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 死神的微笑 （六）

  十一．


  抓他的長官說過，隻要他還能提供一些關於路西的消息，報酬一定會讓他滿意的。


  一定會讓他滿意的。


  這句話回蕩在他的腦海裏，一連幾天久久不散。


  他每天都在想，要是他把從路西屋裏拿回來的鐵飯盒交給了那些人，他能收到什麽樣的報酬。


  也許不太多，但肯定不會比上次拿的少。


  這一點他是確信無疑的。


  這些錢對他來說是天文數字，但在那些人眼裏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錢。


  而且隻拿鐵飯盒不接觸路西的話，也未必會有多危險吧。


  不會很危險的吧。


  這個念頭一旦形成，就像瘋草一樣在陳木易心中生長。


  終於，他還是決定鋌而走險拚上一把，冒險去把那個鐵飯盒拿回來換取報酬。


  陳木易抽空回宿舍拿了麵具和鐵手長官留下的電話號碼，等到晚上哄著肖瀟睡下之後他就帶著麵具來到了當初他問路的客運站。


  夜很深，隻有零星的幾個出租司機還在那裏，那些人隻是略微看了看他，見他沒有打車的意思也就不再關注了。


  陳木易四下打量了一下，找到了當初遇見刀疤臉的地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戴上了麵具。


  黑暗重新降臨在他的視野中，那一滴冰涼而又熟悉的液體再一次滲進他的額頭。


  那種空靈的感覺讓陳木易渾身一震，他趁著這縷清明趕緊仔細感受周圍的一切，努力的尋找著刀疤臉的身影。


  這是他能想到的尋找鐵飯盒最安全的辦法。


  他在賭，賭這麵具的功能。


  這些天來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思考這個麵具的真正用途，也查閱了很多資料。


  反複推敲之後，他把答案鎖定在了肌肉記憶四個字上麵。


  所謂肌肉記憶，就是人們反複使用肌肉進行同一活動以後形成的一種條件反射式的回應。


  比如打遊戲的高手會通過大量的練習將一些特定的動作練成本能，然後在特定條件下無意識的用出來。


  又或者是那些鋼琴大師們，往往把手放在鋼琴上就會不自覺的將一首曲子彈下去。


  這些靠的都是大量訓練留在他們身體中的肌肉記憶。


  陳木易猜測，當初在宿舍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學習老田的手法，就是因為他通過麵具獲得了老田留下的肌肉記憶，那些記憶複刻在他的身體裏，然後他才能像苦練了多年一樣水平突飛猛進。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在這裏使用麵具他一定可以找到刀疤臉留下的痕跡，然後一路追到白玉京小區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畢竟當初刀疤臉的身法太快，他一路跟上就已經很勉強，根本記不住去白玉京的路了。


  陳木易收起心思，集中精神在這種空明的境界中搜尋著周圍的一切，那片地方人們曾經留下的痕跡在他的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


  有的像是行走，有的像是散步的，有的則是拉客的出租司機。


  這些人的行動是那麽稀鬆平常，就像是黑暗夜空中的繁星。


  在這些平凡的星辰中間，有一個人的動作卻快如閃電，就像明月一樣璀璨。


  那是刀疤臉的身法。


  陳木易的心念一動，雙腿不知不覺的重複著這個身法快速的走動了起來，沿著小路飛奔下去。


  他的動作剛開始有些滯澀，短短幾秒鍾之後便流暢起來，甚至可以和刀疤臉本人媲美了。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和車輛。


  陳木易走的路又十分偏僻罕有人走，他一路走下去，直到夜色更深道路更遠，幾乎走到了沒有路燈的郊區。


  但是陳木易的世界裏一片黑暗，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環境的異常。


  他就這麽一直走，直到刀疤臉站住了腳。


  陳木易心裏一喜，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白玉京小區的門前，但是他也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更加的艱難。


  這個神奇的麵具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一旦戴上以後他隻能摸到自己光滑的臉頰，卻根本無法碰到臉上的麵具，更不要說自己取下來了。


  上次他運氣好，有老田幫他摘了下來。


  如果這次他運氣也不賴的話，也許小區的門衛可以幫忙。


  可是似乎四周一個人都沒有，無奈之下他隻好一路摸著走進了小區。


  沒有人阻攔他。


  也許這個小區入住的人太少，還沒有配備保安吧。


  陳木易皺緊眉頭回憶著十二號樓的位置。


  好像十二號樓離入口並不遠，那顆小樹是歪脖的，用手摸就能認出來。


  他一點一點往小區裏摸去，同時試圖搜尋他曾經留下的肌肉記憶，就在往裏走的時候，他意外的再次發現了刀疤臉的活動痕跡。


  陳木易一愣。


  刀疤臉當初不是隻到門口就走了麽？那他的腳步怎麽可能在小區裏出現？

  陳木易又仔細的確認了一下，這腳步這身法絕對是刀疤臉無疑，隻是這次刀疤臉竟然是從小區裏往外走！


  他的心中一沉，不自覺的反推著刀疤臉的腳步倒退著往小區內走去，一邊倒退一邊和自己的記憶中十二號樓的位置對比。


  不一會，他的身體便觸碰到堅硬的石頭。


  那應該是大樓冰涼的牆體，按照他的記憶，這裏絕對是十二號樓無疑了，可是刀疤臉的腳步竟然還在向樓裏延伸。


  路西清楚的告訴過他，這棟樓裏隻有路西一個住戶。


  難道刀疤臉和路西是一夥的？


  陳木易心中一愣，如果他們是一夥的話，刀疤臉上次為什麽要指認他呢？這豈不是在扯路西後腿？


  他心中有些不安，隱約覺得可能又要惹上什麽大麻煩，


  他有些害怕了，想趕緊結束這一切，戴著麵具憑記憶摸到了那顆小樹附近，三下兩下將土刨開翻出了飯盒。


  他胡亂用手撣了撣飯盒上的土，輕輕撫摸著飯盒冰涼的鐵皮心中大喜，拿起飯盒就要走，誰知剛一轉身腦袋就撞到了一塊堅硬的大石頭。


  他的頭撞破了，血流到麵具上被麵具吸了進去，他隻覺得麵具一沉便從他臉上掉了下來。


  陳木易下意識的一抄手接住麵具，抬頭一看四周，他不禁汗毛倒豎了起來驚呼了一聲。


  隻見周圍密密麻麻的立著不知道多少個石碑。


  這哪是一個住宅區，分明是一個公墓！

  陳木易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跟，定睛一看身前墓碑上的照片，立刻嚇得躥出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照片竟然就是不久前才見過麵的胖子，而那墓碑上清楚的寫著路西兩個字！


  墓碑上的胖子好像在盯著他，嘴角還泛起一絲微笑，眼睛裏卻有一絲深深的悲傷，和那個嘴角帶笑眼睛帶哭的陶土麵具一模一樣。


  陳木易趕緊扭頭看了一下剛剛刨開的地方，那竟是路西骨灰所埋之處。


  他兩條腿一下就軟了下來，試了幾下也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就在陳木易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突然遠處有一道手電照了過來，緊接著一聲大吼：“有人盜墓，抓住那個盜墓賊！”


  陳木易一個激靈回過神，趕緊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跑出大門的時候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隻見大門門口清楚的寫著幾個大字：

  白玉京公墓。


  “靠！”