又放大了電視裏的畫麵。


  隻見在那酒壇摔碎的瞬間,一股淡淡的綠氣散了出來。


  陳木易心中一沉,視頻裏的這個家夥在放毒?


  他的心中不禁發寒,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個家夥可算得上是亡命徒了。


  陳木易不禁心中暗道,這兩個王八蛋不會想讓他去追查視頻中人的下落吧?


  他的眼角跳了幾下,餘光掃向了老六和沈鴻蒙心中大罵不已:老子不過一個普通的學生,讓我去幹這個?人家隨便報複下就把我搞死了吧!


  老六換了一個坐姿,盯著陳木易說道:“我們試過了各種辦法,無論是警犬追蹤還是查找體形類似的居民比對,都無法找到這個人,但是我們卻找到一個和他的身材樣貌高度近似的家夥。”


  老六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陳木易。


  陳木易隻看了一眼,一下沒坐穩,身子一歪直接就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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